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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49】懟的就是你

給人做妾都不叫委屈,那什麼才叫

俞婉被這話氣得夠嗆,不過冷靜下來一想,燕懷璟會這麼「渣男」似乎也正常,她不能用現代一夫一妻的思想去衡量一個古代的男人,尤其還是游走在權勢巔峰的男人,站在燕懷璟的角度想一想,一個小小的村姑入府做丫鬟都不配,更別說側妃了,不用問也知道他是頂住了極大的壓力,才許她這樣低入塵埃的女人一個側妃之位。

不過,她理解他的用意,卻不代表她認同他的行徑。

在他看來,他已經做出了極大的犧牲與讓步,可在俞婉看來,他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給她。

俞婉認真地問道︰「二殿下,是不是在你們這些權貴的眼中,只要是施舍出去的東西,別人都要感恩戴德地接受,不管自己究竟需不需要」

俞婉的語氣很平靜,然而燕懷璟卻被她平靜下暗藏的力量猛地擊中了心口。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他們需要嗎需要他的恩典嗎

俞婉淡淡地笑了笑,神色恬靜如一株暮色下的鈴蘭︰「有一種需要,叫殿下覺得我很需要,殿下認為,能給我側妃之位已經是你竭盡所能的結果,我該對你感恩戴德,可是殿下,你自始至終都沒問過我的心意我喜不喜歡你,願不願意和你成親你只是想當然地把你所能爭取到的位份施舍給我,你感動的是我嗎不,是你自己。

你覺得你費了好大的力氣,你忤逆了你的母妃,你惹怒了你的父皇,自幼乖順的你,頭一次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你快被自己感動壞了,你覺得你偉大極了,可是殿下,這些都不是為了我,你最終取悅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

燕懷璟是皇子,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倒不是那語氣,事實上,俞婉的語氣平靜如一汪不起波瀾的湖面,偏偏那話,字字誅心

便是他的親生父皇,都沒這般過指責過他的不是

他面紅耳赤,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不知從哪兒開始駁起。

歪在馬車上看熱鬧的君長安也讓俞婉一番話震住了,他稍稍直起了身子,生平頭一次,拿正眼去瞧一個女人。

一件白色麻布對襟春裳,一條水藍色棉布束腰羅裙,腰肢盈盈一握,袖口微卷,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皓腕,青絲披散在肩頭,只挑出一小指,以一支木簪在腦後挽了個松松的發髻,這身打扮,全無讓人亮眼的地方,然而若是出現在她身上,就立時有了一種恬靜婉約的美感。

君長安三歲隨師父闖蕩江湖,別看年紀不大,卻已是個老江湖,見的多了,眼界便高了,他極少去欣賞一個人,可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綿里藏針的一番話,真是懟得太他娘爽了。

燕懷璟前半生的狼狽,仿佛全都集贊在這一刻了,他好半晌找不回自己聲音,等終于能開口了,俞婉卻也已挑著扁擔離開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難道燕九朝就可以為你爭取到正妃之位嗎」

俞婉兩只手抓著木桶上的繩子,兩桶水沉甸甸,她縴細的身板兒卻挺得筆直︰「他會不會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殿下你不會。」

燕懷璟捏緊了拳頭。

燕懷璟本為赴宴而來,這種鄉下的席面,能被一國皇子蒞臨,簡直是全村莫大的榮幸,然而此時,他卻怎麼邁不出腳下的步子。

「殿下」君長安見他在古井旁靜默了良久,忍不住開口喚了他一聲。

燕懷璟淡淡地松開了拽緊的拳頭。

君長安眸光一掃,問他道︰「車上的禮,還要給俞姑娘送去嗎」

不知不覺間,君長安連稱呼都變了,不過燕懷璟心思不在這上頭,一時間,沒注意到他稱謂上的變化。

「回宮。」燕懷璟說。

燕懷璟作為孝子,每日都會去給許賢妃請安,這幾乎成了他多年雷打不動的習慣,君長安沒說什麼,待他坐上馬車後,默默地將馬車趕回皇宮了。

賢福宮的寢殿中,許賢妃正在欣賞畫師呈上來的畫軸,見兒子來了,眉梢浮現起一絲笑意︰「今兒比昨日晚了些可是公務纏身了」

自打接管大理寺的那樁案件後,燕懷璟便比以往要忙碌些了。

燕懷璟靜靜地行了一禮︰「給母妃請安。」

許賢妃沖他招了招手︰「過來。」

燕懷璟走到母妃身側,隔著一張小幾坐下。

許賢妃將畫像一一鋪開擺在小幾上︰「讓你自個兒挑,你不挑,只得母妃親自來了,這些都是母妃慎重考慮過後的人選,家世雄厚,才貌雙全,皇兒看看,丞相府的千金為正妃可好太傅與御史台大夫家的千金為側妃」

許賢妃說到一半,察覺到燕懷璟臉色不大對,輕輕地放下畫軸道︰「怎麼了不想要」

燕懷璟沉默。

許賢妃把畫軸給了一旁的掌事嬤嬤,掌事嬤嬤會意,帶著一屋子宮女太監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許賢妃給兒子剝了一個蜜桔︰「有心上人了」

燕懷璟的眸光微微動了動。

許賢妃卻沒看他,只自顧自地剔著橘絡︰「幾年不成親,不近,真當我這個做娘的不清楚你在想什麼,去見人家了怎麼和她說的」

這若是名門千金,適合娶進家來,兒子一早與自己攤牌了,一直閉口不言,猜也猜到是身份配不上皇家,故而,許賢妃並未盤問對方的來歷。

燕懷璟依舊沒有吭聲。

可知子莫若母,他不說,許賢妃就不會自己猜嗎

許賢妃接著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她,母妃也不為難你,只要她不是出身青樓,便是個罪臣之後,母妃也許你將她納進府來,若她能給你綿延子嗣,給她一個庶妃之位也無妨。」

庶妃的地位在側妃之下,若說側妃是平妻,那麼庶妃就是姨娘了。

皇子府的姨娘,那也是許多人高攀不上的。

燕懷璟總算有反應了,卻是搖了搖頭。

許賢妃眸光一涼︰「怎麼她看不上她難不成還想做側妃」

燕懷璟再次搖頭。

「正妃」許賢妃倒抽一口涼氣

燕懷璟情緒低落地站起身︰「母妃別說了,兒臣累了,先行告退。」

「哎」

許賢妃試圖叫住他,他卻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多少年沒人敢給自己甩臉子,可誰讓那是親生骨肉許賢妃到底還是疼他。

掌事嬤嬤打了簾子進來︰「娘娘。」

許賢妃慍怒道︰「方才的話你都听見了,這小子,也不知看上哪家姑娘,身份低賤不可言,還眼高于頂想登天,皇子府的正妃她當自己是什麼名門之後嗎」

「娘娘莫要動怒。」掌事嬤嬤道,「殿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會為個把姑娘著迷也是人之常情。」

許賢妃將剝好的橘子放回盤子里︰「他有他父皇一半絕情寡義,本宮都心安了。」

「娘娘又說胡話了。」掌事嬤嬤道。

許賢妃嘲諷一笑︰「是不是胡話嬤嬤不是比本宮明白嗎自古帝王多薄情皇家的孩子,也就出了燕王一個痴情種。」

掌事嬤嬤垂眸︰「夜深了,娘娘該歇息了。」

俞家老宅忙碌了一整日,直到亥時晚上九點才把客人全都送走了,又與張嬸子等人收拾了足足一個時辰,子時方把屋子整理干淨了。

今日的菜有多的。

「嬸子拿好。」俞婉將一碗鹵好的五花肉塞進了張嬸手里。

「哎喲你這是做什麼」張嬸推月兌不要。

俞婉笑了笑︰「您拿著吧」

「那怎麼行已經收了你家工錢了,還拿東西,那我成什麼了」張嬸不是在說客套話,是發自內心這麼想的,鄉下人窮,去誰家幫忙都少有拿工錢的,多半是分點糙米或吃剩的饃饃,運氣好的能分到一點糖塊,哪像在俞家呀拿錢還拿肉

俞婉就道︰「天氣熱了,菜不能久放,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

張嬸瞪眼道︰「怎麼吃不完我看你家里都挺能吃的」

這、這倒也是。

想起家里的幾個飯桶,俞婉汗顏了一把。

「二牛哥」俞婉叫住了打工地里過來的二牛。

「誒阿婉妹子」二牛走了過來。

「拿好,帶回家吃。」俞婉改為把滿滿一碗鹵肉放到他手里。

二牛爽快地收下了︰「多謝阿婉妹子了」

「你這娃」張嬸氣得要揍他。

白大嬸兒等人也分都到了一大碗鹵肉,花生與糖塊,則給了家里有孩子的。

小鐵蛋與小蓁蓁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俞邵青將兒子抱起來,與妻子、女兒一道回了自個兒家。

今日的席面熱鬧極了,每個人都饜足而歸,俞家人累歸累,可想到自家辦了這麼大的席面,內心還是挺高興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伯母的娘家人,一個也沒來。

郭家缺席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羅家為何也沒上門甚至沒讓人隨個份子錢。

錢都是小事了,俞家不差那些個銅板,可羅家人的態度

「睡不著」大伯的目光越過熟睡的女兒,落在輾轉反側的妻子身上。

「吵到你了」大伯母問。

大伯道︰「在想妹夫家的事」

大伯母嗯了一聲,背對著女兒與丈夫,面向被月光照得發白的窗欞子。

大伯道︰「許是讓什麼事耽擱了,羅家生意忙。」

「咱家生意不忙嗎」大伯母帶了一絲火氣道,「他家做席,我哪次沒去我再窮,也沒少過他一個銅板的份子錢咱家什麼情況羅家不知道嗎去了那里,哪次討到好了」

「所以,他們不來不也是件好事嗎省得你見了心煩。」大伯輕聲勸慰說。

話雖如此,可娘家人不來,落在鄉親們眼里是極大的沒臉,郭家那是確實太過分,沒法子走動了,大伯母自問沒什麼對不起羅家的,她妹妹是閨女,她也是閨女,可她就像是撿來的,妹妹才是親生的,在那個家,她像牲口一樣長大,饒是如此,她也沒埋怨過誰、沒嫉妒過誰。

她當初為何嫁來蓮花村,不就是俞家給的彩禮多嗎賣掉她換來的銀子,全給弟弟娶媳婦兒,給妹妹做嫁妝了,她當年出嫁,妹妹連一支銅簪都沒舍得送給她。

萬幸的是,俞家窮是窮了些,公婆卻算講理,丈夫待她有情有義,小叔子與小姑子也都十分敬重她。

來到這個家,她才感覺自己活得像個人了。

「我知道她心里沒我這個姐姐,她瞧不上我我就是想讓她看看,我如今的日子好過了我不窮了我不圖她什麼她不用像躲個叫花子似的躲著我」大伯母忍不住給氣哭了。

大伯扳過她身子,用粗糙的手指擦著她眼淚道︰「她躲你是她的事,咱們過咱們的日子,不用過給誰看,既是撇清了,日後羅家再上門,咱也不必理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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