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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你們說,誰才是凶手呢?

審訊開始了。

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審訊室里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黃何手上的筆錄一字都沒有,被審訊人的名字都沒有填上去。

是的,田小雅全程不反抗,也不發一聲。

她很聰明,她什麼都不交代,就是最好的交代。

那個由「權少騰主演的借尸還魂」大片,除了從醫學上證明「徐招娣」可以站起來,以及對她真正身份有了重新鑒定的意義之外,並無任何指向她殺人的證據作用。

「田小雅,小城都招了,你還在頑抗什麼?」

黃何有些不耐煩了,敲著筆頭低吼,「不要把我們的客氣當善良!認清形勢,坦白從寬!」

田小雅沉默,連眼皮都不抬。

說好听點,這是她內心強大。

說難听點,這是典型的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反正都坐在這里了,招與不招,有什麼區別?

「田小雅!我再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考慮!」

黃何終于氣得拍了案子,站起來指著她,「跟警察做對,對你沒好處!」

眾所周知,現在雖然不允許刑訊,但警察要沒點兒手段,怎麼撬得出罪犯嘴里的真話?

他拍桌的聲音,其他人听了都沒反應,向晚卻心里一跳。

那一天,她也曾坐在那里被審訊——也許因為田小雅是她的讀者,曾經在網上有過長時間的交流,她對田小雅跟別人會有不同的觀感,甚至有一點憐憫這個女人了。

「唉!」

她暗嘆一聲。

很小的一聲。

白慕川卻听見,轉過頭來,「向老師!」

這麼正式的叫她,有什麼意圖?

向晚眯起眼,防備地看他,白慕川唇角微微一勾。

「給你一個機會。」

「?」

「陪你的讀者聊聊。」

「……」

這是個新奇的體驗!

刑偵隊里,審訊室中,作者與讀者交流。

向晚哭笑不得,但白警官繃緊的冷臉十分嚴肅,不像在開玩笑。

沉吟一下,她坐到白慕川的身邊,隔著十來厘米的距離,感受著他身上某種冰冽清幽的氣息,與田小雅從網絡到現實,有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式交流。

「二妞……」

也許是網名的親切,田小雅終于有了反應。

她眼皮稍稍一抬,看著向晚,嘴唇抿得很緊。

「我如果勸你自首,好像有點殘忍。但面對自我,是你如今唯一的救贖。」

田小雅緊抿的嘴唇把下巴拉扯成了一個僵硬的弧度。

她不曾回答,但向晚知道,她听到心里去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警察。我坐在這里,只是一個與案件有那麼一點點關系的當事人……當然,你依然可以把我當成你的朋友。我不知道你那兩次與我‘偶遇’是有什麼目的。但我猜,你一定是有話可以跟我講的。對不對?」

依舊沒有回應。

不過,田小雅眼里浮上一層霧氣。

人在痛苦、難過的時候未必會哭。但遇上親人或者關心自己的人來安慰時,委屈都會無所遁形。

向晚話由心生,推心置月復,全是真實感受。

「你要相信,警察懷疑到你頭上了,就一定有辦法確認你的身份。就算你父母不是親生的,DNA做不了,但徐招娣的父母總是親生的吧?你假扮她的事,怎麼可能藏得住?」

一句「不是親生的」,帶著濃烈而腐爛的傷痕味兒直插田小雅內心的柔軟。

那一層霧氣變成了怒火,被她吼了出來。

「我不是徐招娣又怎樣?我沒有殺人!」

總算開口了。

從心理學上來講,一個人只要肯開口,就有交流的機會。

向晚心弦一松,「就算你沒有殺人,你也必須把事情跟警方交代清楚吧?你什麼都不肯說,不就是默認了?」

田小雅雙唇顫抖一下,身體似乎有些發軟,雙手無力地癱在椅上。

「交代什麼?我沒有什麼可交代的。想知道什麼,你們自己去查。」

很 啊!

向晚看一眼沉默的白慕川,知道自己還可以繼續問。

「你就說說,你是怎麼殺害徐招娣,並取而代之的?」

「……我沒有殺她。」田小雅缺水的嘴唇,似乎快要干得開裂了,嗓音嘶啞地近乎激動,「是她要殺我!從頭到尾都是她要殺我!至于取而代之……呵!」

她突然發出一聲冷笑,用一種扭曲的表情看著向晚,突然攤開自己的手,在她面前站了起來,雙腿還止不住顫抖。

「你們知道為什麼我這手錄不上指紋麼?知道為什麼我這腿變得幾乎不能站立了嗎?」

「你們以為我是偽裝的?你們以為我願意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

不是她?

向晚內心涌上一種驚悚的猜測。

然後,就從田小雅嘴里得到了證實。

「什麼夫妻恩愛,什麼伉儷情深,都是假的,假的。一旦他的妻子威脅到他的利益,他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說到這里,她聲音戛然而止。

審訊室,安靜了片刻。

田小雅的神色從激辯的亢奮變成了悲傷的嗤笑。

「那女人真傻!她只看到男人的痛苦悔恨,以為男人跪下來痛哭流涕地求她,就是會悔過的……結果,她到死都沒有想到,會死在那個跪在她面前的男人手上……」

「我同情她的智商,但她死了我很開心,我終于不用擔心會有危險了……」

「她說我搶了他的男人,睡了他的男人,她說要一刀刀把我的皮剝開,剜出我的心髒,看看是什麼顏色。呵呵,一個六年沒有跟男人過夫妻生活的女人,看到別的女人懷上自己老公的孩子,那模樣……真是瘋狂,太瘋狂了,要是能從輪椅上站起來,我猜她一定會殺了我……」

「而我,什麼都不用做。我懷著她男人的孩子。這就夠了。」

田小雅說了一長段話,嗓子更啞了。

那一束盯著向晚的目光,明明帶著笑,卻仿佛從靈魂深處探出了恨意。

「你寫了那麼多愛情故事,你來告訴我,男人會在這個時候選擇什麼?」

向晚無法回答。

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也不需要回答。

「那個女人有多恨我,他就有多恨那個女人。他殺了她,親手把她推入焚化爐,變成一堆骨灰……然後一塊一塊地撿起來,買了個漂亮的骨灰盒,嵌上我的照片,安葬在我的家鄉!」

她笑了!

癲狂地笑著,嘴角都顫了起來。

「向公子,這個故事怎麼樣,是不是比你的小說更精彩?」

向晚張了張嘴,頭皮都麻了。

「那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還能為什麼?長了一顆愛情腦的女人,誰又能有好下場?」田小雅啞聲一笑,那笑聲有點人,「田小雅怎麼可能活成徐招娣的樣子呢?」

她又笑了!

「他真是個天才,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得那麼大。誰都不會想到吧?他殺了妻子,又人為制造出了一個殘疾的妻子來,並繼續與她秀恩愛,照顧生病的她,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道抽氣聲,不知是誰發出來的。

向晚屏緊呼吸,看著田小雅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懷著孩子,卻要受那樣的痛苦折磨……你說,我能讓他好過麼?」

終于要說到重點了嗎?

向晚豎起耳朵,田小雅突然湊過頭,眼神里閃過神秘的異彩。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可警察拿我……沒有辦法的。」

「?」什麼意思?

怦怦!向晚心髒加快。

她與田小雅的目光對視,身上的細胞都快被她恐怖的視線凍住了。

見狀,田小雅啞聲發笑,「我殺了他,那個六個多月的孩子,是個男孩兒!他會動了,會踢我的肚子,除了不會叫媽媽,好像什麼都會,也許他也知道我要殺他了,那天晚上,他在我肚子里折騰了一夜。天亮時,終于沒了胎動……死了,他終于死了……」

審訊室,一點聲音都沒有。

向晚被帶入這個故事里,內心無奈而愴涼。

田小雅說到這里,慢慢眯起眼打量她。

「我記得你的書上寫著,二妞遇上他那天,整個城市都很溫暖,陽光帶走了惆悵,她像一朵開在塵埃里的花,被陽光澆灌出了最美麗的顏色……讓他一眼看見,就自私地忘了全世界,忘了他的家庭他的妻,只想許她一世永安——」

「向公子,我相信了你。結果——你騙了我。」

「並沒有一世永安。只有欺騙、背叛、以及罪惡。」

「世上也沒有美好的愛情,所有的美好都是因為……沒有面臨過破碎的時刻。」

「向公子,塵埃里,也是開不出花兒來的——」

「趙家杭錯了,賣魚的小子其實從來都攀不上名門千金。攀上了,骨子里的自卑也會讓他生不如死。我也錯了,買茶的女人也攀不了上市公司的CEO。攀上了,也不過是歹毒的利用。」

長長的問責,刺痛了向晚的心。

就像看了一本be結局的小說,她好久才緩過氣兒。

「那趙家杭——到底是誰殺的?」

「我沒有殺他!」田小雅說得笑了起來,就像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一樣,「那輛越野車的改裝是我根據你的小說向他提過的。他自己想用來計殺徐招娣,結果——殺人裝置並沒有發生作用,兩次失敗後,他就放棄了。後來,為了安全,他讓我告訴王同生,記得把隱形故障給排除一下。大概因為裝置無用,他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

「當然,我沒有告訴王同生。我只是忘了說而已!」

「……」

真相殘酷而現實,令人唏噓。

審訊過程枯燥而乏味,沒有權五爺要的刺激。

這只是一個讓人充滿酸澀又無力得難以描述的愛情故事。

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故事。

故事的最後,田小雅認真而困惑地問。

「你們說,誰才是凶手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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