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文軒看天色已是黃昏,起身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軀體,就听到門外有人敲門。
本以為是府中家丁給他送晚飯,沒想到一開門,竟是黃楓站在外面,手里端著一盤菜和一雙筷子。
「黃公子,這是?」聶文軒有點驚訝。
「我做的,嘗嘗。」黃楓很熱情。
「黃公子你會下廚?」聶文軒驚訝之後,有些汗顏,「自從來到京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實在慚愧!」
「你什麼都好,就是腦子讀太多書,有點迂了。」黃楓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頭,然後遞過去,「不是特意給你做的,就是讓你幫忙嘗嘗,提點意見。」
「那我嘗嘗。」聶文軒連忙接過筷子,夾起一條拉皮。
沒想到剛要往嘴里放,就被黃楓攔下︰「太少了,要大口,夾多點。」
「哦哦。」聶文軒毫無防備的夾了一大口,放進嘴里,片刻後,「咳咳咳……」
「不準圖啊!」黃楓站在旁邊像極了欺凌人的惡霸。
「咳咳咳……」聶文軒嗆的眼淚之流,但他確實沒有想吐的意思,這刺激著嗓子、直沖鼻腔的味道,是他從來沒品嘗過的。
他出乎意料的喜歡這個味道,讓他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明知道會被嗆,他還是再夾了一口。
黃楓對聶文軒的反應很滿意,可惜小暖不在這,相比聶文軒,小暖才是他心目中的頭號小白鼠。
「公子。」這時有家丁跑來,「隔壁一位長者登門拜訪。」
「隔壁?」
「是,小人在這里做事前,這位長者便住在隔壁,只是很少外出,也從未登門過,不知今日是為何事。」
「快請進來吧。」黃楓沒多想,有什麼目的,見見就知道了。
誰想到了正廳,與這老人見面,黃楓還未開口,就見對很閉上眼,仔細嗅了嗅。
端詳這位老人,看上去兩鬢發白,已至花甲,可仔細觀察,這老人要背挺拔,步履輕盈,絕非風燭殘年之人。
雖然身上沒能察覺到一絲靈氣,但絕非常人!
「老人家,您這是?」黃楓疑惑詢問。
老人睜開眼,笑道︰「貿然登門,是老夫失禮了,如果我沒猜錯,你剛剛做了一道菜?」
「是。」黃楓點點頭,大概明白這老者的目的了,原來是被他的手藝吸引!
「我有一個提議。」
「您說。」
「讓我嘗嘗這道菜,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黃楓毫不猶豫︰「一道菜就能換一個故事,太值了,您里面請。」
讓老人坐下,黃楓去找聶文軒,進門前說道︰「沒想到啊,第一次下廚,就千里飄香,菜呢,我拿給老人家嘗嘗。」
聶文軒手里捧著空盤和筷子︰「嗝~」
黃楓︰「……」
「黃公子,我……」聶文軒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你去正廳陪老人家聊聊天,我再去做。」黃楓挺開心,動力滿滿,跑去灶房又做一盤。
等他到了正廳,發現聶文軒和老人相談甚歡。
不過老人的聲音在黃楓端盤子進來後,便戛然而止,緊盯那盤芥末拉皮炒肉。
「這是……」老人似乎想問,話到一半抬起手,「你別說,我先嘗嘗。」
黃楓將盤子放到他面前︰「您請。」
老人當即夾起一大筷子,一旁的聶文軒欲言又止,他挺擔心這麼大的量,老人家受不了。
不出所料,老人漲紅了眼,劇烈的咳嗽。
聶文軒趕忙把水遞過去,卻被拒絕,老人又夾起一筷子,打量著拉皮,說道︰「土豆做的。」
「是!」
「這辛辣上頭的味道……」
「芥末,一種調味料,由山葵制作而成。」黃楓本想說說芥末其實分很多種,但話到嘴邊,還是放棄了。
「聞所未聞。」
「這土豆的做法,也很新奇。」
「這是大拉皮。」
老人點點頭,沒有追問做法,廚師的手藝都是秘密,哪能輕易告訴別人。
有得到,就要付出,他又吃一口,放下筷子,慢慢說道︰「從前有一位廚子叫錢晉,除了做菜,沒什麼別的本事。
說實話,就連這做菜的本事,也不太行,所以在酒樓中做的都是雜活。
酒店的食材不能糟蹋,為了練刀工,他會自己去捕魚,或者上山捉一些野味,結果一次因為大雨在山上迷了路,陰差陽錯,遇到一位姑娘。
錢晉還擔心深夜里遇到的姑娘是女鬼,誰知這姑娘的車隊被歹人劫了,她獨自逃進山。
當時這姑娘腿腳多處劃傷,累得不行,她倒在錢晉面前,說身後有人追他,求他幫忙。
錢晉其實很猶豫,他平時在酒樓中經常被排擠,有些膽小怕事,但那天看著姑娘的祈求的眼神,他一咬牙,背起姑娘就跑。
那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有勇氣的事情。
錢晉將姑娘背到城里,仔細照料,每天听姑娘夸贊他廚藝好,就讓他獲得了這輩子最大的滿足感。
一來二去,兩人相愛了,可錢晉這時候才知道,這姑娘生在京城,出身富貴人家,他有些膽怯了。
但是這姑娘說,如果他怕,就和他私奔,如果他不怕,就和她一起回京城。
錢晉不想耽擱這姑娘一輩子,于是選擇和她回京城,心想著被姑娘家拒絕,也死了這份心。
誰知這姑娘回家以死相逼,加上錢晉終歸救了這姑娘性命,她家里人最後還是同意了,不過要入贅。
錢晉答應了,他一個孤兒,只要能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入贅又能如何呢。
入贅之後,姑娘怕錢晉在家里抬不起頭,便搬了出來,還想幫他開一家酒樓,但錢晉拒絕了,他只想給她一個人做飯。
兩人相親相愛,過得十分美滿,可惜人生終究有離別,那時兩人已經鬢生白發,姑娘彌留時,想再吃一頓錢晉做飯。
那頓飯,錢晉用盡心血,飯做好時,灶中火焰化為一條火龍沖天而起,他竟然憑空生出靈根。
錢晉並不在乎,連忙端著飯菜去見妻子,可惜,妻子已經永遠閉上了雙眼。
于是他砸了灶台,從此再不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