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醒來
他伸手，撫平柳七七皺起的眉頭，只是，剛收回手，又皺了起來，如此幾次，她的眉頭仍然平不下去，尉遲慕卿再次抬起來的手，懸在了空中，他知道會很痛，但是沒想到會如此，在夢里，也會痛成這樣嗎？
他的心又揪起來了幾分，傻丫頭，為什麼要替他擋箭呢？與七七痛比起來，他不怕的啊，他寧可承受十倍的疼痛，他放下了手，不再去打擾她，只靜靜地握著她留存一絲溫度的細手，微微用力，告訴她，他還在。
柳七七皺著眉，痛，好痛，真的好痛，恍惚間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卻讓她因疼痛有些脆弱的心安定了下來，皺起的眉頭也松了一些。
尉遲慕卿一直守在床邊，所幸剛過除夕，他也沒有那麼忙，就一直待在了芝蘭院，他忽然感覺她的手動了動，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見她的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楮。
"醒了？"
尉遲慕卿小心地問，他生怕太激動嚇到她，一雙眸子帶著光，憐惜地看著她。
柳七七似是還沒有清醒過來，緩了一下，就看到尉遲慕卿小心緊張的模樣，滿眼的血絲，微亂的青絲和一直沒有換下來的衣服，昭示著他沒有休息的事實，看的柳七七心疼。
她握了握尉遲慕卿的手，沒有說話。
他卻是懂了，起身去倒了杯水，拿勺子小心地喂了她一些，末了用衣袖給她擦了擦嘴。
他可是堂堂攝政王啊，何時這樣隨意過。
"我沒事了。"
柳七七沙啞著嗓子，長時間的昏睡讓她說話都有些不習慣。
"你睡了十天。"
尉遲慕卿看她張了張嘴，直接說出了她要問的話，眼底壓抑著不可見的痛苦。
"十天啊。"
是不是他就在這守了十天?
她捏捏他的手。
"怎麼了？"
以為她有哪里不舒服，他的眼楮里流露出一絲緊張。
"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吾之所願。"
直到現在，他一直懸著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她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柳七七笑了笑，想要坐起來，傷口處傳來的疼痛讓她倒抽了口氣，但還是借著尉遲慕卿的力坐了起來。
尉遲慕卿也坐在了床上，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減輕她的負擔。
"慕卿。"
柳七七輕聲叫他。
"恩。"
他也輕聲答應，幽深的眸子壓抑著什麼。
"好疼。"
撒嬌的語氣，她閉著眼楮，感覺到握著她的手一緊。
他的心像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窒息的感覺從頭延伸到腳，他一直不敢問，什麼都不敢問，就怕問了出來她會更難受，這十天里，她是如何皺眉，如何輕聲叫他，如何……告訴他她疼，縱然她不記得，可他全都知道，但是除了一直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他在，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現在她醒了，他卻更難過。
"你抱抱我吧。"
或許人總是在生病受傷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柳七七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但是現在的話里，帶了一絲嬌氣卻不做作的感覺，她是真的疼，也……真的想抱抱他，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想，她知道尉遲慕卿心里有多難過，但這不是他的錯，她不想讓他難過。
一直以來郁結的心好像被什麼吹散了，尉遲慕卿被她的話撞到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我好疼，你抱抱我吧，就好像，小姑娘在跟他撒嬌，搖搖他的手在跟他要糖吃，之前的壓抑被這一句話擊的潰不成軍。
"呵。"
尉遲慕卿長出一口氣，笑了出來。
這麼好的七七，可讓他怎麼辦吶。
他小心地轉過她的身子，盡量讓她動作小一點，然後，雙手一伸，將她圈在了懷里。
"真好。"
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柳七七滿足地在他身上蹭了蹭，雖然身上還有些痛，但是她真的很滿足，只要他在，什麼都好。
"還疼不疼？"
他終究是按捺不住，問了出來。
"一直握著我的手的人，是你吧。"
她埋在他的懷里，悶悶地說。
"恩。"
他輕撫著她的背，想減輕些她的不適。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能讓她那麼放心的人，一定是他。
"我也不會讓別人靠近。"
他說的隨意，但是明顯帶有另一層含義的話讓柳七七笑了出來。
"恩，你最厲害。"
知道他放松了心，柳七七才有心情說別的。
"那……"
"以後……"
兩個人卻是同時開口。
"你先說。"
尉遲慕卿動了動，低頭去看她。
她搖了搖頭，道，"你說吧，我歇一會。"
"恩。"尉遲慕卿也沒有再磨蹭，"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為他擋箭，傻乎乎的，讓人心疼。
"醫師要保證病人的安全。"
她不可能看著尉遲慕卿受傷還無動于衷，以前是因為她是醫者，不能坐視不管，現在更不可能。
"你是想讓我給你換一個身份?"
尉遲慕卿挑挑眉。
"才不要。"頓了頓她又說，"那箭是沖著你的心髒過去的，我的話，不會有事，而且，如果是你的話，也會把我推開的，不是嗎？"她說的很輕，卻很篤定。
當時情況緊急，那支箭射的又準又狠，她只能把他推開，而且尉遲慕卿比她高一些，所以才會偏一些，要是真射在尉遲慕卿身上，那才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你啊。"
尉遲慕卿揉了揉她的頭發，真是敗給她了，她說的對，如果是他的話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推開她，她是吃準了他拿她沒有辦法了吧。
"那蘇葉怎麼樣了？"
她昏迷了十天，都不知道外邊怎麼樣了。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幾天他都在這里，門都沒有出去一趟，哪里還顧得上一個丫環。
"你去休息一下吧。"柳七七心疼的看著他，捏了捏他的手，"讓蘇葉來照顧我，她應該好些了。"
柳七七還真是想笑，她這個院子里，倒全都成了傷殘患者，還真是不容易啊。
"讓我再抱一會。"
尉遲慕卿沒有推辭，但還是抱了她一會，只有感受到她完好的在他懷里，才能打消一些這幾日縈繞在他心頭的恐慌，若是她再不醒，他真的是要瘋了。
柳七七由著他，只是仍然拉著他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帶著細細的薄繭，竟然讓她捏的有些上癮。
"我這只手，你再捏我就吃醋了。"
尉遲慕卿好笑地看著她跟個小貓似的東捏捏西蹭蹭，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擋不住。
柳七七被他說的耳朵一紅，放開了他，"不捏了不捏了，某些人吃自己的醋我可沒辦法。"
她其實偷偷給尉遲慕卿把了脈，十天都在這不眠不休的照顧她，她自然是要好好看看，一番探查確定他沒事才放開他的手。
"你回去休息吧，我這邊沒事的。"
柳七七也從他的懷里出來，調整好坐姿就開始趕他回去。
"你也好好休息，我晚些時候來看你。"
尉遲慕卿靠近她，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恩，放心吧。"
柳七七對他笑笑，讓他安心。
回到紫陽殿尉遲慕卿才有重新皺起了眉頭。
"暗影。"
這幾日落下的事情，要補回來了，幽深的眸子，裝滿了寒氣。
"御醫。"
蘇葉盡量平穩的說話，但還是一臉激動的站在床前，看著柳七七，秀氣的眼楮里帶著淚花。
"你終于醒了。"
終于醒了，微微揚起的尾音都表明了蘇葉現在的情緒。
"恩，我沒事了，別擔心。"
柳七七看著蘇葉，淡淡一笑，蒼白的臉色並不顯頹態，反倒有種嬌弱的美。
"御醫……"
蘇葉再也繃不住，趴到了床邊，哭的像個孩子。
"蘇葉，好想你……"
真的好想。
十日，她就在外邊站了十日，陪著柳七七，除去養傷的時間，她就在門外看著尉遲慕卿皺眉，看著柳七七蒼白的臉，一直以來懸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御醫終于醒了，終于醒了。
柳七七看著在她床邊哭的不成樣子的蘇葉有一瞬間的怔愣，良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高興成這樣，我是不是也得掉兩滴眼淚。"
柳七七故作俏皮的回了她一句，才讓她堪堪止住了眼淚。
"是我不好，忘了御醫需要安靜。"
只是這麼多天，她的情緒一時沒有收住，她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醒了就好。
"手伸過來。"
柳七七沒有多余的心思，直接讓她伸出手，檢查了她的身體。
"御醫，我的傷已經好了。"
"恩。"
柳七七沒有多說什麼，放下了手，好是好了，但是太虛了，等她能下地了好好調理吧。
"御醫，你還疼不疼，餓不餓，我去給你拿。"
柳七七看著蘇葉一臉緊張的樣子，又彎了彎嘴角，小傻子一樣，不過很貼心呢。
"恩，想喝些粥。"
剛剛尉遲慕卿在時她沒感覺，現在是真的有些餓了。
"好，我去拿。"
蘇葉轉身出門，不過一會的功夫就回來了，還帶著一碗香氣四溢蓮子粥。
"這麼快？"
她听的隨意，沒有听清楚蘇葉說的是去"拿"。
"恩，我一直都有準備的。"
她一直相信御醫醒了會想要吃東西，現在，她終于等到了。
"辛苦你了。"
柳七七感動于蘇葉的體貼與上心，這個丫環，可真是撿到寶了。
"應該做的。"
蘇葉沒有半點驕傲的感覺，在她看來，她就跟一直握著柳七七的尉遲慕卿一樣，一樣的無能為力。
"已經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