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走進華清殿,就听到何炯喃喃自語︰「邪門,世上真有會讓女子惹桃花債的風水?」李安還沒開口,盧世峰在門外說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居住地的小風水環境,確實對人有些影響,但不是主要的。我認識關玉兒比你更早,她是什麼樣的人,你心里清楚。」
「她是什麼樣的人?水性楊花,賤人!賤人!」何炯雙目通紅,如瘋似癲,好好的一張鎏金檀木長桌被他舉起來,摔得粉碎。
盧世峰手背上青筋隱現,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何癩頭,嘴巴放干淨一些,她沒有半點對不起你!你坐玄關,一坐數十年不出,她獨自在華清殿,閉門謝客,可曾有過半句怨言?那時候胡不歸坐鎮幽冥宮,魔教的勢力有多大?胡不歸攻破太一道山門,她死守碧幽宮,等待救援的時候,你在哪里?她重傷昏迷,被人擄走的時候,你又在哪里?你知道被魔教俘虜的女弟子是什麼下場?」
「夠了!」何炯鐵青著臉,拎起一只花瓶,李安以為他又要發怒摔東西,誰知突然之間,何炯抱住花瓶嚎啕大哭,涕淚橫流,非常傷心的樣子。
李安打量這只花瓶,上面彩繪著白雪明月光,一樹紅梅花,旁邊還有幾行小字︰「誰折南枝傍小叢,佳人豐色與梅同。有花無葉真瀟灑,不向胭脂借淡紅。應未許,嫁春風,天教雪月伴玲瓏。池塘疏影傷幽獨,何似橫斜酒盞中。」這些字跡十分娟秀,應該出自女子之手。
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盧世峰想起那個像梅花一樣疏疏淡淡,芳華如夢的女子,也是黯然神傷。整座華清殿,就听何炯一個人放聲大哭,嗚嗚咽咽,好不難過。
李安等何炯的情緒稍稍平復下來,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說明來意,拿出風青彥的那枚諸天戒,雙手遞上。
何炯看看諸天戒,又看看聘書,臉上陰晴不定,面色一連變了數變,忽然嘆息一聲,說道︰「風青彥這麼有誠意,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這門親事我答應了。只是小女畢竟還沒過門,住在男方那里成什麼話,你們先把人送回來,等將來成了親,還怕在一起的時候不夠多嘛?」
本來定親應該三媒六聘,但是放眼整個庸國,也找不出敢替天機宮主合八字的算命先生。況且江湖兒女,也沒那麼多講究,許多步驟都被直接省去。
李安看著何炯在聘書上簽字畫押,心中大定。何炯希望女兒完婚前住在太一道,這個要求很合理,李安本來想答應的,但是何炯的神情未免有些奇怪,總讓李安從內心深處覺得不妥,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預感,他想了想,推說要和師尊商量,不敢擅自做主。
何炯並不堅持,僵硬的笑了笑,說道︰「哦,那這樣,讓風青彥陪著小女回來一趟,見見我這個老岳父,這應該沒問題吧?」
李安心中那種不安更加強烈,但轉念一想,師父總不能永遠不來拜見岳父,只好同意。
提親和斂心預料的一樣,馬到成功,何炯還留他們吃午飯,殷勤招待。李安懷疑自己多心了,不再瞎想,專心對付美食,酒足飯飽,李安拍著肚子走出華清殿的時候,立刻就傻眼了。
只見殿外人頭攢動,不知聚集了多少太一道小輩弟子。蘇和眉目淡淡,微笑著說道︰「想娶走我們太一道第一美人,可沒那麼容易,不服的兄弟們,趕緊上!」
提親是件大事,為了討個吉利的彩頭,天機宮所有人都沒帶兵刃。不過,太一道弟子也並沒有拿出武器。
事實上,對于這些正在摩拳擦掌的少年來說,他們心中最嬌艷最扎手的玫瑰花,突然被別人給摘走了,只留下淡淡的憂傷,滿心的酸楚、滿身的力氣無處宣泄,僅此而已。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話放在斂心身上,就完全站不住腳,只見小道士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猶如一匹月兌韁野馬,風馳電掣般沖進人群,太一道弟子的陣型頓時人仰馬翻,出現一道缺口。
李安被天機宮的高手重重保護著,無聊的東張西望。他發現,這一回,太一道弟子的氣勢非常凶猛,每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斗志昂揚,被打趴下很快又會爬起來,而且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痛揍風青彥的親傳弟子。
太一道八十一峰遠近不同,不時有人听到何憐卿定下婚事的消息,急匆匆趕來。顧連城也是其中的一個,他火燒眉毛似的,沖出碧幽宮的傳送陣,就看見各式各樣的仙劍、大刀、長槍,廢銅爛鐵一般的堆了滿地,一個青衣童子耷拉著眼皮,靠在柱子上,頭也不抬的說道︰「蘇和大師兄有令,去打架的人留下兵器,不準殺生,不準打臉,注意分寸。」
日影漸漸偏移,人越聚越多,場面太混亂,天機宮除了李安,其他人都中了不少拳腳。
顧連城看準時機,閃身欺近斂心,一腳踹向他小月復。
不料斂心的小月復陡然向內凹陷,他壞壞的一笑,右手閃電般探出,扣住顧連城的腳果,向前一拖一帶,與此同時,赫連雙打向斂心的一拳,由于斂心忽然拖著顧連城急退,這一拳就落在顧連城的腰肋之間。
斂心所有的動作都是一氣呵成,不給對手任何反應的機會。顧連城只覺得身體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前移,腳底一滑,腰肋間一痛,一個大劈叉坐在地上。抬頭看時,斂心拳風霍霍,又跟其他師兄弟打成一團。
還有好多人,圍在一邊看熱鬧,議論紛紛。
「中間那個人,就是小王爺李安?」
「你們听說了沒?前朝的武安侯李翦,和如今的武成王李襄陽其實是一家子,他們李家不知出過多少將帥,麾下的軍隊殺戮無數,李安身受祖輩不祥,從出生起,他身後就跟著百萬亡魂,走到哪兒霉到哪兒,他去洛京參加秋狩,皇家獵場起火,秋狩草草收場。他去九幽參加門派賽,九幽也出事了,黃泉之眼開啟,全是鬼!」
李安饒有趣味的听著,就好像別人說的不是他。
混戰最終被蘇和結束,他看出斂心背上有傷,反手御敵時力道不足,也不夠靈活。蘇和看準時機,突然襲擊,一腳將斂心踢飛出去,太一道弟子歡聲雷動,就好像蘇和這一腳,踢飛的是風青彥一樣,那個臆想中的情敵,拐走了他們心肝寶貝的可惡男子。
斂心人在半空,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穩穩落地。他很大方的向蘇和一拱手,笑道︰「痛快,下次見面,不妨再打一場。」
蘇和差點暈倒,這是什麼怪胎,越打越精神?
回到無盡峰上的客房中,李安看了看斂心被踢中的位置,嘖嘖稱奇,居然連個印子都沒有,也不知是半妖皮厚肉堅,還是蘇和腳底下有分寸。
天色漸漸暗下來,鍋中的小米粥發出香氣,李安始終覺得有哪里不妥,按照約定,仙門選徒結束之後,師尊就要拜見岳父。他喊來盧世峰,說道︰「盧長老,您和何炯是舊識?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能不能說出來?」
盧世峰臉上閃過一絲奇特的神情,似乎又憤怒,又遺憾,還有些自責,漸漸都化作一股惆悵之意。他嘆了一口氣,輕輕的說道︰「我始終覺得,何炯不是好人,並不是因為我嫉妒他娶了玉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