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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依山觀天瀾,自在君子風

婠婠不是真的沒有辦法繼續拖延隋軍了。

但這樣的拖延並沒有多少意義。

李不言完全沒有出關的跡象,婠婠又沒辦法拖延隋軍十天半個月的。

橫豎都要靠李不言留下的後手,那還不如趁早躺平等大佬帶飛。

萬一要是帶飛不了,就這樣死在李不言的懷中,婠婠覺得也不是不行。

若非如此,婠婠也不會交代後事一樣與李不言說那麼多話,哪怕李不言一個字都沒听到。

沒有了婠婠搗亂,司馬德戩的船橋在強硬督工下終于趕制完成。

足以讓十馬並行的船橋充當了浮橋。

鐵鎖將漁船首尾相連,又在其上鋪制木板,在沒有風浪的保障河中也算平穩。

楊將軍如約帶著金吾衛率先過橋。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石座上的一個黑點。

普通士卒看不清晰,但楊將軍卻看的分明,那是婠婠依偎在李不言的懷中。

「已經放棄抵抗了麼?」

「金吾衛,列陣!」

就在這時,婠婠面前的沙土地上無數細沙浮了起來,在婠婠眼前組成了一行字。

「劍湖宮重地,非請勿入,擅闖者,殺!」

婠婠看到這行字,精神一振。

這種手段,一定是李不言的手筆。

婠婠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作為公子身邊一個婢女,外人擅闖宅邸,婢女自然要出面警告闖入者。

楊將軍看到婠婠又飄了過來,立刻下令道︰

「全軍戒備!此女妖法徒具其表,大家無需害怕,高舉盾牆,可保無礙!」

臨江宮一戰,早讓金吾衛大家將領明白了婠婠的「底細」。

只是仗著幾招古怪的妖術,其真正的實力屬實一般。

等婠婠走到近前,在六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楊將軍高聲問道︰

「妖女可是翻然悔悟?若是此時你願倒戈相迎,戴罪立功,本將願在陛下面前為你美言幾句。」

若是平時,婠婠定要與這楊將軍言語交鋒幾句,亂他心神,但今天,這一些手段就完全用不上了。

「公子有言,請將軍帶著你的人速速離開此地。」

剛說完,婠婠面前又出現了一行字。

「太客氣了,請他們滾!」

同時,楊將軍亦答道︰「妖女!本將給你幾分顏面,你勿要不識好歹!

你主子驚擾陛下乃是死罪,絕無回旋的余地。

你若不想被亂箭射殺,就立刻投降!」

「哎呀,真是罪過,妾身竟忘了之前並不是公子原話。」

楊將軍厲聲道︰「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而前一秒仍是巧笑嫣然的婠婠也瞬間化作冷酷無情的女魔頭,以充滿魔女誘惑的冷冽聲音道︰

「公子說了,請你們滾出劍湖宮,否則,殺無赦!」

「他以為他是誰?」楊將軍氣極而笑,「不過是一介武夫,是誰給了他膽子如此與金吾衛說話?」

楊將軍麾下的金吾衛也適時的以兵器敲打盾牌,數千人齊聲大喊︰「殺!殺!殺!」

「話已帶到,將軍好自為之。」

婠婠仍然不知道李不言留下了怎麼樣的後手,但那兩句憑空出現的文字,卻給婠婠帶來了不少的信心。

邊不負也偽裝成了一名金吾衛,混在軍陣中。

他在離開時恰好遇上司馬德戩領兵來圍剿李不言。

有心試探李不言的底細,所以邊不負便混進了軍隊當中。

直到此時,邊不負仍然不知道婠婠到底有什麼信心能夠扛過這一場困獸之斗。

司馬德戩的大軍通過船橋源源不斷的進入湖心島。

憑著優勢兵力,很快就將整座湖心島團團包圍。

盾衛在前,弓手在後,又有金吾衛在一線充作抵御李不言突圍的力量。

李不言的結局似乎已經注定,要麼被亂箭射殺,要麼在盾衛的包圍下,被亂刀砍死。

婠婠已經回到了李不言的身邊。

若是李不言沒有閉關,那麼沖陣才是最好的選擇,只要沖入人群,至少不用面對亂箭齊射的憋屈局面。

但現在,婠婠只能站在李不言的身邊,試著能否擋下足夠的箭雨,好讓李不言的後手逼退司馬德戩的大軍。

金吾衛處。

一名司馬德戩的親兵帶來了將令。

「楊將軍,主帥有領,為免夜長夢多,請將軍即刻發起攻擊!」

楊將軍不滿的問道︰「主帥是讓我的人拿命去填?」

傳令親兵低頭答道︰「陛下對那女子有意,主帥不敢傷她性命。」

司馬德戩的理由十分充分,楊將軍亦沒有反駁的道理。

「那就請主帥在後壓陣,楊某這便去取了那狂徒頭來。」

楊將軍扶著腰間寶劍,策馬來到陣前,腰間寶劍抽出,高舉過頂。

楊將軍大喊一聲︰「金吾衛,出擊!」

並未上島的司馬德戩站在岸邊,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等金吾衛與李不言兩敗俱傷,自己便可下令萬箭齊發,將金吾衛全數埋葬。

只要失去了這支忠于楊廣的力量,江都城中便沒有人可以抵擋自己的大軍了。

司馬德戩甚至都想到了自己身披龍袍,加冕為帝的畫面。

河面,起風了。

湖心島上的地面泥濘,卻無法阻礙金吾衛的推進。

不過是數百步的距離,即便是緩步推進都不會耗費太多時間。

金吾衛數千人整齊的腳步踩踏著湖心島的地面,淤泥將戰靴染髒。

混合著甲葉踫撞,鐵靴踩踏泥濘的聲音,給人帶來一股黑雲壓城的壓迫感。

婠婠的心跳都變得急促了起來,自出道以來,婠婠從未面對過如此龐大的陣仗。

任何一個武林中人,能夠單槍匹馬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都是足以轟動天下,傳說千年的偉跡。

很快,金吾衛的鋒線距離李不言所在便只有六十步了。

策馬前行的楊將軍大喊一聲︰「放箭!」

除了舉盾在前的盾手,所有金吾衛都摘下了自己背上的硬弓。

搭弓,射箭,一氣呵成。

兩千金吾衛齊射的箭雨已是十分可觀,密集的箭矢從天而降,箭鋒撕開空氣,帶起尖銳的哨聲。

婠婠聚起一道土牆,將李不言整個罩住,十分難得的提劍在手,準備迎接這一波箭雨的襲擊。

一陣微風吹起了婠婠的發梢。

婠婠與楊將軍都敏銳的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可當兩人察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對楊將軍來說太遲了,與婠婠而言,倒是恰到好處。

青嵐漫卷,將箭雨吹的七零八落,甚至沒有一支箭矢可以靠近婠婠。

緊接著,保障河的河面忽然卷起了巨浪,狠狠的拍向湖心島。

身處湖心島中心的金吾衛與婠婠都看不到這一幕,但隨即而來的籠罩整座湖心島的光壁,卻足以讓所有人看到。

那是自岸邊升起的蒼藍壁障,猶如一個半圓將整座湖心島籠罩。

沒有登上湖心島的司馬德戩看著突然出現的壁障,眼珠子差點都突了出來。

這樣的景象,誰見過啊。

特別是司馬德戩清楚的看到,那光壁升起時,直接將連著湖心島的船橋切斷。

這樣的光壁,想想都不可能是無害的東西。

司馬德戩隨意指派了一名軍中高手,「你,去試試那光壁的成色!」

被點中的軍校也不慌,抱拳領命,一個飛躍踩著浮在河面的船橋就來到光壁之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切身感受光壁的作用,那軍校運足了真氣,雙掌擊出打在了光壁之上。

光壁被軍校擊中的部位,蕩開了幾圈波紋,就好像是有人用力拍打水面一樣。

不過是幾圈波紋,便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那位出手的軍校,卻如木頭人一般楞楞的站在了原地。

就在司馬德戩心生疑惑時,那軍校便似塵土一般,被風一吹,連人帶甲化作了無數飛塵。

就和沙化一樣,連一滴血漬都見不到。

不過是幾息時間,這軍校便從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風變得更大了,司馬德戩心中隱約感到了不安。

要知道,這湖心島上,還有自己的五千精銳呢。

那可是司馬德戩的三分之一的家底啊。

在司馬德戩不安的同時,楊將軍心中也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隨後,楊將軍的預感便化作了現實。

整座湖心島都在李不言布下的依山觀瀾陣中。

這陣法即可對外御敵,也可對內殺敵,只在一念之間。

而能夠控制這陣法的人,除了李不言之外,便非木婉清莫屬。

對于企圖傷害李不言的人,木婉清從不知留情為何物。

是以陣法一開,便是火力全開的關門打狗模式。

風越來越急,吹在身上就好像鈍刀子在不斷切割鎧甲一樣。

這讓楊將軍的內心更加不安,「不過是敵人的陰謀詭計,大家不要慌張,全軍突擊!」

楊將軍用大喊來振奮軍心,不管李不言要搞什麼陰謀詭計,只要將他本人砍死,那什麼計謀就都破了。

只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楊將軍便感到面頰一涼,一刀細細的口子出現在了楊將軍的臉頰上。

風變得更大了。

不,那根本就不是風!

楊將軍瞪圓了眼楮,表情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沒有被甲片保護的皂袍被撕裂了,甲葉發出的被利器劈砍的聲音越來越大。

楊將軍看到一個金吾衛的士兵捂住了脖子。

好像有鮮紅的液體,從那名金吾衛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胯下的戰馬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楊將軍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愛馬早已經遍體鱗傷。

這根本就不是風!

是劍氣!

是那個叫李不言的男人釋放的劍氣!

就與那天在臨江宮時一樣,他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便無法靠近。

他只要一句「跪下」,所有人便不得不跪。

當他想要殺人的時候,這風就來了。

這劍氣如風,席卷了整座湖心島。

「盾御!盾御!」

楊將軍大喊著從馬背上下來,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自己的愛馬了。

盾衛將大盾護在身前,盾牌與盾牌緊密相連,不多時便搭起了一個個的鐵盒子。

然而這樣的大盾並非標配,不是所有人都能躲避在這安全的空間內。

劍氣撞擊盾牌的頻率越來越高,力量越來越大。

楊將軍被一群金吾衛擠在中間,滿臉都是驚恐萬分的神色。

透過盾牌的縫隙,他能夠看到自己的袍澤像破布女圭女圭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劍氣擊打盾牌的聲音已經變得如暴雨傾盆而下。

楊將軍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士兵怎麼樣了,但那些舉著盾牌的金吾衛,顯然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即便鐵盾還能堅持,可這是密集的震動,持盾的人也遭不住啊。

一個盾牌方陣開了一個口子。

有一個金吾衛因為震蕩,持盾的手臂稍微彎曲,露出了一絲縫隙。

就是這一絲縫隙,讓一刀劍氣切開了另一位盾手的腳筋。

當那位腳筋被切斷的盾衛失去平衡的瞬間,越來越多的劍氣從缺口涌了進來。

只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那一個方陣,便不存在一個活人了。

楊將軍所在的方陣也未見得有多好。

就在另一個方陣接受劍氣肆虐時,楊將軍的方陣也有一個盾衛犯了相同的錯誤。

好在有一個行動敏捷的金吾衛及時頂替了位置,才沒讓方陣被破。

但所有人都知道,若這劍氣沒有止盡,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這不是人間該有的手段,楊將軍第一次覺得楊廣或許做錯了。

同樣後悔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就是臨危堵盾眼,抗起了大盾避免方陣崩潰的邊不負。

混進金吾衛容易,但現在想要或者出去難了啊。

早知道李不言這麼牛筆,邊不負說什麼都不會湊這個熱鬧。

果然婠婠那小賤人之前是想要害自己!

邊不負即氣婠婠想要坑害自己,又氣自己沒有三思而後行。

現在邊不負已經進退兩難了。

以邊不負的武功,固然能夠在這劍氣風暴中堅持更長時間,但誰知道這劍氣風暴到底會持續多久?

站出去表明身份,讓婠婠不要射自己?

別開玩笑了,婠婠是什麼人?

魔門妖女!

這麼好的機會還不弄死自己?

邊不負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暴露。

現在這個方陣就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必須要想個辦法才行。

忽然,邊不負的臉色一變。

就在剛才,他好像听到了一點不同的聲音。

好像是鐵盾蛛裂的聲音。

果然,下一秒,邊不負身邊一個金吾衛手中的鐵盾猛的爆開,四散的鐵盾一瞬間就將方陣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邊不負眼疾手快,將兩個金吾衛拉過來擋在自己身前,大聲喝罵道︰

「我(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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