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松花府, 茶花村
一座矮小破落——泥房子前，一戶七——家正在收拾行李，主要是兩位大人帶著兩個大孩子在忙活，老大娘則坐在一旁——木墩上看著最小——兩個孩子。
「那——罐子——不要了吧？一路上容易磕著踫著。」男人說。
女人遲疑了, 破家值萬錢, 她是什麼都想收拾帶走——, 省得到了伊春, 又得花錢買, 偏偏人力有限。男人說得也對, 萬一半道上磕踫壞了, ——白費工夫了。再說, 這些行李全靠她——丈夫兩個人背, 婆婆能幫忙照看好兩個小——算不錯了，兩個大——孩子倒是能自己照顧自己，別——也不敢多想。
他們家太窮了, 又無恆產, 若是有一頭馱重——畜生——好了。馬不敢肖想, 但若是有一頭牛或——一頭驢，他們一家子從松花府到伊春——會輕松很多。可惜, 他們夫妻勤勞地從年頭忙到年尾, 也只勉強夠一家子溫飽而已, 哪里能攢得下錢來買牛或——驢哦——
在他們收拾——時候，鄰居過來了。
「虞大娘，你們真要走啊？」
女人沒空嘮嗑，家里——老婆婆——鄰居嘮，「是啊，投奔伊春我——老姐姐去。」
「你們真相信你大姐在信中說——話啊？」
虞大娘點頭, 「信啊，人家騙咱們干嘛？」隔著這老遠，一年到頭，她能——她大姐通上一兩回信都算不錯了。這次不年不節——，她大姐——意來信，肯定不是為了消遣她。
忙——忙出——男人听完他娘——話後也在心中回道，信，為什麼不信？他們家徒四壁，別人有什麼可圖——呢？再說，都是親戚，別人也是好心將伊春——情況告知，也是希望他們換個地方後能生活得更好。怎能惡意地揣測他大姨呢。
他們大姨在信中告訴他們，現在伊春可好了，很多地方都缺人干活，凡——腳勤快肯干活——人，在伊春——不擔心會餓死。最重要——是他大姨透露——一條消息，現在伊春公學面向伊春招生，適齡——孩子，只需要交上以往三分——一——束脩費，——能——入伊春公學讀。他大姨是希望他們一家子都能搬到伊春——，還說，如——他們決定搬來——話，她——幫他們找好房子賃下來，——且幫他們一次交夠半年——房租。等他們在伊春站穩腳跟——後，再由他們自己承擔房租。
自打接到他大姨——信——後，男人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
他想，去伊春吧！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年年干活，交了佃主——租子，也僅僅只是勉強夠一家子——糧而已。他決定拼了。但若是真——呢？若他大姨說——是真——呢？他——妻子在伊春努力干活，扎根，孩子們送去伊春公學讀——，這個畫面想想他都要醉了。所以，他決定了，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伊春！他這決定一下，老娘——妻子都沒說什麼反對——話，都支持他這個決定。
鄰居不贊同地道，「你們太魯莽了，萬一伊春不像你姐姐說得那麼好，你們可怎麼回來啊。」村里人得知虞家竟然因為遠親——一封信，——決定舉家搬遷至伊春，都不是很贊同。
對面鄰居——村民們——不贊同，虞家人只是笑笑。
松花府，郡守府
在所有——有識——士，都看出來松花府對刑長風——重要性時，孟琰身為松花府——郡守，自然也看出來了。
在會寧蔣欣降了——後，他——開始憂慮這個問題了，他當時寄希望于前來伊春平叛——平叛軍，只希望朝廷能夠一舉將攻春攻下才好。但是他等啊等，等到朱大帥都歸順刑長風了，甘化城才率著平叛軍姍姍來遲。那晚，他將甘華城——朱大帥罵了個狗血淋頭，都是這兩賤人害他陷入了兩難——境地。
外頭那些勢力主猜測他現在一定很恐慌，他確實很慌，他們松花府東南西北——有三個方向是與刑長風——勢力接壤——，僅剩下東面不接壤。但往東，是不毛——地啊，連外族人都很稀少——不毛——地！
他們松花府如今——像是甕中——鱉，孟琰也很絕望啊。更讓人郁悶——是，一切通訊渠道，都被切斷了。沒辦法，京城若想送信來，必須穿過伊春或——會寧，人家刑長風——地盤，通訊不——你切了才怪。先前太子來信，叫他們小心防範，他們是比會寧縣強一點，有近三萬兵馬，可是對上刑長風十幾萬兵馬，也打不過吧？
孟琰越想越煩躁，忍不住喚來長隨，讓他去府丞郡尉等人府上將人喊來議事！
李漾是松花府——府丞，近日來，郡守大人眉頭緊鎖，他們也跟著不好過。
這日，下值——後，他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家中，看到妻子眉頭緊皺地坐在廳里，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李妻說道，「還不是我那兩個莊子上——事，今年管事去收租子時，好些佃戶——確表示——年不再租種莊子上——田地了，——年怕是得降些租子才好招人。」
李漾一听，——知道是在說他妻子陪嫁莊子——事，「那些佃戶不租你——地，租別人——地去了？」
「若是這樣——話，無非是不滿租子而已，我這邊主——降些租子他們——會回來了。但是不是這個原因，而是這些人都跑伊春去了。」也——是說，她要永遠失去這批佃戶了。
李漾神情凝重，「你說那些佃戶都跑伊春去了，有多少？」
「別家——不知道，但我莊子上——佃戶——有五家人說要從松花府遷到伊春。」
李漾聞言想了想，派人去城——打听一些事。
沒多久，——房來人，說郡守大人召集眾人議事，李漾揣著打听來——答案去了。
人齊——後，孟琰捏了捏眉心，直接將問題甩了出來，「都說說吧，咱們松花府該怎麼辦？」
「郡守大人何必杞人憂天？如今刑長風，北御狄羅，南抵朝廷平叛軍，他縱然有十幾萬——軍隊，也不敢三線開戰吧？再——，勝負未料，刑長風未必是最後贏家，何必過于憂慮？」這是以陳勝——為主——樂觀派——想法。
對于陳勝——這種樂觀——想法，孟琰忍無可忍，「刑長風——北狄——間——戰爭很快——能分出結——了。」至于朝廷平叛軍，呵呵。
陳勝——不敢置信地驚呼，「這麼快？！」
他們北面緊挨著嘉蔭縣，對目前——戰況不說了如指掌，但他們勝了幾場敗了幾場——消息還是靈通。
刑家軍——伊春大營兩軍兵合一處——後，士氣高昂，氣勢如虹，將士——命，而刑家軍似乎不再隱藏實力，花招百出。北狄白天攻城，晚上還要被騷擾，士氣低迷得很。他們每一次南下，從來沒有被收拾得這麼慘過，照這樣下去，沒多久，北狄必退兵。
「所以刑長風必會攻打松花府——，或早或晚而已。」
這下樂觀派也不說話了。
李漾道，「郡守大人，如今我們只有三個選擇。第一個，死守松花府，——刑長風死磕到底，最終殉城而亡。」
陳勝——不依地道，「怎麼是殉城而亡？難道我們——不能戰勝刑長風取得最終——勝利嗎？」
李漾回道，「雙方實力懸殊，最重要——是，我們沒有援軍。」看朝廷派往伊春——平叛軍來得那麼費勁，還想取得最終——勝利？
「而且——算我們想——刑長風死磕，但是城中——老百姓呢，他們願意嗎？」
「這是什麼意——？老百姓怎麼——不願意了？」
李漾翻了個白眼，「你們是不知道，最近有多少老百姓從松花府離開前往伊春。伊春老百姓——日子過得好，沒少惹得周邊——百姓羨慕。伊春——松花府緊緊挨著，太近了，有點新鮮事，外地人還不知道，但松花府——老百姓肯定有一部分人知道了。如——刑長風兵臨城下，你們信不信，老百姓自己都會悄悄地——伊春軍提供幫助。」不能眾志成城——守城，是沒有意義——，也是不可能成功。
陳勝——無言了。
孟琰問，「你說——是三個選擇，第二個——第三個分別是什麼？」
「第二個選擇，棄城而逃。」
孟琰眉頭擰了起來，身為郡守，守土有責，失了松花府，除非他殉城，還能得個身後名。不然，失了松花府，回到京城，他也沒什麼好——子吃——
他人想，棄城而逃？逃又能逃去哪呢？回京城嗎？他們在地方，還有點權力，回到京城，他們有什麼？更別提他們是失了城池後灰溜溜地回去——，太子不殺了他們都算好。總——一，下場不會好。
李漾說出了第三個選擇，「第三個選擇，投降，向刑長風投降！」也是最難以啟齒——選擇。
李漾話音一落，郡守府——他人——議論開了。
「听說刑長風兵臨會寧城下時，蔣欣沒多做抵抗——降了。」
「李大人你是說，當刑長風——真兵臨城下時，咱們也學那蔣欣？」
有蔣欣這麼一個優秀——例子在，在場諸位都很心——，——別是經過前面兩項選擇——後。蔣欣及——部下，都是全員搬去了伊春。听說他們在伊春適應得不錯，如——有機會——話，還是能夠出仕。蔣欣守土失責，能有這樣——結局，已經很好很好了。
李漾搖頭，「不，拾人尾牙是沒有前途。」
孟琰看出他有話說，便問道，「你待如何？」
李漾道，「郡守大人，我建議咱們盡早舉城而降，不必等刑長兵臨城下。」獻城要趁早，越早越顯得他們有誠意。
在場眾人都驚了，在形勢未定——情況下——將松花府獻——刑長風？太冒險了吧？
陳勝——第一個跳出來叫囂道，「我不同意！你們這麼做，這麼做你們——是賣國賊！如何對得起朝廷對得起太子？別忘了，這麼多年，你們拿——可是朝廷——俸祿！」
李漾眼楮眯了起來，「來人啊，將陳勝——等人拿下！」他已表了態，與陳勝——是完全對立——立場，也——是說，今天在此，要麼他死，要麼——是陳勝——死！一切端看郡守孟琰——選擇了！
他看向孟琰，「郡守大人，我們如今——是冢中枯骨，刑長風能走到哪一步我不確定，但我敢確定——是。我們若是不識相，一直佔據著松花府不——他，他收拾我們是妥妥。大人，識時務——為俊杰啊。」
孟琰知道自己做不到殉城，棄城而逃——話，更死。即使刑長風拿下松花府後，不殺他們，他們回到京中也沒好——子吃。這樣一比較，投降反倒成了最好——選擇。而李漾——提議又更好一點。
有人小聲地道，「咱們這樣，朝廷會罵死我們吧？還有太子，肯定會恨死我們。」
李漾看向那人，「首先，這土地可不姓大梁！這萬里江山，也是李太、祖從前朝繼承過來——次，朝廷自己平叛不力，現在壓力全在我們這里，讓我們做選擇。我們這樣選擇又有什麼不對呢？即使我們不降，難道刑長風——拿不下松花府了嗎？別——我不敢說，但我們投降，至少松花府——老百姓們肯定不會反對。」
孟琰問一直沒說話——郡尉桓自如，「自如，你——意——呢？」
「好。」桓自如只有簡簡單單一個字。
這倒令孟琰感到意外。
桓自如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家里——娘們一個勁地念叨著伊春——生活好，他那小姨子嫁到伊春，前些年日子過得很一般，每回回娘家都需要他們接濟一下。後來伊春主城易主，接著開了不少作坊，夫妻倆人都——作坊里做事，日子眼見地好過起來了。前陣子還來信說，伊春要辦公學了，他們夫妻倆打算將大——兩個孩子送去讀。伊春城主府那幫子人挺有能力——，他也不想落得前兩個選擇那樣——下場，那便降了吧。
桓自如點頭，李漾大喜，他賭對了！
孟琰下令，「來人呀，將陳勝——等人抓拿看管起來！」
「不不，孟大人，你們不能這麼做！唔唔——」陳勝——掙扎著被拖下去了。
接下來，剩下——人——投降事宜——行了商議。
消息被封鎖——他們，——不知道太子已經出——了。而他們舉城而降——舉——，往朝廷往太子臉上狠狠地甩了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