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十多米寬,四五米深的淺河。河水平緩,卻堅定不移的流淌向西方的無盡大海。在清澈的河水下,一頭小鯉魚正將身子縮在一塊巨石的陰影當中,嘴里還不時的‘咕嚕咕嚕’吐出一連串的泡泡。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小鯉魚在水里舒服的翻了個身!
只可惜,總會有些扎眼的事物存在。比如岸上的那個少年一直在盯著自己,小鯉魚藏在水中,側著身子,一只眼楮眨也不眨警惕的盯著岸上的少年。少年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手里捧著一本破舊不堪已經泛黃的書籍,正盤腿坐在河岸邊的一塊大石上。他相貌平平,只是一雙眼眸卻很大,炯炯有神,內中透露著一股靈氣。
此刻,少年正歪著腦袋,一只眼楮瞄著手里的書,一只眼楮卻盯著河里那頭鯉魚。但是很顯然,他對水下那條魚的興趣遠遠大于手中的書!
‘咕嚕咕嚕’小鯉魚又輕巧的吐出一連串的水泡泡。少年眨巴眨巴眼楮,轉頭看了看手里的書,又撇了一眼還停留在原地的小魚兒,最後抬頭瞄向了天空。良久之後,少年嘟嘟嘴,輕輕的低估了一聲︰「水里有魚,正是絕好的午飯,這書…」
右手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肚子,少年舌忝著嘴巴,斜著眼狠狠的盯了一眼水中的小鯉魚,終于下定了決心︰「這書嘛,待會再看也是一樣的嘛。」
「呀嘿!」少年怪叫一聲,揮手將手上的書丟出老遠。他絲毫不顧河水的阻礙,連衣服也懶的月兌,三步並作兩步便沖向了自己看上的午餐。
‘咚’,只听一聲水花輕響,少年便扎進了水里。那小鯉魚卻也機靈,在少年起身的一剎那就死命的搖動尾巴,想要轉身逃跑。只可惜天不隨魚意。借著奔跑的力量,少年以比魚兒更快的速度在水中穿梭,只看他猛的伸手一捏,便穩穩抓住了那條可憐的鯉魚…
「 里啪啦」在一聲接著一聲的木材炸響中。一條黑糊糊,香噴噴還滴著油的烤魚便新鮮出爐了。少年光著膀子,將一小撮鹽巴灑在烤制好的鯉魚上。少年也顧不得燙,就著滿口被魚香味勾引出來的口水,狠狠的撕咬下一大塊魚肉,呱唧呱唧的咀嚼起來。
「這魚,滋味可好?」一道蒼老卻渾厚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剛剛入口還沒品嘗出魚兒味道的少年全身一顫,差點沒噴出來。充斥著滿月復的怒火,少年猛的扭過頭去,還沒看清來人便咆哮起來︰「你他媽的想嚇死我不成!啊!」
少年一聲慘叫,聲音戛然而止。好似從一頭憤怒的猛虎突然變成的一只見了老虎的貓。只是那隨著少年咆哮而漫天飛舞的細碎魚肉和口水,卻不能隨著少年的聲音停下。
一個身穿藍色布袍,頭扎沖天冠,白發蒼蒼,面容卻及其紅潤,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老人,正背負著雙手站立在少年的身後。看到少年含怒出口的武器,老人卻是眼皮都沒動彈一下,只是嘴里輕輕吐出了一道白氣。似煙,似霧,好似被風一吹就會散掉的白氣在道人身前一陣盤旋,扎眼間就形成了一個防護罩,替老人擋下了少年的攻擊。
‘撲通’,少年隨手把自己的午餐丟開,膝蓋一彎就跪在老人面前。嘴里嚎啕大喊︰「師傅,你可是回來了,徒兒可想死你了。」一邊說,少年一邊伸出雙手就要去抱老人的大腿。
「呵呵,是回來了。小兔崽子,我去了多長時間,你怎地又長高了?」老人嘴角掛起一個玩味的笑容,一雙眼眸都迷成了月牙狀,沒有阻攔少年的動作。
少年抬頭看見老人的笑容,立刻跟著的傻笑起來,他伸出右手比劃了下,道︰「不長,三月而已。」
老人伸出手很是寵愛的模了模少年的頭發,話語一轉道︰「真是快呀,你跟著我,有多少歲月了?」
「自五歲那年起,到現在已將近六載春秋了。」少年神情有些異樣,低著頭輕聲回答道。
「在有幾個月,你就十二歲了罷。這麼些年,卻是苦了你了。」老人嘆息一聲,輕輕掙月兌了少年的手,然後轉身撿起了被少年隨手丟棄在地上的破書,抖了抖書上的灰塵。
少年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聲對老人喊道︰「不苦,不苦,若非師傅,我早成了一堆白骨。師傅曾答應過我,我成年之後便教我武道,再有兩個月,我可就成年了。」
少年的思緒又回到了六年前遇見老人的那一天,他眼中布滿了血絲,雙拳緊握,指甲都陷進了肉里,他低聲嘶吼道︰「待我習得武道,我要殺光那些賊子,用他們的血來祭祀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那可憐的哥哥,祭奠我全族之人。啊呀!殺殺殺…」
‘啪’老人猛的轉過身,對著少年的臉就是一巴掌。老人是何等人物,這一掌直打的少年凌空飛出幾丈遠,半邊牙齒都被打碎了。
「嘿,嘿嘿。本是貴族,奈何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在你兄長大婚之夜,滿門盡被誅殺。慘慘慘,淒慘之極。」老人冷笑著,他說著說著,頭上的沖天冠突然炸碎,蒼蒼白發無風自動,漫天狂舞。
老人抬腳走向躺在地上抽搐的少年,他尖聲叫嚷道︰「你活著無非就是為了報仇嘛。我此去三月,你的仇人,大幽王朝的涂州刺史,姜氏一族滿門一千四百八十七人,無論老弱病殘,婦孺孩童,全族上下盡被我滅殺,雞犬不留。我的徒兒,你可滿意否?」
少年猛的扭過脖子看向道老人︰「你你…」他血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老人,不知是因為臉頰都被抽碎還是過于震驚,少年連話都說不出來。
‘嘎 嘎 ’少年躺在地上,全身都在顫抖,他顫抖的幅度是如此的大,以至于全身的骨頭都在響動,摩擦。
「哈哈哈。」老人冷笑著,到最後幾乎是在瘋狂,癲狂的大笑,他那月牙眼已經變成了三角眼,眼眸里面只有無盡的冰冷寒光,他昂著頭,用下巴指著少年尖叫道︰「我的徒兒,如今你的仇人全死絕了,你告訴我,你還要跟我修行嗎?嗯?你可否告訴我,你還有什麼理由要習武?嘎嘎,你那位大婚之夜的大嫂,被生生奸死在你兄長面前,你那絕妙的母親…」
「別說了,別說了!」少年沖著老人竭斯底里的咆哮道,他的眼角猛的炸裂開來,鮮血如淚,流落不止。他的腦海中重放著一幅幅不願回憶的畫面,那一夜賊人破門而入,刀劍加身,家人淒慘的叫聲,火焰燃燒,房屋倒塌的轟鳴。那蒙面的黑衣人瘋狂的叫囂聲,咆哮聲。他曾指天發誓,要復仇的嚎叫聲!這些痛苦的畫面和聲音在腦子里不停的糾纏,少年眼前突然一黑,徹底暈死了過去。
「等了這麼些年,就是要在你心障最大的時候用尖刀狠狠剜下,剜去一切孽障因果。嘿嘿,不瘋魔,如何成聖賢?」老人怪笑一聲,撇了一眼手中的書,道︰「我的徒兒,讓你看了五年的太平經,你可看懂了本座的意思?嘿,太平經?」
老人搖搖頭,手一揮,那記載著天下最強大功法的太平經就被扯成了碎片,散落在河水中。他將暈死過去的少年抱在懷里,一步邁出就到了百米高空,只听他不屑的聲音遠遠傳來︰「要得真正的太平,不是一部功法就能成功,點蒼派的思想已經過時了,靠一個人數不過百人的宗門能讓天下太平?真是笑話。靈犀呀,我的徒兒,我們必須邁出新的步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