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戴溫書,拜見聖武王。」剛出書房,就有人上來躬身行禮。
「免禮。」虞滄海伸手扶起,見此人年約四十,寬袍大袖,氣質儒雅,就知這是一位飽學之士。心知這就是虞無涯派來教授他的大學士。虞滄海便道︰「戴學士,勞煩你了。」
戴溫書連忙道︰「不敢,這是臣的職責。聖武王什麼時候方便,我來宮中為王爺講解相關事項。」
虞滄海便道︰「今日晚了,明日一早,本王在皇城等戴學士來。」
「諾。臣告退。」
虞滄海也不管他,一路出了皇城。在皇朝門口,虞滄海向執勤的金吾衛要了一匹地龍馬,然後征用了二十個金吾衛做儀仗護衛,就向著元山疾馳而去。
「識海玉碑里的環境,竟然和守藏室一樣,我必須去探查一番。」
有紫金令牌,一路自然是暢通無阻,虞滄海很快就到了守藏室,他也不管其他,直接登上了九層,對照玉碑里的環境找了起來。
「記得是個角落。」虞滄海的記憶力是過目不忘。他只是對第九層掃視了一圈,就鎖定了那個角落的位置。虞滄海快步走了過去,發現這里的環境和玉碑中的一模一樣,同樣有一個大書架。
「看看書的內容。」虞滄海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就見封面上寫著《氣血丹》三個字。虞滄海將書本翻開,看到里面是寫著氣血丹的煉制步驟。他又抽出一本書,書名《養氣丹》,這是一品丹藥,是武生服用的低級丹藥。
「這書架里的書和玉碑里的不一樣,可為什麼周圍環境是一模一樣的?」虞滄海皺眉,他走出角落來到九層的邊沿,俯視著書山陷入沉思。他回憶起被玉碑吸進去的感覺,就好像是在做夢一般。
「等等,做夢?」虞滄海突然靈光一閃,恍然道︰「是了,玉碑也是在識海里,就和鳴天一樣,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我的想象。只是這些想象是基于真實的事情。鳴天的全部記憶我都知道,所以我可以幻化出他。相反,如果沒有這些記憶,那就是妄想。」
「玉碑是《靈寶丹決》,其實也是我覺醒的記憶,只是因為信息太龐大了,才用書本的方式顯示出來,讓我自己去翻閱。至于為什麼玉碑里是守藏室的環境,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樣道理,因為我對守藏室印象深刻,在潛意識里就幻化出來了。玉碑里的一切,都是一個奇妙,荒誕,又真實無比的夢境。」
虞滄海為了驗證這個想法,立刻找了個長椅子躺下。外面看起來他是在睡覺。實際上,虞滄海卻是將精神進入到了識海里。
在識海的中央,矗立著九丈高的青色玉碑上,玉碑上刻畫著《靈寶丹決》四個玄妙的圖案,虞滄海凝視圖案,立刻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來到了玉碑的世界里。入目所見,還是那個角落,那個書架。虞滄海抽出幾本書查看了一下,也都沒有任何的變動。
虞滄海沉思了良久,突然伸手對天空一點,喝道︰「變。」
話語剛落,守藏室的環境立刻大變。虞滄海左右一瞧,黃金鋪就的地磚,隨處可見的明珠,寶玉,壁畫,高百米的屋頂,透著大氣,奢華,威嚴。他向後一瞧,代表著最高權利的龍椅,正位于自己的身下。
「這是金鑾殿。」虞滄海喃喃自語,道︰「心有所想,就能演化。但凡是我見過的,都可以演化出來。」
虞滄海端坐在龍椅上,手往下一點,大殿中立刻出現了群臣,侍衛,太監。他再一點,所有人都消失,變成了數百赤果著身軀的美女,從青澀,驕傲的少女,到身姿豐腴的少婦,到儀態萬千,氣質高貴的夫人,應有盡有。她們搔首弄姿,對虞滄海極盡挑逗。
一個身材高挑,容貌嬌媚的少女赤果著身體爬到了虞滄海的腳下,親吻虞滄海的鞋子。虞滄海卻是面無表情,緊皺著眉頭,眼中一片冰冷。突然,他伸手抓向少女的頭顱,剛剛踫觸到少女,她就突然消失無終,虞滄海的手中卻捏著一本紙質的書籍。他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摩訶經》三個字,虞滄海翻開書頁,果然都是摩訶經上的內容,一字不錯。
「我明白了。」虞滄海站了起來,他一步邁出,周邊的環境就變成了雲海,他懸浮在一重天,透過雲霧的縫隙,俯視著遼闊秀麗的山河之景。
虞滄海端坐在雲海上,身前出現了一個案桌,上面放著一本書,叫做《靈寶丹決》。這書本只有三頁,封面兩頁,內容一頁。虞滄海翻開,內容卻是《摩訶經》,他將書頁翻過一頁,本該是看到封面。卻憑空冒出來一頁,是摩訶經其余的內容。他又翻了一頁,書的內容變成了今天的聖旨。書頁一直向後翻,卻永遠也翻不盡,想看什麼,都憑心中所想。
虞滄海丟下書,掃視周身,道︰「這里是我的識海,但凡是我所見過的,听的過,能想象的,都可以演化出來。這才是識海的真正妙用,只要你有相關的記憶,什麼都可以演化。比武,修行,學習,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實現。」
「可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基于真實的虛幻。識海里的一切都是一場真實的夢境。」虞滄海眼中透露出迷茫,他自語道︰「我覺醒前世的記憶,我在識海中演化前世的所見。這些真的不是我的幻想,妄想,不是我的夢境麼?還是說,識海中的是現實,外面的世界是夢境?在外面,什麼也沒有,我要努力修行,奮斗。在識海里,我擁有一切,心想事成。」
虞滄海想到這里,眼中泛起紅光,他感覺自己領悟了真理,在這里,他是神。他坐在雲海上,身下出現了至高無上的寶座,懷里抱著傾世的美人,他的身下立著無數的文臣武將,世間的一切財富,地位,權利,力量,美人,他都唾手可得,他言出法隨,萬事如意。他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絲毫不覺天邊的雲海開始燃燒,世間的一切都開始燃燒,泛起沖天的火光。
「醒醒。」虞滄海正在和美人喝酒,突然感覺世界破滅,眼前一黑。等他再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守藏室的椅子上躺著,而身前還站著一個熟人,沙老。
「聖武王地位尊貴,怎麼能睡這里。」沙老笑眯眯的看著虞滄海。
虞滄海模了模後腦勺,感覺有些頭疼。他坐起身看向沙老的面容,這一看之下,卻是愣在那里。就見沙老蒼老的面容上,有一雙如水晶般純淨,如清泉般寧靜的眼楮,他的眼楮里充滿了智慧,明亮,平和,淡然,好像看透世間一切,直刺人的心底。
虞滄海看到這雙眼楮,突然一陣心虛,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他沉思了半響,突然領悟,對沙老笑道︰「累了就休息下,剛才做了個惡夢,夢里我成了神,擁有一切。」
「這明明是美夢啊,怎麼會是惡夢。」沙老笑道。
虞滄海搖搖頭,道︰「好比一個乞丐,衣不遮體,食不果月復,蜷縮在角落里。卻在腦海中想象自己成了皇帝,發號施令,開疆闢土,榮耀萬世,這不是很荒謬麼。這樣的夢,會讓人迷失其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然後會討厭現實世界,失去進取的動力。這不是好夢,是人的妄想,幻想。我听說,真人是不做夢的,是麼?」
沙老深深看了虞滄海一眼,道︰「真人的意思,不是代表真理。那只是凡人敬畏真人的力量,胡編亂造的。真人真正的含義,是看到真實,看破虛幻,虛妄。看破心靈的,幻想,讓人回歸真實,這才是真人的意思。真人確實是不做夢的,他們心如赤子,就和嬰兒一樣,說要睡覺,兩個呼吸就睡著了,然後一覺天明,從不做夢。」
「真人也是回歸平凡,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回歸樸實。一切榮華富貴,身外之物,都看的很透徹。真人境里,有一句名言是這麼說的︰放下你的多欲,嬌氣,故意做作的姿態以及不切實際的夢想,這些對于人本身,並沒有好處。有先賢說,懂了這段話,並且堅持施行下去,半只腳就進了真人境了。我將這段話送給你。」
虞滄海起身,向沙老行禮,道︰「多謝沙老教誨指點,我明白了。」
沙老笑了笑,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遞到虞滄海手上,道︰「這是沙門的書,不是功法,不是武技,更不是秘法心得。就是一些人閑的無聊,隨便寫寫的,殿下可以看看。」
沙老說完,轉身便走了。虞滄海知道沙門,就是空門的意思,是一群特殊的修煉者,他們不入世俗,只是修行自身。那爛陀寺就是其中的領頭者,摩訶經就是這些沙門中人創造的。
虞滄海拿起書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般若品》三個字,他翻開第一頁,陷入久久的沉思。上面寫著一段話︰心清水現月,意定天無雲。自性如虛空,真妄在其中,悟徹本來體,一通一切通。
虞滄海對今天識海中發生的一切,感到奇怪。他心知,若非是沙老叫醒自己,只怕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此時莫名的頭疼就是明證。作為一個每天用靈氣修行的武者,怎麼會無故頭疼?
但虞滄海想不出其中的原由,他听到沙老的話和看到《般若品》上的第一段話,莫名覺得其中有玄機,道理。只是直覺這些話參悟了,會帶給自己好處。若是虞滄海現在進入自己的識海,就會發現他的識海世界已經出現了破損和裂縫。這都是今天的夢境帶來的損傷。
如果他覺醒的記憶足夠多,就會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態在前世叫做走火入魔。火是心火,焚燒識海,神魂。魔是心魔,侵蝕心智,心靈。走火入魔,是心境和力量不匹配的後果,也是修行路上的難關。一個不好就會前功盡棄,輕則身體精神受損,重則散功身死。
在守藏室看了一夜的書,虞滄海在第二日清晨返回了自己的宮殿,沐浴更衣之後,戴溫書也到了。虞滄海在正廳接見了他,互相見禮之後,戴溫書在客位上坐定,就開始講了起來。
戴溫書道︰「新封親王,第一要務就是建牙開府。一般是在宮城,或者內城選址建設。」
宮廷規定,皇子成年封王,就要搬出皇宮。因為封了王爵,封了領地,就不再是孩子了,而是重要的臣子。是臣子,自然不能在皇宮居住,所以親王要在元京找一個府邸。
親王是有封地的,而剛成年的皇子都很年幼,根本處理不了領地的事物。所以親王二十歲前,都是呆在元京學習,他們的封地一般都是交給輔佐大臣管理。
所以這個府邸不僅僅是用來居住的,也是官邸,要處理各種事情,親王也要培養自己的人。簡單來說,就是親王自行開設府署,建立衙門,樹立旗幟招牌,處理自己的軍政事務。
戴溫書道︰「建牙開府有兩個問題,第一,府邸不是皇室提供的。選址,建設,都要自己想辦法。第二,就是錢,一應開銷,也得自己想辦法。」
虞滄海點點頭,他事先也多少知道些,有心理準備。
戴溫書見虞滄海面無表情,便提醒道︰「殿下不要小看這些,其他的皇子事先都有母族張羅,官邸錢物人手都備齊了。而殿下這般,可以說是一無所有,這就變得更難了。」
「先說府邸。元京城七百年來擴大了好幾次,人口眾多。宮城里的每一個房屋都是有主的,而要建立新的府邸,就必須把原來的拆了。這也意味著,有人進宮城,就要有人出去。而王府佔地範圍不小,搬出去的人就更多了。」
虞滄海問道︰「那其他皇子是怎麼做的?」
「補償,從各種方面補償。至少是原先府邸全部價值的三倍。」
听到戴溫書的話,虞滄海心中一盤算,就知道這是一個天文數字。他便問道︰「那內城呢?」
「只有不入流的親王才在內城選府邸。」戴溫書直言不諱道。虞滄海點點頭,心中有了思量,便示意戴溫書繼續講。
「第二項,錢。買地要錢,建府要錢,招人要錢。護衛要錢,家丁要錢,吃飯要錢。沒有錢,寸步難行。」
听到戴溫書一連串的錢,虞滄海也不由發暈,他道︰「我封地有稅收吧。」
戴溫書直接就打消了虞滄海的想法,道︰「稅收是年末,明月郡去年的稅收剛交。王爺不可能等一年後在開府。」
虞滄海道︰「那自己去賺?做生意?」
戴溫書卻是笑了,道︰「正是做生意,不過其他皇子都有本錢。臣建議,王爺可以先去明月郡撈一筆,應該有很多商人樂意資助您。」
虞滄海擺擺手,道︰「本王知曉了,還有什麼?」
戴溫書道︰「還有一個不成文,但是很重要的傳統。月樓亮招牌。」
「願聞其詳。」虞滄海連道,他也知曉月樓的名頭,元朝最大的青樓,最大的銷金窟,最大的情報買賣地,每年為皇室帶來數十億的利潤。
戴溫書道︰「月樓的消息傳得快,傳得遠。不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都會關注月樓。元京的風吹草動,大部分都是通過月樓傳遞到其他地區的。特別是三百年前月樓驚天一戰,徹底將它的名頭傳遍了大陸,賦予了月樓特殊的地位。所以這數百年來,很多平民在這里出頭,貴族世家的子弟在這里出名。到現在,連親王也不例外。」
虞滄海點點頭,道︰「本王要做什麼?」
戴溫書道︰「在去月樓之前,王爺要廣發拜帖,邀請夠地位的同輩人前往月樓赴宴。其次,月樓有一躍龍台,王爺要在那里接受所有少年武者的挑戰。同時要招募一些平民武者,顯示皇家對平民的重視。」
「府邸建好,以及月樓出名之後,就是開府儀式。要邀請元京所有夠地位的人參與,到的越多,就是越好。」
虞滄海沉默了片刻,看到了這些事情的脈絡,就是一個字,錢。沒有錢,一個事情都辦不了,他連出行的儀仗都沒配好呢,根本就沒法出門。
「難道要找虞太平借?」虞滄海思量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需要的錢太多了,虞太平也拿不出來。虞滄海和戴溫書繼續討論,足足兩個時辰後才完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