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但這擋不住虞滄海的眼楮，他立在金鷹廣闊的後背上，俯視著腳下的雲海。
這雲海每一刻都在變化，在演化著無數光怪陸離的圖案，人，獸，樓閣，宮殿，山河，有一團雲霧幻化，從左邊看是美人的面龐。從右邊看卻是一種凶獸的面龐。一陣風吹過，圖案又變，千奇百態，沒有終點。一切看起來都如夢如幻，不再人間。
虞滄海抬頭，肉眼可見的天空之上又是一重深深的雲海，漆黑一片，好像囚籠。他舉目向前方眺望，也只見無邊的雲海連綿無際。除此之外，就是無數的黑線吹拂在金鷹的身上。
「這黑線是什麼？」虞滄海問道。
金鷹道︰「這黑線是強大的氣流，颶風組合而成。它們太凝聚，成了實質，被稱為罡風。武道罡氣也是模仿這些罡風而成。這一道黑線就是一把鋒利的刀，普通人沒有任何防護被丟到四重天來，根本不會掉下去，而會在空中就被罡風吹成灰塵。」
每當和這些強者交流，虞滄海就會發現自己知識的淺薄，根本對不上話，只有不停的問。
「四重天是什麼？」
金鷹沉默了一下，卻是答非所問。
「我幼年時，經歷了千辛萬苦才學會飛行。會飛了，就想看看雲海之上的景象。等上了一重雲海，卻發現還有另外一重雲海遙不可及，我努力振翅，躍過了四重雲海，卻發現上面依然還有雲海。這世間就是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遠沒有終點。可我們卻不停的追逐，追逐著自己也不知道的終點，然後被時間消磨成一捧黃土。古往今來，聖人也好，神族也罷，無論皇帝乞丐，英雄美人，都變作了塵土，無影無蹤。」
听聞金鷹的話，虞滄海也知道了，天是以雲海來劃分的。他又問道︰「這天有幾重？」
金鷹感嘆道︰「傳說聖之帝國的開國大帝上過八重天，但上面還是雲海。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重天，但我上不去了。越往上罡風就越強烈，就算我化形，也最多還能上兩重天。到底有多少重？也許是無盡吧。」
虞滄海听出他語氣中的迷茫，不由詫異道︰「你修行，失去了目標？否則怎麼會說這樣的喪氣話？」
「哈哈哈。」金鷹一聲大笑，道︰「我以前有目標，但數百年來，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完成了。我十年內就要化形，就能進元老院，從此就邁進了世間的頂峰。不論人族，還是神族，我都是最頂端的存在。可到了這一步，前面就沒有路了。世間一千多年沒有出過天地境的聖賢了，我也沒希望。我以後就只有混著等死，等著被時間消磨，變成黃土。」
虞滄海皺眉沉思︰這個世界的頂峰，在他的前世根本就沒有開始，實在是弱小的不能在弱小，可金鷹為什麼說沒有路了呢？
「你在想什麼？」金鷹問道。
虞滄海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既然沒有看到最後一重天，那修行就還沒有達到盡頭。前頭沒有路了，就開闢一條路。遠古之時，人族先賢創立了武道，就是開闢了道路。修行九重境，每一重都是由前人開闢出來的。你連第九境都沒有達到，怎麼敢說到了巔峰？」
「小家伙志氣不小，我以前也和你一樣，可到了現在才知道，資質再高，高不過天，武道再厚，厚不過地。我們心比天高，實際上卻是命比紙薄。」
虞滄海低頭看了金鷹一眼，語氣平淡卻堅定，道︰「如果武道只有九重，我會開闢第十重，第十一重。總有一天，我要到雲海的盡頭去看看。」
「好，這才是少年，才是武者應有的精神，有這樣的精神在，人族會永遠統治大陸，神族永遠也翻不了身。」金鷹愣了半響，一聲長嘯，又道︰「今日我載你，若是日後你真的開闢了第十重，記得要拉我一把。」
虞滄海笑道︰「哪有什麼問題，你看吧，這一天不會太遠。」
「二十歲前，我要成為真人，然後就可以正式修行前世的法門。到那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修行者。」虞滄海心中思量了一番，就在金鷹的背上，練起了拳法。
「祖龍拳，人龍勁。」
為了隱藏實力而很久沒有練過的祖龍拳被虞滄海施展了出來，他起手就是第九式，是大陸千年來無人練成的人龍勁。
「人如龍，天地雄。」金鷹的後背有方圓數十米，足夠虞滄海施展拳法。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如同牢籠的雲海里，虞滄海沒有絲毫的顧及，退縮。他一招一式，精神勃發，直欲刺破蒼穹。
「仁如天，德如地，知如神，武如龍。」他的拳，他的心靈，他的精神，他的氣血都在這一刻洶涌澎湃，合為一體。
從覺醒到現在的幾個月，虞滄海一直在隱藏，他希望在弱小時能夠蟄伏起來，不要有那麼多的光芒，以免招來禍患。可天不遂人願，從皇宮比武開始他就有些收不住了。現在他知曉覺醒後的異像，如武道天賦，如在人間境就開啟了精神力都已經被這些老妖怪知曉。他就不準備在藏了，因為沒有意義了。
在這一刻，虞滄海釋放了給自己設定的枷鎖。他心靈暢通，他的拳越打越快，越打越順。他這些時間以來積累的負面情緒，不好的念頭，都隨著這一趟拳打了出去。他因為飛速前進的修為，而帶來的根基不實的後遺癥也隨之消散。
在金鷹的背上，在這萬米高空，虞滄海奔走跳躍，出拳踢腳沒有絲毫的猶豫，膽怯。他行雲流水，打出了覺醒以來最暢快的一套拳。他全心全意演練著武道，以至于沒有發現金鷹明顯的失態。
「我的天，竟然是人龍勁！」在虞滄海剛剛演練人龍勁的時候，金鷹注意到了，但它也沒在意，只當虞滄海練架子。
因為祖龍拳九式，每一式的所有動作都是公開的，大陸上每一個武者都知曉。但眾所周知，祖龍拳的要點在神念，在意念。練習龍虎勁你得有虎的神意，只有龍虎勁的形沒有龍虎勁的意，是練不出效果的。而大陸千年來，從沒听誰練成過人龍勁。
可虞滄海越打越快，那人如龍的精神沖天而起，雖然弱小但卻實實在在。充滿了威嚴，神聖，浩大。金鷹立刻就發現這是真正的人龍勁，是傳說中直通聖人的拳。
「元老們只知道他會練七式，不曾想他是九式同練。藏的可真深，這算是被我詐出來了麼？這算是驚喜還是驚嚇？」金鷹在這一刻念頭都有些運轉困難了。它感覺到虞滄海瞬間沉重了十倍，讓它的身體都不自覺的輕輕抖動。虞滄海沒有注意到，保護他的能量罩瞬間加厚了三倍。
「本來是要在元山降落，將你丟給迎接的金吾衛。現在行程改變，去聖地，我要去通報元老院，這大功一件，化形丹可有著落了，省下我十年苦工。」
雖然金鷹背後沒有長眼楮，但它的精神力就是眼楮，在時刻緊盯著虞滄海，此時看他虞滄海的眼神金燦燦，如同看到寶藏。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尊敬，虞滄海之前，不論表現多麼奇異，天賦多好，戰績多強，甚至一打十干趴下武士組所有人，都還在控制之內。
因為在他數百年的歲月里，如虞滄海這樣的天才不是沒見過。那些元老們，那些強大的真人們，那一個年輕的時候不是天賦妖孽，戰績逆天。他見過了，所以對于虞滄海並沒有太多的敬重，只是平等相待。
因為以虞滄海之前顯示的天賦，他最高的成就也無非是百多年後，成為第八境的神人，然後元老院里多了一個成員，也只是和他平等。可虞滄海突然顯示了人龍勁，這意外發現讓金鷹立刻就不淡定了。人龍勁，是聖人之資。
想起虞滄海剛剛才說過的話，金鷹只覺得充滿了動力，它的速度瞬間快了三成，向著元京的方向急速飛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