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
完好無損的客廳中。
弦一郎看著對面抽著鼻子坐立不安的墮姬問道,「蕨姬小姐,你說要來點心店里工作,可你究竟能做些什麼呢?」
弦一郎儼然一副面試官的架勢。
但實際上,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對方的動作上,提防墮姬無法忍受稀血的誘惑,突然對他發起攻擊。
但上弦畢竟是上弦,身體已經相當堅硬的他們,還是能夠克制對稀血的渴望的。
墮姬︰‘哥哥,這味道是怎麼回事?’
妓夫太郎︰‘不要理會!專心回答問題,不要露出破綻來。’
墮姬︰‘可是真得好香啊……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妓夫太郎︰‘沒準就是用來勾引周圍的鬼上鉤用的!你就想象有這種稀血的是個丑陋的大胖子,現在還有食欲嗎?’
墮姬︰‘我覺得我可以勉強一下——’
妓夫太郎暴怒︰‘你這個蠢貨!給我專心一點呀!不然壞了耽誤了大人的計劃,我們都要一起完蛋!’
‘還有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你想被他們從點心店里趕出去嗎?’
果然,听到心中響起這兩句話以後,墮姬又回憶起了幾個小時以前,吸收無慘大人鮮血時的恐怖經歷。
雖然吸收鬼王之血後她更漂亮了,身體素質也變強了不少,擬態的本事愈發天衣無縫。
但那種劇烈的痛楚,她實在不想再承受一遍。
更何況任務失敗,被無慘大人刻意折磨的痛苦呢。
想想都受不了。
于是她猛掐自己的大腿,直到差點揪下一塊肉來,這才雙眼濕潤地強行把注意力轉到眼前來。
「這個……我可以背誦好多漢語古詩,還能寫俳句,除此之外,還精通琵琶、古箏、三味線,尺八也會吹一些,對了,我還會敲小鼓……」
墮姬搖晃著自己的腦子,一一細數著自己的本事,說著說著口氣居然愈發驕傲起來。
「而且,就算是舊江戶時代那些已經遺失的曲目,我也能夠準確無誤地演奏出來!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本事呢!」
妓夫太郎︰‘混蛋!暴露了啊!他要是問你為什麼會江戶時代的曲目該怎麼說啊!’
【你這就暴露了啊……】
弦一郎露出半月眼,打算忽視這個明顯的破綻繼續演下去,于是用有些抗拒意味地說道︰「很抱歉啊,蕨姬小姐。我們葦名人,對這些靡靡之音實在是不怎麼感興趣。」
「你這家……」
听到弦一郎把她最擅長的東西成為靡靡之音,墮姬立刻就要露出暴怒的神情,忽然被背後的一股力量推倒在地上。
妓夫太郎︰‘你冷靜一點!現在我說一句你重復一句!’
弦一郎有些納悶,這只鬼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前一秒好像要把他殺了一樣,後一秒卻突然趴在地上,真是奇奇怪怪的。
下一秒,墮姬卻突然跪在他面前,來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土下座。
「可是,可是我已經沒有地方可歸了!如果這時候回家,一定會被可惡又貪婪的兄長奪走僅有的積蓄,然後繼續賣到其他城市去的!」
「無論如何,還請你收留我吧!」
「哪怕是做你和九郎的貼身侍女,我也完全可以勝任的!」
墮姬把臉埋在地上,掩藏著自己因為屈辱悲憤而扭曲的面部。
但無慘大人已經強調過了,無論如何都要獲得弦一郎的信任,哪怕周期長一點,以色侍人也在所不辭。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弦一郎臉上的嫌棄之色一閃而逝。
【你想得美。】
「既然你家里是這種情況的的話,我就只能重新考慮一下了。」
弦一郎假模假式地說道,「不過,貼身侍女就不必了。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昨夜點心店遭到歹人闖入,遭到大面積地破壞,觀月樓那里尤其嚴重,許多東西也都沒有整理……而且點心店里能用的幾個人,也都受了不輕的傷……」
「你的意思是?」
墮姬抬起頭,望著弦一郎的臉色充滿了不敢置信。
長成我這個樣子的女人,你居然忍心叫她去干普通雜役的活嗎?
可惡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等過兩年你長大了對女孩子感興趣了!非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年少無知悔不當初!
果然,弦一郎立刻發布了試用期任務。
「總之,你先去觀月樓二樓九郎的房間,把他留在那里的東西都分類裝好,並且做好統計。如果你一個小時內能夠完成這件事,我就答應留下你在這里工作。」
墮姬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弦一郎臉色一肅,以為對方終于忍不住要動手了,忍義手上用來干擾視听的鞭炮也已經準備待續。
但誰知道,對方只是驕傲地說了一句︰「區區整理房間這種事,怎麼可能難倒我呢!」
說完,就氣勢洶洶的朝著觀月樓的方向走去了。
【這是來求人收留的禮貌嗎?】
弦一郎默默吐槽了一句,等到墮姬走遠了,永真才拉開隔壁的紙門走過來。
她臉色有些疑惑地說道︰「弦一郎大人,這就是你說的鬼嗎?」
她一直待在隔壁房間里蓄勢待發,提防著這只惡鬼突然行動傷害弦一郎,但對方似乎完全不按定好的劇本走,一點攤牌的意思都沒有。
「應該是個特例吧,不要放松警惕。」
弦一郎揉了揉眉心,剛剛開啟了2級靈視(之前抽獎又獲得一個狂人的知識,已經使用),卻完全沒有發現周圍有另一只鬼的痕跡。
那只名叫妓夫太郎的鬼到哪里去了呢?
根據之前的情報,墮姬很弱,但是妓夫太郎卻強的離譜,這就是為什麼他敢獨自跟墮姬待在一個屋子里的原因。
在弦一郎想來,在池塘里滴了那麼多滴稀血,總該把那個叫做妓夫太郎的鬼吸引過來,迫使對方露出破綻吧。
畢竟蝴蝶夫人和水生氏成都已經埋伏好了。
兩個相當于柱的戰力,再配合夜叉戮糖神之飛雪赤成珠,總該能對付得了那家伙的。
但從墮姬的表現來看,上弦鬼面對稀血,還是有一定自制力的。
永真微微蹙起眉毛,「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您真要把這個叫墮姬的女鬼留下來嗎?」
「當然不可能。」
弦一郎看向觀月樓的方向,「不過,那里還有一份大禮在等她呢。如果她之前沒有演戲,而是真得那麼蠢,就難免會上當的。」
他有些閑適地坐下來,「既然無法將兩個一起解決,那先抓住一個也是好的。只要那只男鬼還想要救她,就絕對會自投羅網。」
「阿拉,真是好奇,鬼也有夫妻檔嗎?」永真露出了探究之色。
「誰知道呢,不過听水生教習說,墮姬當時叫的是‘哥哥’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與此同時,另一邊。
看著滿屋子的狼藉,墮姬有些傻眼。
「這要從何開始呢……」
望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巨大裂縫和滿地的木屑,墮姬立刻找到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說起來,這里變成這樣,都是哥哥你的血鬼術造成的吧!要是讓我獨自在這里收拾,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妓夫太郎決定裝死。
他累了。真得累了。
都這種時候……
「哥哥?」
墮姬朝著後背呼喚了幾次,但都沒能得到回應,便只能怏怏不樂地自己動手。
好在之前亂波眾們已經把裝東西的盒子準備好了。甚至九郎要帶走的那些,他們也早就打包裝車了,留在這里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物件。
墮姬環視了一圈,決定從目標最大的東西開始收拾,于是拉開了九郎的衣櫃。
「怎麼都是一個色調的衣服啊……看起來古古板板的,一點都不可愛。」
看著滿衣櫃不同明度飽和度的黃色衣裳,墮姬有些嫌棄地隨手撥拉著,想著要不要干脆給他扔掉算了。
但很快,她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因為在所有衣服的最下邊,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有了上次被神之飛雪點燃的經驗,墮姬並沒有當場打開,而是趴在地上,把鼻子伸過去嗅了嗅。
「沒有那種獨特的味道……應該不是那種紫色的碎紙片。」
「盒子這麼漂亮,里面應該是什麼珍貴的好東西吧?」
「要不要打開看一看呢?」
其實她沒必要問,因為她那無法抑制的好奇心,早已驅動雙手將盒蓋掀開了。
里面是一個看起來神秘無比的鈴鐺,像是寺廟里才用得上的精致法器。
「真漂亮啊,讓我先觀摩一下……」
……
【上弦之六•墮姬搖動了幻廊之鈴,是否同意授權使用?】
弦一郎听到提示,立刻詢問一旁的永真,「從墮姬離開,已經過去多久了。」
「嗯,大概三分鐘吧……」
「她上當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十倍不止啊。」
弦一郎說了一句讓永真有些沒頭沒腦的話,隨即立刻默念指令。
【同意授權。】
緊接著,三十秒後,大概就是他第一次從虛空中落到幻廊入口處的時間。
【獲得來自上弦之六•墮姬的聲望值500】
【同上*5】
又過了一會兒。
【獲得來自上弦之六•妓夫太郎的聲望值1000】
【同上*5】
「嗯?」弦一郎沒有想到,進去的明明只有墮姬一個,為什麼妓夫太郎也給他貢獻了這麼的聲望值呢?
難道隔著一個生死間隙,他也能在墮姬頭上長出眼楮來嗎?
「我回幻廊里看一看,九郎和忍小姐回來了,就麻煩你去接待一下吧,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之前為了防止兩人被設想中的「大戰」波及,就把九郎他們打發去賣和服的店里取衣服去了,之後才召喚了永真和蝴蝶夫人。所以,永真和九郎尚未見面。
「好的,那請你小心。」
「有什麼可小心的,還能在幻廊里把我打死不成。」
隨意地笑了笑,弦一郎立刻來到觀月樓二樓,果然看到被拆開的盒子隨意地躺在地上,而鈴鐺則立在一旁。
「真是好奇心害死鬼啊!」
……
「這,這是哪里啊?」
墮姬抬頭看了看幻廊中黯淡的天色,擔憂下一秒就有太陽從雲層後面探出頭來,也顧不得想那麼多,立刻就近朝著懺悔之間沖去,隨即身後鑽出四條色彩各異的緞帶,如同炮彈一般轟向緊閉的房門。
在她想來,自己又被強化了一次,怎麼著也能像哥哥那樣,一擊將這木門打得粉碎。
然而,緞帶轟擊到房門時,卻只發出了「咯」的一聲,那股能夠開碑裂石的巨力,仿佛瞬間被化解于無形。
「這是怎麼回事?」
墮姬不信邪,又試了幾次,但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
無論用幾條緞帶,用上多大的力氣,她的攻擊砸在門上,都像是一個小孩在輕輕叩門,連稍微劇烈一點的震動都無法做到。
「還有別的房間……」
她害怕被隨時可能出現的太陽曬到,也不在這一扇門上死磕,短短一分鐘,便跑完了五個房間。
但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沒有什麼區別。
于是墮姬躲在長廊的角落里大哭起來,逼得妓夫太郎不得不親自出手。
可就算是他昨晚那能夠摧毀十數米範圍內所有竹子的血鬼術,也無法在這些建築上留下一絲刻痕。
等他回頭看到那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巨大楓樹,終于反應過來,這里不太對勁。
于是,他一把撈住哭哭啼啼地墮姬的衣領,臉色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憤怒或者失望來形容,簡直就是印象派畫家的調色盤。
「說!我才睡了不到五分鐘的功夫,你又干了什麼蠢事?」
「這是哪里?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空有強大的血鬼術,結果連在一根木頭柱子留下劃痕都做不到,妓夫太郎感覺非常糟糕。
墮姬被這樣對待,一下子更委屈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在九郎的衣櫃里看到一個盒子,黑子里面裝著一個漂亮的鈴鐺,我就拿起來搖了一下嘛!誰知道就到這里來了!」
「盒子?」妓夫太郎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句︰「你說盒子?」
那可是幾個小時之前才經歷過的教訓啊!
「對,對啊——」
「啪!」
「你……」
墮姬捂住臉,豆大的淚珠直往下滾,「你憑什麼打我!你怎麼可以打我呢?你是我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啊!」
「你怎麼——」
妓夫太郎這一次真是要氣炸了,左右開弓對著墮姬的大腦袋一頓 里啪啦,這才發現至少妹妹還能受傷,于是更來勁了。
「你這個蠢貨!怎麼就!一點記性!都不長呢!」
「我真的!已經忍你很久了!」
遠處房梁上,那些因為妓夫太郎非法進入而出現的幻影猴子,呆滯地望著長廊上扭打在一起的兄妹,一時有些模不著頭腦。
他們才是猴子,一定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