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心中亂成一片, 腦中轟轟作響,怎麼也想不明白, 為何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大哥,僅僅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後, 又會自己跑回來!「柳姐姐,你真的沒有眼花?」
柳鶯正色道︰「小莫,你看我像會亂說的人麼?我在角門那里蹲了近一個時辰,再怎麼眼花,那也該瞧得仔細明白了。」
莫言立即便要開跑,柳鶯一愣後趕緊將她牢牢抓住︰「你要跑到哪里去?」
「我要自個兒去瞧瞧,莫將軍以往可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宮里多呆的, 哪可能就這樣跑回來?這事太蹊蹺。」
柳鶯聞言抓得更牢, 生怕勁稍一松莫言就會跑個沒影︰「你上哪里去瞧?皇上剛下了旨,閑雜人等都不準接近寢宮的,現在根本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進去,你這樣冒冒失失的跑過去, 是想被人扔出來麼?」
莫言被她拉住, 本來急著想掙開,等到柳鶯話說完,她已經是垂頭喪氣,眉頭皺得死緊︰「怎麼會這樣……」
柳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拍拍她,兩人正相對無言,旁里傳來一個聲音道︰「喲, 你們兩個是在說什麼悄悄話?連打好的小年糕都不要了麼?那我干脆不客氣了。」
莫言一听到這個連日來如同陰魂不散般的聲音,頭發都差不多豎起來,想也不想就將剛剛一直緊握在手里都握忘了的木錘掄了出去︰「死混蛋,你敢動!」
那人身影輕輕松松就閃了過去,再伸手把呼呼帶風的木錘接住,把在手中玩了幾個花樣,還不忘在剛打好的年糕上按了按︰「我不是看著沒人要麼,打得這麼好的年糕放在這里,可惜了,現在可是大過年的。」正是鳴梟
一把沒拉住,莫言已經往鳴梟的方向沖了過去,看到兩人又吵作一堆,柳鶯立刻感到頭大無比,本來還以為回宮了大家各干各差,見面的機會變得微乎其微,怎麼說也該清淨不少。不曾想鳴梟這個副統領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隔三差五的找上門來,次次都要挑得莫言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不過他倒似享受得很,居然還跑得越發勤快了,這人,是腦子有病麼?
眼見得莫言已經舉起拳頭,柳鶯默嘆一聲,繞過去一聲不響的把小年糕收起來,她還餓著呢,還是炒點小年糕來吃實在。
鳳鸞殿內燈火輝煌,明亮的燭光把偌大的宮殿照得宛如白晝,各式的琉璃燈也因此被襯得越發精美絕倫,只是,卻沒有絲毫年夜的喜氣。
整座殿里都安靜得出奇,簡直就像沒有人住在這里。
一個宮女低頭匆匆走過,雖然她顯得很年輕,可從打扮上可以看出她的等級頗高,發間身上滿是來不及拍去的細碎雪屑,被燈火一照,頃刻間化成雪水慢慢浸進了發絲和衣料里。
那個宮女也似覺得有些冷,微微抖了一抖,卻不曾停下腳步更沒有去換衣服的打算,穿過寬闊的前廳和過道,繞過履了一層薄雪的小花園,進了後面更為寬闊宏大的宮殿中。
色澤濃郁的大紅紗帳隨風輕舞,卻沒帶出該有的喜氣,盡管燈火輝煌,地面牆壁都被烘得暖暖的,沉沉的寂靜和回蕩的輕微腳步聲卻讓人感到從骨子里發出的冷意。
皇後華麗的寢宮已然在望,加快腳步走過去,在靠近窗邊小榻前輕輕跪下︰「皇後娘娘,鄭公公剛剛帶來的旨意,皇上今晚不過來了。」
包裹在華麗的衣袍下的女人松松散著發絲靠躺在小榻上,隱約可見微微凸起的小月復,手中雖握著書卷卻是對著半開的窗外那揚揚灑灑的細碎雪花在發呆,听到聲音後似是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便垂下視線,看起了手中的書。
那宮女趕上幾步將半開的窗戶關好,帶著絲抱怨的道︰「娘娘,你孕在身鳳體金貴,怎麼能這樣吹風?」見她沒有什麼反應,又輕輕叫了一聲︰「娘娘……」
若櫻輕嘆口氣轉頭看她︰「小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你什麼也別說,這都是我的選擇,怨不得旁人的。」
小若咬咬唇,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可是,這也太……皇上怎可以這麼過分,從娘娘有喜後就月余不到娘娘這兒來了,除了大年三十的到娘娘這里坐上小半個時辰,整天連個人影都見不著,這可還是在過年呢。」
「您可是皇後娘娘啊,更懷了龍種,皇上他……」
話還未完,就被若櫻揮手打斷︰「小若,仔細說話!」
小若被她一喝,趕緊噤了聲,吶吶半晌垂下頭,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音︰「娘娘,小若知錯了。」
若櫻輕嘆一聲︰「小若,你還是太小,以後千萬要入在心上不可或忘,一朝出了錯,就算我是皇後,那也沒法保住你的。」
放下書卷,容色明顯現出疲累,揉了揉眉頭作勢要從小榻上下來︰「不談這些了,小若,我乏了,扶我下去休息吧。」
小若趕緊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嘴唇幾張幾合,最張欲言又止,只將她攙到床邊坐下,又拿軟墊堆在她的腰後,道︰「娘娘,安胎的湯藥應該熬好了,我去給你端來,服過後就伺候你休息。」
喝過湯藥,蓋上華貴柔軟的錦緞被褥,小若替她放下錦帳,若櫻輕聲道︰「好了小若,你也下去休息吧,我不需要伺候了。」說著閉上了眼楮,準備睡覺的模樣。
「那、娘娘,我就睡在外間,萬一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叫一聲就成。」
說著小若吹熄了蠟燭,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殿內頓時暗了下來,而本該閉著眼楮睡著的若櫻,卻在一片黑暗中靜靜睜開了眼楮,看向黑暗中的虛無一點,一只手輕柔的搭上自己的小月復,嘆息般的自語︰「這樣的日子,也沒比死好上多少。」
莫紀寒發覺自己正站在一片暗色的虛空里,腳下是觸不到地的不真實感,不論他走上多久,也像是始終在原地打轉,找不到出路。
盡管如此,他仍是在不放棄的繼續朝前走,連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眼前開始漸漸出現一點光。
光亮隨著他的走近擴大,逐漸映出一個朦朧的身影,盡管很模糊,他的心卻劇烈的跳起來,因為他知道,那個身影是輕裳的。
想要叫她,卻發現聲音卡在喉嚨口怎麼也發不出來,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細若蚊鳴的輕叫道︰「輕裳……」那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然而,背對著他的身影卻似沒有听見,仍舊背對他站著,一動不動。
叫出一聲之後,後面再叫就順暢多了,莫紀寒一邊加快腳步往那里走去,一邊不停的喚道︰「輕裳、輕裳……」
可是無論他如何呼喚喊叫,輕裳卻仍是一動不動,莫紀寒心跳越發的急促起來,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輕裳已經離他越來越近,然而就在他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時候,輕裳的身影卻如同輕煙一般飄散無蹤。
「!」
莫紀寒猛地睜開眼楮,燭火跳入眼中刺激得他有些想流淚,再次閉上眼楮,才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深深吸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有些暈眩的腦袋漸漸回復清醒,莫紀寒這才覺得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剛想轉身換個姿勢,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側頭一望,赫然竟是任極牢牢將他鉗在懷中。頓時,什麼都想起來了。
他還來不及有什麼動作,抱著他的任極就已經睜開雙眼,環在他腰間的雙手刻意緊了緊,絞住他雙腿的腳也加了力︰「莫將軍終于醒了?」
莫紀寒被他的動作激得渾身一僵,羞憤之色立現,一肘用盡全身力氣的往身後撞去,不想剛剛觸及衣衫,身後人猛的施力,將他壓住。
莫紀寒不防,被任極從背後壓得結結實實,撞向後的手肘被扭到背後,那聲悶哼也埋沒在了柔軟厚實的枕頭中。
這樣的姿勢對他來說實在是極盡屈辱,任極卻很是享受,甚至很惡意的把自己的身體挪了挪,讓自己完完全全覆在他的身上,然後在他耳邊吹上一口氣︰「之前你輸了,莫將軍可還記得?」伸手搭上剛剛包扎好的傷處,緩緩摩挲。
一股惡寒頓時從四肢延伸到心里,可怕的直覺讓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開始發顫,莫紀寒極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冷淡︰「你待如何?」
任極卻是將剛才掙扎時滑開的被褥拉起蓋好,倒頭又舒舒服服的睡下去︰「不怎麼樣,今天交手也交得累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覺而已。」說著順手一彈,將殿內唯一燃著的一支蠟燭滅掉了,又將人老實不客氣的摟進自己懷里。
眼前一黑,莫紀寒愣得半天才回神,這是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