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220 最後攻略 (十六)

兩百一十二

「江、江家主……」館主整個人都在哆嗦。

江家最鼎盛之時, 館主在江家外圍做過雜役,曾經遠遠見過那位江家家主一面。

那個時候,那個青年明明還未修成天魔, 可是眉眼間無意中透出的幾分邪氣壓迫, 卻令館主膽寒。

回過神來時,已是汗流浹背。

有這個想法的顯然不止他一個, 他身側的雜役連頭都不敢抬。

雜役就罷了, 整個江家中, 無論是年輕氣盛的嬌子, 還是府城深沉的長輩……在江臨川目光掃過時, 都會下意識避開,無人敢多說一句。

他听了許多真真假假的傳說, 一直都明白,江家那一任家主不是個簡單的,可是這遙遙一眼後,心中便只剩下了敬畏和驚駭。

便是後來,江臨川所做的一樁樁事情公之于眾時,他也沒什麼驚訝,甚至有一絲理所當然。

隨後是恍然,原來江臨川身上令他壓抑的氣息是——癲狂。

一位聰明絕頂、修為高深、位高權重、卻又心思癲狂之人, 能不可怕嗎?

而看清踩在自己胸口之人的那刻,館主心中便浮現三個字「江臨川」。

畢竟過去了二十年, 記憶有些模糊, 當年的匆匆一眼, 館主已經記不起江臨川真正的模樣了。

可是隨著江陵唇瓣的笑容,二十年前那一眼的身影,便同面前之人的面目重合在一起。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神態,連舉手投足間那份行雲流水的雅致也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的江臨川壓抑、癲狂又空寂,眼前之人卻多了幾分掙月兌一切的瀟灑自在。

這人就是江臨川了,無需在確認了。

可是,可是他不是早就死在了無望海邊,灰飛煙滅了嗎?

館主渾身冰涼,恨不得回到一刻鐘前,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尊者,小的,小的……」

江陵漫不經心的踩了踩「肉墊子」,見館主青腫著臉不敢動彈後,便向圓椅走去,緩緩落座,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館主身上。

「你便打算這般跟我說話?」江陵輕飄飄的問。

館主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趕忙爬起來,老老實實跪在木屑上,甚至顧不得木屑刺在膝蓋上的痛苦。

江陵但笑不語。

館主額頭滴汗,見自家的傻佷子還呆愣愣的站著,給佷子使了個眼色︰「混賬東西,還站著干什麼?」

「啊?二叔,為什麼……啊!」

館主非常識時務,狠狠在高壯男子的腿肚子處踢了一腳,踢得佷子慘叫,一下子就跪下來了。

「跪端正點,別說話。」館主壓低聲音,滿滿的警告和急切。

高壯男子還算听他的話,低著頭不動了。

然而,江陵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後,卻並沒有理會兩人。他側著頭,笑盈盈的對著角落陰影處,伸出了白淨修長的手︰「我剛剛的樣子,有沒有很帥,很好看?」

屋內燭火搖晃,光線有些昏暗。

館主听到了清淺的腳步聲,便順著江陵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落了零星光線的一角道袍。

那人以光影中踏出,明明面容氣息秀氣柔和,卻仿佛與世隔絕。

直到他垂下眼簾,輕輕握住江陵的手指時,館主才覺得他真實起來。

「很好看。」梅疏遠想了想,彎唇回答。

江陵心情變得愉悅,清朗笑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溫馨而曖昧,館主有一瞬間,連害怕都忘了,神色變得極為古怪而微妙。

這個時候,館主听到了江陵的聲音︰「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置他們兩個?」

館主滿含希冀的望著梅疏遠,他覺得這人氣勢不像江家主那樣凌厲披靡,甚至令人如沐春風,說不定是個心軟的。

至于江臨川會不會心軟?

館主想都不敢想。

「不殺了嗎?」梅疏遠聲音中透著些許疑惑,「你先前在故人門口放了他,不就是想揪出幕後之人,以絕後患嗎?」

「沒錯。」江陵點了點頭。

館主一震,渾身冰涼,徹底絕了亂七八糟的念頭。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幾分狠厲,抬手一掌便向邊上拍去。

「砰!」

「啊——」

高壯男子被拍飛,前一聲是他撞倒屏風貼上牆壁的聲音,後一聲是他趴在地上的慘叫聲。大口血液從喉嚨里溢出,一時間,他甚至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梅疏遠瞥了一眼︰「這一掌不輕,他受得傷比你故人的夫君更重。」

江陵不緊不慢開口︰「若素姐姐受了驚嚇。」

高壯男子揉著胸口,終于能開口了,可憐巴巴的喊︰「二叔,我們拼一拼還有希望……」

「閉嘴。」館主呵斥,凌空一掌拍去。

高壯男子早就被種種變化弄懵了,根本不清楚他二叔為什麼這麼恐懼,甚至對他出手,只是下意識開口,然而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凶悍的掌風擊倒。

這次躺在地面,一動不動,只余了一口氣。

「他這身修為,怕是徹底廢了。」梅疏遠搖了搖頭。

江陵手背撐著下頜,涼涼笑道︰「我這人,不管是報恩還是報仇,都是雙倍奉還。」

館主眼楮通紅,看著自己手掌,又看了看渾身是血的佷子,神色閃爍不定,透著幾分凶狠和不忍。隨著江陵的話,眉毛一擰,抬手向著胸口一掌轟去。

這一掌足夠重,館主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哇。」一口血噴出,館主肩膀下垂,後背彎曲,臉色灰暗了幾度,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來︰「小的願意發誓,聶家學館保護兩位姑娘以及她們親眷,求尊者放過小的一命。」

「你確定?」直到此時,江陵才真正看向館主。

「確定。」館主扯了扯唇角,聲音沙啞,「拼盡全力,不敢走絲毫疏忽。」

「……」

江陵頓了頓,半靠著圓椅,輕輕一笑︰「那便如此吧。」

館主明白江陵願意放自己一命了,長長松了口氣。

江陵悠然起身,拉著梅疏遠離開,並肩經過館主身邊時,停住了腳步︰「你可別在心里怨我,你不起貪欲,便不會有今日。活到你這歲數,應該清楚「自食惡果」四個字才對。」

「若非我還活著,若非我來的及時,那兩位從小照顧我的姐姐,可就死在你們手上了,說不定還會牽連許多無辜之人。」江陵手指一指,一顆丹藥飛出,落入館主沾血的手心,「這可藥給你佷子。」

「多謝。」

「望你遵守承諾。」隨手留下一道術法後,江陵推開了房門,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館主蹣跚走向昏迷的佷子,給他喂下丹藥。直到佷子氣息平穩,才想起一件事來。

其實江家家主並非無人能靠近,也並非一直一個人。

在他的血緣親人對他退避三舍時,他的身邊總是跟著一個精致少年。

那個少年會在他面前展露笑顏,如同荷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不染塵埃。

江陵兩人追在哪個高壯男子身後時,正是黃昏,如今卻是深夜。

一輪明月高懸空中,落下人間半面清暉。

江陵兩人御風而行,踏著月色往小院而去,偶爾閑談幾句,江陵跟梅疏遠說的,便是今夜的事︰「我們配合的可真默契,天生一對。」

梅疏遠莞爾,點頭。

「是不是很意外,我饒了他們一命?」

「有點。」

「我剛剛那麼逼迫,那位聶家館主就該殺了自己佷兒向我賠罪,可是他沒有,顯然對自己佷兒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非大奸大惡,所以不殺?」

「嗯。」江陵眉眼彎彎,「不是瘋子,我沒必要一刀了斷,可以留著為我做事,我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久留,不如找幾個合適的人選,幫我照看。他們修為不算低,遇上什麼事,基本也能應對。既然正好撞我身上了,不使喚白不使喚。」

兩人停在了院落中,安之兩人在後院中了許多果樹,果樹枝葉繁茂,在地板上留下婆娑陰影。

梅疏遠抓住了江陵話中的重點︰「不能久留?」

江陵呼吸一窒,緩緩回頭,緊緊盯著梅疏遠的面容,仿佛要緊緊刻在心頭。

「你要去哪里嗎?」梅疏遠悄然勾住了他的手指。

江陵大大方方握了上去,十指相扣︰「這不是答應了你,陪你走遍山川江河嗎?」

他抬頭,清凌凌的月色落在江陵眼中,柔和了歲月,承諾似得開口︰「不管如何,我總歸會去找你的。」

兩人拾階而上,沿著回廊,停在了一間臥房外。

窗欞半開,屋內點了油燈,暖黃燈火透過薄薄一層白紙,在地板上暈染。

江陵便向里頭望去。

一個男子躺在床榻上,似乎在昏睡,若素擰干帕子,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額頭的冷汗。臉上是唯有面對真正歡喜在意之人,才有的關心。

安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圈。

「安之,這段時日我們不要出去了,能躲便盡量躲吧。」若素疲憊的嘆息。

「憑什麼?」安之卻不服氣,「我們便任人欺凌嗎?我忍不下這口氣。」

「我們又能如何?」

「我……」安之跺了跺腳,小聲抱怨,「公子若是在,誰敢對我們下手?」

「……」若素苦笑一聲。

安之轉了一圈,手握成拳︰「若素姐姐你別太擔心,我快突破了,等我突破這一階,他們便不能拿我們怎麼樣了。」

「你別做傻事!沒有萬全準備不要急著閉關突破,強行突破只會得不償失。若是你出了事……」

「我哪有這麼嬌氣?」

「听我的。」

安之沒有回答,顯然沒听進去。

江陵看著窗上的剪影,將幾瓶丹藥放在窗台上,敲了三下木框。

「誰?」安之一聲呵斥,揮劍刺來,卻只劈開一陣涼風。

她不放心,四下檢查,看到了窗上的瓷瓶。

瓷瓶的樣式花紋都非常眼熟,是很久以前,若素為了江臨川這位小公子,親自做的圖。

她們兩個曾經給江臨川置辦了許多丹藥瓶子。

「怎麼了?」若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安之一臉茫然的拾起了瓷瓶,仔細端詳,便看到了瓷瓶底端的江家紋印。

安之看了許久,眼圈突然紅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