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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劍仙(二十三)

一百九

江臨川將畫卷掛在了書房的隔間, 將江相宜和白近真的東西收拾了一下, 全部擱在了一起。

有小時候從夜市上帶回來的蓮花燈,姐姐束發的象牙梳子,發絲間的梅花發簪……

白近真的面具,常年懸掛在腰間的長劍,一個繡花丑巴巴的香囊……

願意生下錦衣, 江臨川覺得不管如何,姐姐大概愛過這個人。

那便夠了。

收拾到最後,江臨川看到了一面熟悉的銅鏡, 花紋古樸神秘,鏡框刻著上古文字——窺天鏡。

父親便是因為這玩意而隕落, 白家也因為這玩意而覆滅, 道魔曾經因它而廝殺。江臨川在燭龍火山找到了它,將它送到江家老祖宗手上, 老祖宗送到了白家。

江臨川還以為,浮屠尊已經拿到這玩意了,卻不想,沒有, 兜兜轉轉, 它又回到了江臨川手上。

像一樣禍源, 誰踫誰倒霉。

江臨川性子上來, 直接將銅鏡摔在了地面。窺天鏡能在燭龍火山的高溫下完好無損,自然也不是這樣能摔碎的。

在地面滾了兩圈後,安安靜靜的躺在地板上。

江臨川轉身, 直接封閉了這間隔間。

白錦衣退了熱,卻昏睡了兩天。江臨川便衣不解帶,照顧了小外甥兩天。

居住在江家的那位煉丹宗師又被江臨川揪了過來,給自己小外甥看病。

煉丹宗師愁眉苦臉的瞧著軟塌上的男童,因為發熱昏睡,男童臉頰不復最初的圓潤,氣色卻還好。

憋了半天,煉丹宗師實話實說︰「這孩子受了驚嚇,被夢魘住了,睡兩天就好,家主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給他煉一瓶補身體的丹藥?」

「嗯。」江臨川點了點頭。

煉丹宗師看到坐在床榻邊上,輕輕握著孩子手的家主,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如煉丹宗師所說,白錦衣下午便醒了過來,江臨川怕自己嚇到小外甥,刻意出了房間,站在窗欞外的梅花樹下,遠遠瞧著若素將小外甥扶了起來,一件一件的穿小衣裳。

昏睡一場的孩子不哭不鬧,眼神懵懂而好奇,在若素給他喂粥時,露出了天真而爛漫的笑容︰「謝謝姐姐。」

江臨川微愣,臉上浮現復雜而微妙之色。

他抬手,在雕花木窗上敲了敲,「咚咚」聲引的屋子里的人都望了過來。

鑒于先前白錦衣一看到江臨川就哭的更厲害,安之和若素都是一臉的緊張。

然而,那個孩子望著江臨川,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咧嘴笑了。

受驚過度,又發熱一晚上的孩子忘記了一切,只是憑著本能接受周圍人的好意。

江臨川楞在原地,既無開心,也無失望,只覺得涼,只覺得命運作人。

他如鬼魂似得繞過牆壁,緩緩踏入門檻,來到了這孩子身邊,半蹲子,握住了孩子的手。

白錦衣吞咽下若素喂的稀粥,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不解的詢問︰「大哥哥,你是不是冷啊。」

「……我不冷。」

「那你為什麼一直發抖。」

「……」江臨川默了默,垂眸莞爾,「因為你病好了,我太開心了。」

「啊。」白錦衣驚呼,「我先前病了嗎?怪不得頭暈暈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現在好了,只要好好吃飯,就有力氣去玩了。玩……」江臨川想了想,從懷中掏出木制小彈弓,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白錦衣小小女敕女敕的手心,「玩這個。」

白錦衣驚喜的捧住小彈弓。

江臨川揉了揉他的頭,神色有些哀傷︰「還有,我不是大哥哥,我是你舅舅。你是我的小外甥——江錦衣。」

「舅舅?」

「嗯~」

江臨川接過若素手中的瓷碗,捏著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待一碗稀粥見底之後,抱著他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就送他回去休息。

孩子身體有些虛,在床上滾了一圈後,就用小手捂著臉打了個哈欠,顯然有了困意。

江臨川為他蓋上被子,拉上床簾,起身時,看到了窗欞外的梅九。

那個少年抱著青花瓷瓶放在了靠窗的木桌上,不知道從哪里摘了一束靈花,插.入瓶中。

小小的花朵活潑又嬌妍,梅九便雙手趴在窗欞上,枕在手上瞧他,就是不說話。略帶嬰兒肥的臉被壓的鼓鼓的,瞧著有些可愛。

江臨川挑眉,詢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想一想這幾日,他的確是一門心思撲在江錦衣和江家身上,將梅九都冷落了。

而這少年跟著他到處跑,卻從來沒打饒江臨川,懂事極了,又乖巧極了。

梅九微微側過頭,抿著唇不說話,留給江臨川一頭鴉青色柔軟長發,發梢踫到了花枝,被花枝勾起長長的弧度。

江臨川湊過去,趴在桌面上,下巴抵著手臂,哎呦一聲,難得孩子氣的問︰「你真生氣了啊。」

一個趴在窗欞,一個趴在桌面,展開了友好的談話。

梅九默了默,然後「搖了搖頭」,說是搖頭,其實就是頭發動了動,聲音悶悶的,又軟糯糯的︰「……沒有。」

「真沒有?」他笑,「小九啊,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謊了啊,說謊的孩子可不乖。」

「我才沒有!」

梅九扭過頭,被江臨川捏住了小臉蛋,江臨川笑眯眯道︰「過幾天我教你彈琴,我很久以前,在饕餮樓便說過的。」

說了五年,晚了五年……

江臨川突然有些愧疚。

五年前,父親被人害死的秘密,姐姐逝世的消息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了。他像一個亡命之徒,滿心算計和怨恨,完全忘記了他拍下江海琴時,對梅九的承諾。

梅九整個人一震,蹦起身子,瞪大一雙眼珠子望著江臨川。

細長的眉眼,清碧的眸子剎那間盈滿了驚喜和震驚,他隔著一扇木窗,拉住了江臨川的衣袖︰「哥哥,說到做到。」

「……好。」

「我一直好好收著江海琴,這就去拿。」

言罷,就要蹦噠走,被江臨川揪住了頭發。

江臨川不知道何時坐在了木桌上,俯身摟住了梅九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氣︰「今天陪我走走。」

過了幾日,下了場雪。

天際一片混沌,鵝毛大雪傾覆而下,將世間萬物包裹,入目亮白,純淨又肅殺。

種下的梅樹在靈氣的孕養下結了花骨朵,經一夜霜雪,于灰白的枝丫上,開出一簇簇梅花。

白梅似雪,紅梅如火,將庭院點綴的清雅非常。

一大早,江臨川便帶著梅九往後山而去。江臨川懷里抱著江錦衣,梅九則抱著裝了江海琴的藏藍琴袋。

天氣寒涼,小孩子受不了凍,江臨川便給江錦衣穿了厚實的紅襖,帶了一個絨絨的帽子。他自己穿的輕薄涼快,卻披了一件寬大的玄色斗篷,斗篷是用來給江錦衣擋風的。

就是這樣,江錦衣的鼻尖依舊凍的紅通通的。

江臨川點了點紅通通的鼻尖,笑道︰「冷嗎?讓你好好待屋子里,偏不肯,非要跟著出來,現在知道冷了吧。」

「才不要待在屋子里。」江錦衣搖頭搖的飛快,「我要堆雪人,還要給安之姑姑摘梅花。」

「舅舅要教你小九哥哥彈琴,可沒空顧你。」

「錦衣自己玩。」

江臨川敲了敲他的額頭,神秘兮兮︰「安心,舅舅不會虧待你的,我給你找了個小伙伴。」

在江錦衣懷疑的目光下,江臨川向著遠方吹了一聲口哨。

「吼——」

野獸嘶吼回應。

江錦衣嚇得保住江臨川的脖子,眉毛糾結在一起。

一片亮白中,陡然出現一抹紅色,仿佛雪地中燃燒的金紅火焰,火焰以迅猛姿態,轉眼便到了眼前——

便見一只金紅鱗片的火麒麟越過重重梅花,在空地上降落,梅花瓣和雪花向著四面撲去。

後山養了一窩焰靈鳥,一條幼蛟後,又住了一只成年火麒麟。

江臨川將火麒麟帶出燭龍火山後,它便一直在後山養傷,後山有專門為火麒麟建造的洞穴。

江晏還在的時候,火麒麟便住在那里,如今同樣,為此火麒麟還收斂了渾身火焰,就是鱗片微燙而已。

它在江臨川面前停下,低下頭顱,江臨川便順勢模了模麒麟角。

在江臨川面前,這個龐然大物乖巧的不像話。

江錦衣原先抱著江臨川的頸項瑟瑟發抖,現在完全震驚了︰「舅舅,舅舅,你好厲害!」

「那是當然,你也模模。」

江臨川引著孩子小小女敕女敕的手,輕輕踫到了麒麟的鱗片,江錦衣眨了眨眼,對著麒麟說︰「大家伙,你好。」

火麒麟一臉享受。

江錦衣臉上便笑開了花。

「你的小伙伴,開心嗎?」江臨川彎唇,「自己去跟它玩,你要叫它……火叔叔,知道嗎?」

「嗯嗯。」

江錦衣一落地,就邁著小短腿,雙手雙腳貼在了火麒麟腿上,笑的非常歡快︰「火叔叔,火叔叔。」

火麒麟邁邁腿,被紅襖包成大團子的江錦衣就驚呼雀躍。

搞定了江錦衣這個小麻煩,江臨川便尋了一塊地坐下,從梅九手上接過了琴袋,取出了江海琴,開始調音。

梅九便在他旁邊坐下,手背撐著下巴,歪著頭看著神色認真的江臨川。

大約是手上抱著古琴,而非握住殺人的劍,江臨川神色極為柔軟,比松厚的雪地還柔軟。

「我先彈一曲,小九你想听什麼曲子?」

「哥哥彈什麼,我就听什麼。」

江臨川莞爾,手指撫琴,悠揚如山間溪流的琴音便在簌簌寒梅下傳蕩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世界,甜過初戀,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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