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郁華的話, 「關韶光」喃喃道︰「我自己的想法?我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清楚。」
他所有的記憶都是那麼清晰,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他手中的app時不時會提醒他任務進度,完不成任務會被抹殺, 他的資料全部寫在app上, 仿佛那就是他的一生。
記憶里關韶光是郁華的好友,兩人一路扶持闖關。最開始關韶光和郁華的能力都很弱, 但是郁華的能力最開始會成為隊友的助力,讓隊友變得更強,加上他們不斷吸納隊友,弱小期過得算是比較順利。
隨後郁華一點點改變,關韶光的想法也不斷變化。他始終是信任並隱隱崇拜著郁華的, 他認為郁華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接受了他們的「臣服」,就應該站出來保護大家, 一同通關。
可是郁華不僅沒有幫助大家過關, 還成為眾人的阻力。關韶光的崇拜變為失望,又苦于曾「臣服」郁華, 力量隨時可能被郁華收走, 而不敢動手。
系統的500關任務發布撕破了最後一層顧及, 系統承諾這一關內會幫助他們壓制郁華的「支配」之力,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戰斗。
世人慕強, 但當自己也有成為強者的機會時,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
道理很簡單,既然郁華不符合理想, 那就殺了他,取代他,自己去實現理想。
情分在力量和利益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他們最終動手,與郁華打得不可開交,最終五人團滅,郁華也身受重傷。
關韶光認為,他們死後郁華一定不可一世,最終取代系統,成為一個更可怕的存在。可是2410年後,「關韶光」所見到的郁華卻是一個結婚的平庸男人,會為了救無關緊要的孩子和狗進入小世界,狗還是曾經攻擊過郁華的可笑破壞者。
他利用時間能力看了哈經理的過去,見到一個同樣專/制卻並不殘暴的郁華。
郁華會吸收破壞者的系統能力,打碎他們妄想的同時用行動告訴他們,好好贖罪,好好生活。會用高壓政策逼迫破壞者們不得不低頭,卻能迅速地適應新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別。
郁華從未用言語表達過,但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破壞者們,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你們依然可以腳踏實地生活。
不同記憶的沖突讓「關韶光」產生了極為矛盾的心理,他開始思考,是不是過去的關韶光沒有真正了解過郁華,是不是郁華沒有變過,他自己,一個復制的人,是不是還有希望?
植入腦海中的記憶告訴他,仇恨郁華,殺死郁華;系統任務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讓郁華解開封印。
兩個指令之外,慢慢地升起了第三個想法,如果封印全部解開,如此強大的郁華,是不是能夠毀滅系統?
不知何時,他的任務從系統的逼迫,變成了自己的心願。
「你為什麼要封印自己?」「關韶光」看著郁華,「你那麼強大,如果萬千世界中有一個人能戰勝系統,那一定是你。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封印自己,心甘情願去做個普通人?你為什麼不殺掉祂,為什麼不……救救我們?」
他終于忍不住,向郁華伸出了求助之手。
親眼目睹那恐怖的力量,四名在系統支持下的法則級別高手,都被郁華干掉,而他也不過解鎖了80%的封印,「關韶光」忍不住想要「臣服」。
真正的關韶光已經是法則級別的高手,強大的力量讓他想要取代郁華;復制的關韶光,原本可能只是個本源能力與時間有關的普通闖關者,他不會生出替代的妄想,他更想要的是求救。
郁華邁過四位同伴的尸體,手懸于「關韶光」頭頂,沉默良久。
遠在小世界的尤正平,忽然發現原本圍繞在他身邊的黑色顆粒透過他創造的空間通道,一點點溢出小世界,沒入郁華體內。
尤正平喚醒了這些人性,為它們開闢了一條通道,讓它們回到原本的位置。
而郁華似乎沒有發現這種改變。
郁華只是恍惚間想起了很多事情,黑色顆粒完全沒入體內後,他緩緩開口道︰「我救不了你們。」
「你不想救嗎?」「關韶光」仰頭看著他。
「不是。」郁華搖搖頭。
掌握法則之力,他繼承了意念群的恨意,曾試著吞噬系統,卻意外發現一件事,所有闖關者與系統緊密相連,牽一發動全身,毀掉系統,就等于毀掉被系統侵佔的無數世界和系統掌控下的闖關者。
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就算他再強,也救不了所有人。
除非有另外一個或者幾個闖關者成為法則強者,願意在他與系統死戰時,保護所有人和世界不被戰斗波及。
他一直等待著同伴們強大起來,壓制著所有闖關者,耐心地等待著五百關。
可惜,等來的卻是背叛。
失望之余,郁華封印了這些讓他挫敗的人性,神性開始佔據上風
而神性,從來不是什麼高大上的東西,系統對于其他世界和闖關者也算神。
神性的根源不過是遵循宇宙萬物衍生變化的定律,一生萬物,又萬物歸一。一切源于一場能量質量壓縮到極致的大爆炸,最終又歸于萬物吸引凝聚吸收,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地上躺著曾經同伴的尸體,逐漸恢復人性的郁華望著自己的雙手,他終究輸給了神性,輸給了這不斷吞噬變強的本能和。
力量真是讓人沉迷啊,誰都不能免俗。
「你強得像個神一樣,如果連你都救不了我們,我們該怎麼辦?」「關韶光」不理解郁華的想法,他只知道他被郁華以「做不到」為理由拒絕了。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麼救你們。」郁華淡淡道。
他又能與神性戰勝多久呢?淪陷也不過時間問題罷了。
放任力量膨脹下去,他一定會變成第二個系統。最後誰勝誰輸有什麼關系,結果不會變的。
「你求我救你,誰又來救我呢?」郁華無聲自問。
他正對著小世界的方向說出這句話,盡管沒有發聲,尤正平還是看到了,見到郁華這副樣子,尤正平急得團團轉。
尤正平感覺此刻郁華正站在某個交界處,行差一步,就是深淵。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解決這麼高深的思想問題,但這個時候,總該陪在郁華身邊,不能讓他一個人胡思亂想。
郁華本來就是容易鑽牛角尖的人,稍有心事就去研究一些極端反面案例,發現夫夫間有秘密,就跑去看妻子反殺丈夫的倫理懸疑劇,那是正常人解決情感問題時該看的電視劇嗎?
尤正平幾次試著突破小世界與外面的屏障,都沒有辦法突破,郁華的那些人性沒入身體之後也把他忘了,說好的在一起全是謊言!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力量差距太大,就算他有空間能力也沒辦法突破屏障。
就在尤正平一籌莫展時,一股龐大的力量忽然從他體內涌出。不,不是體內,是更深的部位,仿佛自出生開始,就刻在靈魂深處的力量。
他每一次戰斗突破時,也是這股如有神助的力量,讓他無數次領悟新的力量。
這次也一樣,尤正平借助這股推力,使用空間能力推開小世界與外界的屏障,出現在荒野上空,撞進郁華的視野中。
正自問「誰來救我」的郁華,忽見天空破開一道空間裂痕,一個人從空間中走出,血紅的陽光映射著他的頭發,恍惚間有種天空升起彩虹的感覺。
「又是你!」「關韶光」恨恨道。
尤正平一次又一次地阻撓「關韶光」的計劃,要不是他,郁華現在可能已經死去或者100%覺醒了!
尤正平沒理會「關韶光」,他落入郁華懷中,牢牢抓住郁華的手︰「我救你。」
話說出口,尤正平就覺得有點尬,總覺得這種空泛的話沒有任何意義。他抓了抓腦袋,努力組織語言道︰「對不起,看了你的記憶,好像窺探了你的隱私。可是,我想說,你不是沒有同伴。我們守護組織……」
說到這里,尤正平又頓住了,他覺得守護組織和郁華好像也不是朋友關系,一直互相防備著。
好在郁華始終耐心地看著,等著尤正平組織語言,此刻的郁華似乎也需要一點正能量的話語。
「說不明白了!」尤正平指指自己的腦袋道,「你會很多能力吧?你已經打敗關韶光了,是不是能突破時間規則的限制了?看我的記憶,看我的想法,我所接受的教育、我和你的過去,全在這里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你,可是你很聰明,你多了解一些未來,就能找到辦法了,是不是?」
郁華見他著急的樣子,忽然輕輕笑了下,輕聲道︰「在小世界時我就想看了,就算你受時間規則限制不能說,也無法阻止我自由查探,但是你真的願意對我完全敞開思緒嗎?只要有一點抗拒之心,你的精神就會受到傷害。」
「看吧!」尤正平順從地抬起頭。
郁華冷冷地掃關韶光一眼,隨手把他擊昏,這次將額頭貼在尤正平額頭上。
他掌握的力量太多了,讀取記憶不過是非常簡單的一個,他的意念涌入尤正平的識海之中——
「我對他一見鐘情了,快幫我想個辦法破壞相親!」
「你們是不是人?我約會你們還要跟著。」
「岑霄借我點錢,我破壞公園樹木被罰款了。」
「哎呀我的腰,你們還是加強鍛煉吧,等談戀愛就知道腰多重要了!」
「岑霄岑霄,幫我想想怎麼求婚?要不要直接拉到民政局?」
「干點人事吧,蜜月為什麼要帶你們?」
「我攢工資想買個手機送給郁華,這段時間得勒緊肚皮,你們接濟我點吃的唄?」
「郁華最近不理我了,今早都沒親我,怎麼辦啊!」
「出現第一個破壞者,我要重新投入戰斗,為了保護郁華的平靜生活,我不能告訴他。」
「瞞著郁華真的好累好難受,我要承受不住了。」
「原來郁華就是黑袍人,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了,我不知道了!」
「看到郁華壓榨破壞者們,心里有點暗爽呢,干得漂亮,繼續繼續不要停。」
「什麼時候能干掉系統啊,馬爾代夫的票眼看就要過期了。」
「最後一個掌握了法則之力的破壞者在郁華那里?我必須快去救他!」
「關韶光說郁華強大到不用我救,難道他強大就是我依賴的理由嗎?我依賴的明明是他做的飯菜!」
「我可能沒有你強,可是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平靜生活,我陪你;被困小世界,我陪你;打系統,我陪你!」
郁華緩緩睜開眼楮,原來,他失落的人性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