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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正平飛快地啃光兩個煎餅和一個卷餅, 跑回中餐廳,全程耗時十分鐘。

一進包廂就見郁華側頭凝視窗外不知在看什麼,很專注的樣子。

「哇, 這開水白菜做得真精致。」尤正平沒有感情地夸了夸菜, 「工序很復雜吧,一定很好吃。」

郁華卻轉過頭, 伸手擦了擦尤正平的嘴角,擦拭過後,指尖上掛著一粒芝麻,是灑在煎餅上的。

郁華含笑道︰「我突然覺得煎餅更好吃。」

尤正平忙抽了張餐巾紙擦嘴,慌亂道︰「你怎麼知道我吃煎餅了?我明明嚼過口香糖的!」

「你出門前帶的東西都是我準備的, 口香糖是什麼時候買的?」郁華垂下眼,用筷子攪著茶盞中清淡的茶葉。

「什麼時候買的?」尤正平抓抓頭,一臉迷茫, 「奇怪, 我也不記得,大概是看電影前順手買的吧。」

「口香糖也給我兩顆, 我吃飯後嚼一嚼。」郁華攤開手。

尤正平干脆掏出一整瓶口香糖塞到郁華手中, 郁華用指肚摩挲著口香糖的塑料瓶, 狀似不經意道︰「你又提前偷吃了。」

尤正平猛然想起之前休息日,郁華做湯他吃不飽, 趁著買東西的機會去樓下吃了頓烤肉拌飯,回來後被郁華拉去鍛煉腰力直到晚上,過度的運動讓他這個守護者險些吃不消。

「我……我就是想陪你好好吃頓飯, 」尤正平訥訥地說,「你喜歡這家中餐廳的環境。」

郁華把他的生活打理得很好,尤正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每天連毛巾都有人掛在固定的地方。難得輪到尤正平表現,他希望自己能夠做得像郁華一樣完美無缺,誰知道電影因為他的粗心大意沒有選對,早晨太忙又忘了帶面包提前墊肚子,不得不下去買煎餅,把郁華一個人晾在包廂中,還被發現了!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尤正平垂頭喪氣地說。

郁華此時坐在尤正平對面,桌子很大,兩人相隔很遠。中餐廳裝修很好,進餐環境也時刻注意隱私,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但這一切,不適合他們。

郁華越過阻隔兩人的餐桌,來到尤正平身邊,攬住他道︰「沒有什麼搞砸不搞砸的,對我而言,約會最重要的是兩人在一起共同做一件事,不希望你委屈自己配合我。」

「可是你一直在配合我……」尤正平不開心道。

「沒有,」郁華斬釘截鐵地說,「你所謂的搞砸、意外,對我來說,都是很有趣的事情,比按部就班、一成不變的計劃要強太多。」

「但是你有點生氣了……」尤正平低聲道。

「我不是生氣,是有點惋惜,我想和你一起吃煎餅,總覺得失去了一次體驗煎餅美味的機會。」郁華微微嘆氣。

隔壁通過封魁偷听到桓子虛打了個冷戰,取下耳機,搓搓胳膊道︰「受不了了,普通人談戀愛這麼肉麻嗎?」

封魁靜靜地看著桓子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算了,你也不懂。」桓子虛擺擺手道,「暫時讓他們開心吃個午飯吧,等郁華落單時再動手,畢竟是最後的約會了。」

封魁伸出兩根手指,用另外一只手捏住這兩根手指,一同捏斷了。

他沒有流血,皮膚下面全部是金屬,他似乎也沒有痛覺,捏斷手指後,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中噴出火焰,將斷掉的兩根手指的金屬骨骼接好,剩下皮肉還未恢復,露出了骨頭。

「懶得說話就用肢體語言嗎?就算感覺不到疼痛,也不該不愛惜身體。」桓子虛嘆口氣,用自己的系統積分兌換了一瓶外傷藥,親手給封魁涂上。

除了人類的表皮外,封魁的骨骼、肌肉、血管、筋脈、神經、經絡……所有器官全部變成金屬制的,只剩下一層表皮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桓子虛阻攔,封魁早就選擇了機械化的升級方向,是他一次又一次阻攔封魁,封魁才能勉強保留人性。

第一個世界後,系統曾提醒過他們,封魁選擇做智能人,其實會走上一條比較輕松的道路,他會比普通人通關更容易,度過一段時間沒有感情的機械時期後,就會向超智運算發展,逐漸模擬出人類的思維運算方式,最終超越人類。

「感情呢?」桓子虛當時問道。

系統的答案是,等超智運算完成,封魁也會模擬出感情運算方式,會越來越像人。

系統當時給桓子虛兩個選擇,第一個是讓封魁自己做主導,進化方式傾向于保留人類大腦,改造身體其他部位,但等身體其他部位全部換過後,勢必還要更換大腦,但那個時候他們可以換運算更先進更像人類的大腦;第二個則是先更換大腦,由于他們等級過低,能夠兌換的大腦也只是低級人工智能模式,由桓子虛輸入指令,封魁會絕對執行指令的命令,是個永遠不會背叛同伴的機器人。

桓子虛初始能力非常弱,幾乎沒有戰斗力。系統將封魁進化的選擇權交給桓子虛,並提醒他,他的能力前期需要一個絕對服從的同伴來守護。

系統不斷暗示桓子虛更換封魁的大腦,桓子虛卻選擇了更難的一條路。

他保留了封魁的智慧,卻無法阻止封魁受傷,每次受傷都只有升級才能治療,升級就必須換器官。

當他們到了不得不更換心髒那一刻起,封魁的記憶內存就下降了。

好奇怪的一件事,人類存儲記憶的位置明明是大腦皮層,大腦可以記憶的信息數不勝數,封魁更換機械心髒開始,記憶存儲卻不夠了,無論桓子虛找來多少外接存儲都不夠。

一百多個世界對他們而言數據信息太龐大了,他沒辦法存儲那麼多視頻影像、圖片和音頻,封魁只能背著桓子虛悄悄刪掉一部分記憶數據,等桓子虛發現封魁在失憶時,封魁已經養成了固定清理內存垃圾的習慣。

他費勁心力,不惜一切代價闖關、奪取積分,只為解決封魁的情況。

然而,事實卻是他們的等級越高,封魁越不像人。

桓子虛不相信系統的任何提示,得到通關任務信息時,他最初也沒有理會。

他清楚地認識到,他們的敵人一直是系統,而不是闖關的世界。所謂殺掉一個終極boss就能通關絕對是痴人說夢,這個boss一定有問題,殺掉boss後也未必能通關。

桓子虛更想要做的是找到系統漏洞,除掉系統。十五年前第一個通關者出現後帶來的系統降級讓桓子虛看到希望,他猜測越來越多的人通關可能會讓系統徹底崩潰,他鼓動相識的人趁著難度降低集中力量通關,誰知系統開啟了第二種玩法——世界互通闖關者獵殺模式。

難度雖然降低了,但是100關以上的闖關者可以跨世界相互獵殺,系統會隨機將2-5個世界融合在一起,並告訴玩家,獵殺玩家後可以得到對方的闖關數字,如果對方只差一關就通關了,那麼殺了他,你也就只差一關了。

這個模式讓闖關者們瘋狂,世界難度降低,boss力量薄弱,沒有後顧之憂的闖關者在第一個通關者出現和獵殺模式的刺激下,開始自相殘殺。

就算有些明智的人不會參與這場決斗,也會成為別人的獵物,不得不奮起反擊。

越是高等級的闖關者越被狩獵,低于100關的玩家反倒輕松,他們沒有接到這個通知,一無所知地開開心心闖低難度關卡。

桓子虛和封魁東躲西藏,幸好這時他的「虛假交換」能力已經成型,這能力力量不足,逃跑卻一等一的強,可以抹去他們存在的痕跡,躲過追殺。

他邊闖關邊逃命,十五年後,桓子虛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系統內已經沒有300關以上的闖關者了。

這並不科學,就算互相獵殺,也總該留下一些強大的人,養蠱尚且有蠱王誕生,怎麼會一個強者也沒有,除非是系統親自出手干掉獵殺過多人的闖關者。

與此同時,系統世界的難度漸漸上升,逐漸恢復過去的標準。有些時候,正在決斗的兩個闖關者忽然被他們完全看不起的世界怪獸干掉,世界難度驟然增加,原本已習慣鄙視世界土著的闖關者瞬間被打了一波猝不及防,再次損失一些高級闖關者。

桓子虛得出一個結論,系統于十五年前受到第一個通關者重創,為了回血,它引導闖關者內斗,通過吸收闖關者的能量慢慢恢復。

那麼所謂的通關任務,會不會是系統繼獵殺模式、突然提升難度後的又一回血方法。

桓子虛本不願接任務,熟料此時封魁告訴他,系統給封魁發布了一個任務,只要搶奪桓子虛的心髒,封魁就能成為一個充滿智慧的完整的人。

封魁是個傻乎乎的人,不斷升級讓他失去思考能力,竟然將這種任務第一時間告訴桓子虛,個字高高的他,眼神純然無垢,對桓子虛充滿了信任。

听到這個任務,桓子虛絕望地笑了,系統這個任務不是逼封魁,是在逼他。

系統明著告訴桓子虛,你不接通關任務,我有無數種方法逼死你們中的一個。

于是桓子虛帶著封魁加入通關聯盟,進而發現這個聯盟里只剩下一堆「干啥啥不行,保命第一流」的廢物。

初始道具兌換了一個衣櫃,十五年只通過四關的甄黎也就算了,他的態度還是蠻豁達的;37關的原落日竟然覺得才200多關的聯盟盟主很強,系統當真是把高級玩家殺了個干淨,區區200關也算強。

炸/彈/狂人倒是個認真完成任務的人,十五年前他還沒到100關,趁著難度降低十五年內努力闖關,飛快抵達192關。可過低的世界難度讓炸/彈/狂人沒辦法正確認識自我,認為一切世界皆廢物。

桓子虛快要被通關聯盟逗笑了,這群烏合之眾要是能完成任務……那除非任務目標也是個廢物。

他一直沒有出手,冷眼旁觀著。原落日落網前,他听到任務目標的聲音,忽然產生了與任務目標接觸的念頭。一個被整個系統追殺的人,竟然會說出不許傷害普通人不許違背法律的話,這讓桓子虛十分好奇對方的想法。

炸/彈/狂人落網時,桓子虛更是借助視頻連接看到了任務目標的冰山一角。

多年來,桓子虛一直在尋找合作者,能夠干掉系統的合作者,可以讓封魁復原的合作者,冷酷到令人膽寒的任務目標讓他產生了希望。

于是桓子虛來到這個世界,經過一番調查後,想出了嫁禍之計。

他要嫁禍黑袍人,讓黑袍人與守護組織反目成仇,他要暗中圍觀這一戰,側面觀察黑袍人的反應。如果一個人在被栽贓陷害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保持理性,絕不濫殺無辜,那他可以放心與黑袍人合作反殺系統,也願意將他和封魁的命交到對方手上。

「殺」掉郁華是桓子虛的投名狀,郁華會「死」,也會在適當的時候「復活」。

忍住肉麻,桓子虛重新戴上耳機,听著隔壁夫夫調情,並听到他們取消了下午購物的計劃,決定改去玩密室逃生。

郁華說︰「既然你不喜歡逛街試衣服,我們不如玩點你喜歡的吧,密室逃生如何?我們兩個在幽閉恐怖的環境中,一起找到機關和線索逃出生天。」

「好啊,」尤正平連連點頭,「也可以鍛煉我找線索和分析的能力,到時候你不許提醒我,讓我來保護你!」

保護?郁華微微一愣,他漫長的生命里,似乎很少听到這個詞。

剛開始闖關的郁華是個熱血少年的性格,當年的他一直是隊友的主心骨,凡事扛在身上,肩負著保護大家的責任。後來隊友死了不少也變了不少,郁華亦不再有當年的熱血,他沉著冷靜,理性地保護大家。

後來,需要他保護的人都不在了,他獨自前行,一個人面對風雨。

被依賴、被背叛、被放棄到放棄其他人,郁華是強大的,所有同伴都知道他不需要保護。

保護……小尤說要保護……我?郁華眼神微亮,專注地看著尤正平。

「怎、怎麼了?不相信我能帶你玩密室逃月兌?」尤正平在他近似狂熱的視線下心髒亂跳,郁華的眼神怎麼……這麼性感呢?

「沒有,」郁華搖搖頭,「我喜歡你‘保護’我。」

從知道小尤是守護者開始,郁華一直在忽略一個問題,小尤在普通人眼中是很強大的人,在守護組織眼里也是精英,就算是面對破壞者,小尤也有一戰之力。

尤正平是為了守護而生的,他保護著旭陽區的普通百姓,在天台上豁出去命去保護三個孩子,自然也將郁華納入守護的勢力範圍內。

郁華有在天台上用過「時空回放」,查看他換衣服那段時間小尤經歷了怎樣激烈的戰斗,那個時候,他有一絲隱隱的羨慕,羨慕被小尤保護的人,不過由于郁華太強大了,他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小小的渴望。

他剛剛從隔壁听到有人要綁架自己,現在小尤又說要「保護」他,這難道就是命中注定?

郁華建議尤正平將下午的行程改成密室逃生,是在給兩位破壞者「綁架」自己的機會,準備悄無聲息地解決這兩個還沒有被守護組織發現的破壞者,減少日後麻煩。

但是現在……郁華有點舍不得了。

多好的兩個提升夫夫親密度的道具,他可以在戰斗中偷偷幫小尤提升力量,讓小尤越來越強,日後遇到更強大的破壞者也可以輕易戰勝對方。

還能享受一下被人保護的感覺,他沒體會過,有點想嘗試。

面對郁華期待的眼神,尤正平心中也升起了獨屬于守護者的驕傲,他拍拍胸口道︰「嗯,到時候你拉住我的手,緊跟著我,一切交給我!」

天啊,對郁華說「一切交給我」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尤正平迫不及待地扒拉光盤子里的菜,拉著郁華去玩密室逃生,他沒有注意到,離開餐廳時,郁華將口香糖悄無聲息地丟進垃圾桶中。

扔掉口香糖時,郁華時刻注意尤正平的表情,見他沒有突然恢復什麼記憶的表現,微微皺眉。

「虛假交換」的能力他只見過一兩次,一般丟掉交換物,被篡改的「印象」就會恢復,現在他扔掉了口香糖,小尤毫無改變,對手的交換能力竟是不可逆嗎?

見兩人結賬,桓子虛也帶封魁走,離開前,他趁著服務員尚未來得及清理餐桌前進入包廂,撿起垃圾桶中沒吃完的口香糖瓶子。

結賬時,桓子虛將一個口香糖放在收銀台,收銀員就像失魂了般,沒有讓他們付錢。

當然,兩人也沒點什麼食物,一直在包廂中枯坐,口香糖「交換」到的是高昂的餐位費。

來到密室求生地點,見憂郁夫夫開心地買票排隊進入,桓子虛卻未著急闖進,而是看著口香糖瓶子。

他的「虛假交換」經過多次升級,已經具備「霸王條款」的效果,不退不換,就算丟掉「交換物」,只要他不願意退,「交換」的東西也不會返還。

桓子虛的確不在意口香糖被丟掉,他在意的是郁華為什麼要扔掉這個。

「你說,他扔掉口香糖是控制欲發作,不希望愛人用沒有過他手的東西,還是發現了‘虛假交換’?」桓子虛警惕問道。

封魁指指密室逃生門外的介紹屏幕,點點嘴巴,嘴角流了點機油,想吃。

「不能吃!」桓子虛頭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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