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赦將迎春許與章家, 命邢夫人、賈璉、王熙鳳等預備婚嫁事。恰當下已是臘月, 離年日近。鳳姐兒既要為迎春備嫁,又要與王夫人治辦年事, 又有省親別院建造諸事,年底下各家來報賬結賬,直忙得腳不沾地、行動生風。
這日才剛到賈母處請安奉承一回,再在邢夫人屋里談論兩句金銀陪嫁, 便有來旺媳婦等尋了來。鳳姐兒忙月兌身家來視事。院里早站了一地的人相候。正發付間,尤氏那邊又打發了人來, 一說寧府開宗祠打掃上房預備祭祀等事,並送了年下用的金銀押歲錁子過來。鳳姐兒叫平兒收了錁子,也不待細看, 忽地抬眼看見寧府來人身後還站著一個媳婦,模樣衣裳俱十分體面,並不是府里的服飾。遂而認出是八錦閣的副掌櫃管七家的女人。這八錦閣最早是定城侯、襄陽侯、西寧郡王幾家的本錢, 後平原侯蔣家與西寧王府結親,娶的是老王爺王妃最愛的一個女兒, 便做嫁妝隨到了平原侯府。現今掌櫃的都還有幾個當年王府里放出來的人,平日和榮寧兩府也常來常往的。鳳姐兒便笑道︰「你怎麼杵在那里?也不張口,倒嚇了我一跳。」一面就叫豐兒倒茶, 一面說︰「安心坐會兒子,略等我一等,一得空就跟你說話。」
管七女人忙打躬行禮,笑道︰「女乃女乃只管料理手上的事, 我們哪有什麼著急的話說。」
又片刻,那些報事等回話的人俱都打發出去了,管七女人才上來跟前,王熙鳳看著她笑道︰「今兒怎麼親自送押歲錁子過來?我可記得清楚,我這里可沒差著你銀子錢。」
管七女人忙道︰「女乃女乃又說笑。女乃女乃哪里就差我們的?從來就只有先與了我們十成十好處,再沒個拖延遲誤的話。要是天下人都跟女乃女乃這樣,我們這些做小本生意的可就阿彌陀佛,再用不著擔憂不放心了。」
說得鳳姐兒噗的一聲就笑起來︰「你家還叫小本生意,哪里還有人做大生意的不成?」管七女人只管憨笑。鳳姐兒又道︰「說到生意,我倒正好有一樁生意尋你。先前我們老太太讓新造的那幾套頭面,里頭幾根編的寶石簪子式樣都別致,見的人沒有不說好,正合是年輕姑娘、女乃女乃們戴的。現我這兒新得了兩匣子五彩珍珠,樣子還不壞,就是粒子小了些。我想著拿來也編些簪子、花冠之類,日常戴著玩兒。這生意你可接得?」
管七女人忙應承了,又問︰「女乃女乃可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式樣?」因請鳳姐兒稍待,自己走到門外叫跟的小丫鬟,拿了一直捧的一只匣子進來。鳳姐兒見管七女人從匣子最底下夾層的抽屜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冊子來。冊子乃是極薄透的絹釘的,用頭發絲兒一樣細的線繪了各種首飾式樣。鳳姐兒笑道︰「都說買的沒有賣的精,你這是時時都候著呢,大年下也不叫落一星半點兒空。只是我左右也不急,冊子留下,我得空翻翻,看準了再打發人告訴你去。」又說︰「你家的式樣,越發新鮮別致了,看著叫人喜歡。」
管七女人忙笑道︰「女乃女乃喜歡,便是我們的造化了。」一邊說,一邊就開了匣子上頭兩層。王熙鳳一眼過去,黃澄澄明晃晃一片,卻是赤金打的許多小物。頭一層都是嬰兒孩童使的,也有長命鎖,也有長命鐲子,再有許多花生、葫蘆、鈴鐺、如意之類,比大個兒些的綠豆還小了一分,十分的精致可愛。再下面一層,卻是金碗、金筷、金算盤、金梳、金篦、金把鏡、子孫桶,又有虎頭帽、虎頭鞋、肚兜、五毒襖兒,乃至皮球、竹馬、撥浪鼓等等,都只比大拇指的指甲蓋稍大了一圈。鳳姐兒忍不住拈起了看一看,見那算盤子兒、撥浪鼓的穗珠兒也就比針尖兒略略大些,竟都能撥能動,靈活如意,真個精巧稀罕。鳳姐兒于是笑道︰「原來真正的埋伏是在這兒呢。你耳報神也靈,這就趕上來了,還現拿了這個來,叫人一見就不舍得錯眼——可見正是我先前說的,你家的式樣越發新鮮了,拿出前幾年的一比,倒成兩個樣子。」
管七女人笑道︰「女乃女乃的眼楮,原本就再尖再亮也沒有了。這些個卻是我女婿的手藝。他跟櫃上那幾個老師傅也有十來年,如今手上的活兒倒是能看得過眼了。前兒南安王府也訂了兩套頭面,縣主和太妃看了,滿口贊了有一刻鐘工夫都不止的。就是性子怯,不出趟,又不肯跟著見人,見了人也張不開口。我跟家里的只發愁,這個樣子,什麼時候能自己立起來?沒法子,只好舍著自己這張老臉。也不敢往別的人跟前去。打量女乃女乃素來是心熱慈悲,又能干做主,最愛帶攜人的。這不,趁著年節下送東西,專一來奉承女乃女乃,求女乃女乃幫忙掌一掌眼。但凡指點一句半句,可不比我們瞎捉模渾鑽的強上十倍百倍?」
王熙鳳听到這話,還有什麼不懂的?不過是管七不耐煩與人作副,女婿既出了師,再加得了南安王府的青眼扶持,有意自立門戶罷了。鳳姐兒想到平原侯府這一二年來受了幾次申飭,多事不順,又是七月時就有賈璉告訴賈政、林海等的話,命說若非必要,休與蔣家糾葛。鳳姐兒心里便一發有數。一只手隨意在那些長命鎖、長命鐲上撥拉,嘴里笑道︰「我一個年輕晚輩,能知道些什麼?還是老太太、太太們發話,才是確準。你要說膽怯,我這就陪你往大太太跟前去,看這院里還有誰能劫了你的道不成?」
管七女人也笑起來,直說︰「都說女乃女乃干脆,果然爽快利落。有女乃女乃這句話,我還落下什麼可說的?只望著女乃女乃大福大壽,長長久久庇佑我們才好。」一邊就動手把匣子收攏起來,推到鳳姐兒跟前,方才道︰「只是今兒上來,就惦記在女乃女乃跟前說一嘴,不敢奢想往太太們處致意。如今空手上去,也太不恭了。女乃女乃還體諒我一回,容下次預備妥當整齊了,再帶了過去,便是千萬千萬的慈悲了。」
鳳姐兒見她這般言語舉動,心中受用,笑道︰「混說什麼,太太是那等見不得東西的?你有這份心,可不比預備別的強?」就叫了來旺媳婦,指了匣子吩咐︰「送去大太太家,說我後一步就到。」
管七女人見如此,喜不自禁,口里不停,只管奉承鳳姐兒。鳳姐兒果然換了衣服,帶著她往邢夫人那里去了。邢夫人因為迎春置辦金銀陪嫁之物,忙亂了幾日,卻被挑剔說這樣不足、那樣欠妥,惹得滿頭煩惱。不想先前才與熙鳳議論,這時平兒就送了匣子過來,見里頭東西齊全,物色精致,便是賈赦跟前也不怕拿不出手,心想鳳姐兒果然可托。等鳳姐兒帶了管七女人來,邢夫人見她舉止恭順,言談更十分討喜,一發高興,一面吩咐把匣子送去迎春那里,一面張羅留飯。兩人忙笑著謝辭。邢夫人知道她們皆是有事情要忙的,也不強留。兩人出來,管七女人又跟鳳姐兒告辭。鳳姐兒便往迎春這邊來。
卻說迎春親事初定,因賈母不舍,不使賈赦邢夫人接去,仍與姊妹們住在跟前。此刻三春、史湘雲、薛寶釵、李紈俱在,眾人說笑取樂。這里邢夫人命送了一只匣子來,只說送與迎春,並不避人。眾閨秀這些日也慣見長輩往迎春處送這樣那樣東西,皆是上好的,這時又送了一匣來,心中好奇,來的人一走,就都湊上來催迎春一起瞧。迎春被催不過,將匣子開了,就覺一陣金光耀眼,待看清了物事模樣,迎春臉就騰地燒起來。探春、惜春、湘雲見了,也又是害羞,又是好奇,只是到底年紀還小,看著稀罕的意思多些。還是薛寶釵素來穩重,看迎春羞得臉面脖頸通紅了,坐也坐不住,走過去笑道︰「二妹妹得大老爺、大太太這麼偏疼,叫我們看得眼楮都紅了。」
一句話提醒迎春,就要趕去邢夫人跟前道謝。恰王熙鳳走來,猜著害臊,一把抓住了手笑道︰「便是去大太太那里,也有一句話要說的——那些金件兒,二姑娘到底喜歡不喜歡?」順便就告訴迎春,說︰「大太太上午勞碌,說要早些吃晝飯,飯後也多歇一會子兒。你這時候走了去,反而湊忙。不如等下半日探听大太太起了身再過去的不遲。」便握著迎春的手還走回屋里。
眾姊妹妯娌見過,各自落座。李紈方問鳳姐兒從哪里來、這一日忙了哪些事。鳳姐兒笑道︰「除了大年節底下的事,大姐姐的事,二妹妹的事,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大女乃女乃和姑娘們的事,我還能忙什麼別的事?」
一串話說得眾人都笑了。李紈就伸手戳一指在她額頭上,笑罵︰「我又費了你什麼事,只管捎帶上我!」說罷,倒是親手從丫鬟端的茶盤子里挪了一盞茶給鳳姐兒,道︰「不是我多嘴,如今倒正該在二妹妹身上最多操心。這匣子里的這些東西就很好,你這個心費的很是。」
王熙鳳聞言十分得意,笑道︰「我做兄嫂的,合該如此。」拉著迎春細看那些金器物件,指著那童子鞋帽衣襖上頭發絲兒般細致花紋,說︰「這個才是打的一個樣兒,拿上來大概看個意思。二妹妹若不中意,或有別的更喜歡的紋樣兒,只管告訴我,我叫他們打更精細、更合心的來。」
眾人听了,不免又都吃了一驚。迎春只低了頭、紅著臉說很好。李紈問鳳姐兒︰「這東西還能更精細?我竟不信了。」
鳳姐兒笑道︰「不妨就拿這個打一個賭。要不能,你只管罰我。」說得眾人齊聲嘖嘖一番。
鳳姐兒又嘆道︰「我也就這點子事情上替二妹妹效力。大頭的功勞,總歸是大老爺,還有姑老爺,給咱們二姑娘說了這麼好一門親。」板著指頭數起來︰「人品模樣、家世門第不消說了,學問又好。」
話還沒說完,迎春再撐不住,站起來拔腳就走。眾人見她跑了,頓時嘻嘻哈哈一通大笑。王熙鳳跟到內室,拉著迎春笑道︰「原是正經喜事,並無取笑打趣的意思。」因咬著耳朵,與她細聲說︰「真掏心窩子說話,還有最好的一件——你哥哥告訴我說,章家相公上頭一個哥哥,底下一個兄弟,連上兩個姊妹,都是一母親生的同胞。為的章家各房都是這樣的規矩,歷來如此。大老爺、大太太也都敬他家這樣的,因此上格外隆重。二妹妹只管寬心。」
迎春見說,面紅耳赤,心里卻著實寬慰︰她本是庶出,生母偏又早亡,自小依著祖母史太君過活兒,一向不在賈赦、邢夫人眼里,連帶一房的下人僕從、丫鬟使女都慣欺她懦弱。哪想到一朝賈赦過問她事,定親、備嫁,一家子上下圍著沸沸揚揚,一張張口捧得千尊萬貴,直似地覆天翻。落在迎春這里,羞澀歡喜憧憬固然有之,驚惶憂恐畏怯其實更甚。人都向她恭喜,父母給定下的郎君才俊、夫家清貴,奈何恭喜稱贊的越多,她的憂思就越深︰只恐自己樣貌平庸,又怯懦訥言,既無詩文之才,亦非理家之具,不能得夫婿敬愛、公婆歡心,更把家中父母這一片難得的關懷看重都給辜負了。此刻得王熙鳳解釋一句,便不能將陰翳盡數撥去,心頭到底松快了幾分。于是握了鳳姐兒的手,雖說不出話,眼里盡是感激。鳳姐兒也拍著她的手再加安慰。
一時賈母院里傳午飯,請姑娘們都過去用飯。李紈、王熙鳳忙同著眾閨秀到賈母上房。吃了飯,說笑一會子,鳳姐兒從上院下來,就有王夫人的丫鬟彩雲候著來迎,說請鳳姐兒立時過去說話。王熙鳳聞言嚇了一嚇,連忙到王夫人院里,倒不見什麼異樣,只笑著問寶玉可好,又說早上使人預備了新鮮點心、開胃菜湯,過一會兒得了,便送來給寶玉。王夫人嘆氣道︰「還虧有你惦記你兄弟,就有再多的事也不至于撂開了他。只他這個樣子,一時半刻只叫真正疼他的人懸心。」鳳姐兒笑著,不過隨口應兩句而已。
又閑說了一會子,王熙鳳見左右沒什麼要緊的話,想著自家那頭事情還多,正要提話頭告辭,忽听王夫人問她︰「許家的賬可結清?動的哪一筆銀子?」鳳姐兒一呆,旋即想起來是省親別院供應石料的兩家之一,忙笑道︰「木材石料因是大宗,先前議定了是大老爺和珍大哥一道兒裁決,銀錢關領必定要認他兩個人的簽劃。又有府里壓庫的銀子提了二十萬兩,預先關出去周轉,外頭也是見大老爺和珍大哥兩人的簽劃發付。如今我那里並沒有見著新的領票,我只當預先關出去的銀子這會子還盡夠,倒不知道許家的賬怎樣。」
王夫人點一點頭,道︰「這樣也就罷了。前天許家的女人到我這里來,話里話外帶著。我心里也不耐煩她,平日也不過問這樣的事體。只是想到咱們這樣的人家,從祖宗幾代算起,再沒有拖欠別人銀錢的先例,也沒有故意扣住了遲誤,叫人不安生過年的道理。所以想起來就問你一問。如今知道了,既是外頭爺兒們的處置,我們在府里的,就更不用再多操心。」鳳姐兒笑應了。
一時王熙鳳從王夫人院里出來,回到自家,就見賈璉橫在屋里暖炕上,去了大衣服,敞著外袍,里頭貼身衫子通露出來。又有一個手爐隨意丟在炕邊,半歪著要掉不掉,爐蓋子也松了。鳳姐兒嚇了一跳,喊賈璉︰「就算屋里暖,也該仔細。門廊進出也有風的不是?」一邊兩步過去拾了手爐,一邊又罵近身的幾個︰「都是死人啊?爺們家來也不伺候,茶爐子也不燒,手爐的炭也不管,只會躲懶耍滑,一個個皮都不要了!」直唬得眾人好一通忙亂。鳳姐兒自與賈璉換了家常衣服。平兒端了茶來,兩個坐著吃了。鳳姐兒方問賈璉︰「究竟什麼事?我竟第一次見二爺如此。」
賈璉嘆道︰「說不得了。外頭的事是難做的。」搖搖頭,又吃一口茶,到底把事情首尾告訴鳳姐兒︰「眼看年節,各家都在清賬。咱家園子的工程雖開動得晚,進展也快,磚石木料下去都多。珍大哥和我也怕都擠在一時不應付,從十一月中就約定了各家先清一筆。老爺們知道了,也都說好。于是料也清了,賬也盤了,票也簽了。有急的當時領了去。但也有不急的,直到前幾天才過來提銀子,不想賬房竟回說沒錢,不得支領。一伙人急得在門上圍堵,逼得珍大哥當場算了數目。算了四五遍,左右核不上,現差了整三萬兩銀。才知道詹光替老爺辦了幾件硯台書畫的禮,沒過咱們這邊,倒先拿園子賬上的銀錢填付了。珍大哥又問預先關出去做周轉的那筆銀子。賬房回說大老爺說要替二妹妹辦嫁妝,他自己出一筆,公中按份例也要出一筆,一時混算不清,就使人都搬回了庫房,等慢慢算清了再關出來。——實在沒法子,珍大哥只能先從東府里挪了一筆銀子應急,打發了他們去,這才月兌了身。我跟在旁邊,一件一件翻出來,一件一件不知情,真臊得連站都站不住。」
鳳姐兒听這麼一番說,就跟王夫人處的言語對上了。想到賈赦一貫行事、賈政一貫為人,也只有嘆氣的份兒。因說︰「如今可怎麼辦?大哥哥雖是一家人,老話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周轉支應一時也就罷了,再沒有叫他多擔著的道理。何況又是咱們府里鬧出來的事故。只是也沒有一時三刻立趕去問老爺太太們的道理。得虧數目也不很大,慢慢兒還周轉得過來。我粗粗度算一回,家里也有兩萬多銀子現使不到。二爺看,或者先拿兩萬兩送去東府,可還使得?」
賈璉道︰「我也是這個主意,只是必得先跟你說。」想了一想,又搖頭嘆氣道︰「珍大哥那邊,正經人口雖比這邊府里少些,族里各種嚼用支度卻多。又有大老爺在觀里的照應,年中又經歷了那麼一場大事。後面為了娘娘,又是頭一個拿出宅地銀錢來。幾樣加起來,這一時片刻,珍大哥手頭只怕也緊的。」鳳姐兒知道這是說的賈敬以及秦可卿之喪等事,點頭附和。
兩人商議定了,當下打點了銀錢,賈璉親自送到寧國府。賈珍自是好一番推托教訓,收妥銀子,留了賈璉吃酒。賈璉心里有事,吃幾杯也就罷了,告辭回家。賈珍並不強留。一夜無話。
次日,賈璉王熙鳳兩個才剛起來,早飯還未及吃,就有賈赦跟前的人傳話給賈璉,命立時過去,卻是丟了一張物事單子給他,命立時庫里翻檢出來,單獨收拾一個屋子擱放。賈璉見那單子上也不甚明白細致,多半只有一個大概名目,或是兩三句描述,寫了些類別、材質、內容、大概朝代之類,看得懵懵懂懂,于是拿回家來。本預備著問鳳姐兒,不想鳳姐兒已被王夫人使人喚了去。賈璉知道這一去並沒個早晚定數,耐心等不得,使人去尋老管事陶廩上來。果然陶廩拿單子一看,就知道準確名目是什麼,淵源來歷怎樣,幾時進府入庫,等等;唯獨這些物件兒現今所在,不能確知。因說︰「二爺使人拿庫房本子來,一對便知。」——到底還是要鳳姐兒家來。賈璉便叫陶廩︰「若無事,不忙家去,坐著陪我說說各家從前的事。」陶廩自無二話。
又好一會兒,王熙鳳家來,面上顏色多少古怪,見陶廩在,方堆了笑出來,問陶廩家的可曾一起上來,又替他與賈璉預備中午的酒飯。賈璉听陶廩說古說得有趣,也不在意。等這一日過去大半,用畢晚飯,燈下看見那張物事單子,賈璉心里方重新勾起來,遂摟了鳳姐兒細問好歹——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春快樂!
你旺我旺一起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