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剛下過一場秋雨,疊石間順流而下的汩汩山泉竟成一道飛瀑, 跌入清澈見底的小池, 潺潺有聲。一片竹葉落于水面, 引得幾條紅鯉爭相喋呷。
小圓蹲在池邊望著那些魚兒,從挽著的竹編小籃里取出一枚帕子包的白煮蛋,往身邊太湖石上一磕, 剝了殼,把蛋白吃下肚, 留了蛋黃, 一小塊一小塊捻著喂魚。
「別看魚了, 趕緊的吧!」牧槿在她肩上拍了一記,催促道。
小圓吐了吐舌, 回道︰「哦, 好。」
看這嬌憨模樣,牧槿也不忍訓斥她,便道︰「那籬笆就在前邊吧,也不知花兒開得如何。」這叫小圓的婢女是福晉回來時帶著的, 據說會詩文琴棋,長得也頗清秀可人,讓她很是介懷了幾日,不過相處下來,只覺得天真不知世事,還是個孩子。
繞過水池,在竹林旁有一叢或紅或粉白的花, 瓣上還帶著雨露,端的是鮮女敕艷麗。小圓拿著剪子,瞧著好的就 嚓剪下,很快就裝了滿滿一籃。
牧槿則有些心疼,道︰「夠使就成,都被你摘禿了。」
小圓卻道︰「這花早上開,傍晚就落了,所以叫舜華。花開堪折直須折。」她選了一朵粉瓣兒的給牧槿壓在鬢邊,笑道,「這是木槿花兒,便是姐姐的名字。涼風木槿籬,暮雨槐花枝。」
牧槿本不想戴,一听這話倒是愣了,模了模頭上的花,才道︰「福晉還等著呢,走吧。」
「嗯。」小圓應了,拉著牧槿的手,道,「姐姐等我。」她一邊走一邊又問,「姐姐,王爺今兒還來嗎?」
牧槿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道︰「昨日才走的,大約不會來吧。」王爺一般在這住幾日,再回王府幾日。錢昭回來大半個月,一直住在園子里,也沒什麼人可來往,每日只是讀書賞景,實在太過寂寞。
小圓湊到她耳邊道︰「姐姐,我猜今日是夫……福晉生辰。」
牧槿一震站住,抓住她的胳膊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小圓被她駭住了,回道︰「福晉一早吩咐廚下添菜,晚間得做面,還讓我兩個出來折花兒簪發……」
牧槿心想,今兒也不是什麼節慶,竟還派了賞錢,大約便是了,因而點頭嘆道︰「唉,王爺若過來就好了。」
她倆走在甬路上,還未進主院,便瞧見多鐸帶著侍衛從疾步而來。牧槿心中暗喜,退到一邊,福身恭迎。
多鐸經過她們身邊,停下問道︰「你主子呢?」
牧槿回道︰「回王爺話,福晉在房里。」
「可用過早飯了?」他抬手示意兩人平身,又問道。
牧槿拉了拉小圓,跟在他身後,邊走邊答︰「回王爺,方才已用過了。福晉剛去園子里散了步,這會兒正烹茶呢。」
多鐸「嗯」了聲,穿過垂花門,往里院去了。
錢昭坐在小廳竹榻上斜倚著窗台,廳中茶桌之旁,有一小泥爐,白茫茫的水汽兒從壺嘴冒出來,在室內氤氳彌漫。
多鐸站在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只見她穿一件大紅織金妝花紗通袖衫,下著鵝黃馬面裙,裙飾八寶瓔珞紋,出奇的艷麗。
被他這麼瞧著,她似乎也生出感應,轉頭望過來,見是他,微一錯愕,便起身迎接。
「怎麼來了?」錢昭徐徐走到他身邊,問道。
她臉上施了薄薄的粉,雙唇點了胭脂,他何曾見過她如此盛裝打扮,一時竟看呆了。
錢昭想他昨日剛離開,今兒必不會來,此時便有些尷尬,道︰「我去換身衣裳。」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不必。」
牧槿與小圓捧著剛摘的鮮花進房來,多鐸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走近,在籃里挑了一朵艷紅色的給她簪在發髻上,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人比花嬌。」
錢昭握住他的手,輕輕挪開,道︰「今兒怎麼白日得閑?」
多鐸牽了她坐到榻上,回道︰「不知怎的老想著你,衙門里也沒什麼事兒,就來看看。」
錢昭笑了笑,又問︰「晚上留這兒麼?我好讓他們預備。」
他摟了她,在那紅艷艷的唇上印了印,道︰「今兒都陪著你。」
錢昭往後仰了仰,道︰「既留下,不如找些事兒做,陪我下棋如何?」
多鐸回頭看了看竹榻另一頭擺著的旗桌,道︰「好,不過得有彩頭。」
錢昭抽了帕子,給他擦臉上的胭脂,問道︰「什麼樣的彩頭?」
「也沒外人,不用擦了。」他抓住她拿帕的手,吻著指尖,道,「一兩金子一局怎麼樣?」
錢昭笑了︰「就這麼怕我沒錢使麼?」
他抱她坐腿上,一手從短衫的下擺鑽進去,道︰「先讓吃個午飯,午後再下不遲。」
她不料他變得這麼快,雖不樂意也只得依他。牧槿和小圓早退了出去,並小心地合上門。
多鐸抽松了她大襟處的系帶,一扯就拉開了,道︰「我喜歡這衣裳……」
錢昭靠著窗台,仰頭看窗稜上的明瓦,那米白的薄片在日光下幾近透明,一輪輪珠紋隱隱帶著五彩色。「唔。」忽然覺得有些疼,搭著他的肩膀往後靠了靠。他托著她的背,抬頭去吻她的唇,她不肯就範,低頭咬他在肩膀上。他也不勉強,只緊緊箍著腰,咬著耳珠道︰「覺得不好就咬。」
發髻上的木槿花落在榻上,她握在手心里,緊緊一攥,便揉碎了,滿手的殘瓣花汁都擦在他背上。
完事之後,多鐸撫著肩頭牙印,道︰「哎,你也忒狠了!」
錢昭自顧穿衣,見他尤有怨憤,便道︰「那,下回不咬了。」
他道︰「疼得很,你給吹吹。」
她無法,只得低頭去給他吹。他將她抱了,腦袋壓在頸窩里道︰「下回咬也沒事兒。」
午飯後,兩人便真開始下棋,多鐸原也沒想贏,但輸得如此快如此難看也是沒料到。十局之後便推說倦了,不肯再下。
錢昭嘆息道︰「唉,終究只有十兩。」
他「哼」了聲,卻突然道︰「你回來好些時日了,府里的事不如接過手去。」
錢昭望了他半晌,才道︰「我住園子里,管王府的家務有些不便,就不插手了吧。」
「是麼。」多鐸瞧著她,也沒堅持。
她將黑白棋子收拾了,分別裝好,問道︰「七阿哥如今誰帶著?」
多鐸怔了怔,好一會兒回道︰「格佛赫一直管著。」
錢昭把棋盒擱在桌上,又問︰「以後我自己來帶,行嗎?」
多鐸望著她,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絕,便點頭道︰「當然,你是他親額涅。我過兩天就讓她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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