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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香被提回大同在牢里關了幾天,听著隔鄰那一欄犯婦的動靜, 心驚膽戰度日如年。雖沒少安慰自己幸好住的單間, 卻也明白再不提她出去恐怕要糟。故而見了那凶神惡煞的侍衛頭子, 竟不是害怕。

她自望見那氣派的磚雕門樓,心里就開始犯嘀咕,繞過照壁, 進得內院,卻見到一園子綠意盎然, 正中還挖了個池子養魚。她也去過不少大戶人家的宅院, 地兒雖大房舍雖多, 可遠沒有這財主家精致,連拴馬樁的麒麟都是漢白玉雕的。

明知道不該多瞧, 卻忍不住左顧右盼, 被那侍衛頭子冷眼一掃,才低眉斂目地跟著走。又穿過一重白牆上挖的寶瓶門,便見滿院鮮綠的藤葉爬滿了架子,枝葉中間垂下密密匝匝粉紫的花串, 如同簾幕一般。哎呦,這花兒早該過季了吧?都快入秋了還開得這樣艷。

正嘖嘖稱奇,卻意外瞧見藤架下站的一人,遠遠瞧著背影就覺不好,無奈左右瞥了眼,奪路而逃絕不能夠,只得硬著頭皮慢吞吞越走越近。

那人轉過身來, 將手心托著的殘花灑了,接過身邊婢女遞上的手巾擦拭。那侍衛頭子上前半跪,用她全然不懂的話稟報,那人抬了抬手,輕回了一句。她便被身後的人按住肩頭,狠狠一壓,雙腿受不住力,撲通就給跪下了。

听著聲響就知道膝蓋有多痛,趙玉香低頭咬牙,已在肚子里將眼前人咒罵百遍。

只見那人在石桌旁的玫瑰椅上坐了,睨著她問︰「周村可還有活口?」

趙玉香再沒眼色也知此人一念可決她生死,橫下心回道︰「呸,都死光了才好,我當初是為了報答你,誰耐煩管他們死活!」果然人要衣裝,這妖精那時候可沒眼下這氣派。

「不得對福晉無禮!」一名侍衛喝道。

齊布琛站到一旁翻起箭袖,听到對答不由心頭一跳,忍不住向錢昭望去,想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

趙玉香被唬得住了口,雙手按在膝蓋處,低頭輕揉著。

錢昭當然知她言外之意,卻不接那茬,挑眉問︰「哪來如此怨毒?老幼婦孺總沒得罪你。」

齊布琛越听越覺得另有所指,直覺有些不妙。

假惺惺!趙玉香在心底暗罵,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無奈回道︰「要不是你,我早就給他們害死了。況且,我就算感念,也救不了那些人。」

說話如此滴水不漏,錢昭也不禁佩服起她來,捧起茶盞,喝了一口,問道︰「听說,你想隨去京城?」

趙玉香本是抱著博一博的想法,一听這話便覺有戲,心頭狂跳,忙回道︰「是。反正我在這已無親無故,活計也丟了,就想去京城謀一條生路。」

錢昭擱下茶盞,笑道︰「既然你想好了,倒不妨捎你一程。」

趙玉香沒想她如此好說話,不由喜上眉梢,磕頭道︰「多謝夫人。」俯身映入眼中的是錢昭湖藍馬面裙的織金邊,心下不禁泛酸,既羨慕又嫉妒,暗嘆道,做小妾到這份上才真叫本事。

趙玉香被帶了下去,齊布琛正要退出去,卻被錢昭喊住。她直截了當地向他問道︰「英親王是授意何人捕殺葉家少爺?」

「這……」齊布琛不知該不該答。

錢昭指月復在茶盞上摩挲著,笑道︰「總不至于讓我問你家王爺。」

他只好答道︰「是一等甲喇章京伊爾德。」

「哦?」听到這名字錢昭一愣,心道不會如此湊巧吧?

齊布琛見她神色有異,不免為伊爾德擔心起來,剛受了豫親王一頓責罵,又被她盯上,不知會不會有飛來橫禍。

錢昭笑了笑,溫言道︰「勞煩你了,去歇著吧。」

齊布琛行了禮後退下,思量著是不是先給伊爾德遞個信,好叫他心里有底。

多鐸果然在午飯前回轉來,兩人便在這藤花之下對飲。

撤席之後,他向她道︰「先歇個午覺,晚些帶你出去逛逛。」

錢昭不過喝少許甜酒,倒不至于醉了,只是兩頰微有紅暈,側頭問道︰「去哪里逛?」

多鐸見這嬌態,心頭一熱,摟了過來,道︰「你想去哪咱們便去哪。」說著就要攜她進屋。

錢昭不肯動,卻問︰「英親王可在城里?」

多鐸不由一愣,不知她為什麼想起阿濟格來,回道︰「他去了陝西,明日大約就回來了。」

錢昭點了點頭,道︰「英親王命人抓了那葉家少爺,他若回來,定是性命不保。我與那葉家少爺有舊,能不能先將人提出來?」

多鐸皺眉問道︰「如何有舊?」

錢昭先是一怔,然後便望住他笑了,道︰「你先把人帶來,不就知道了麼。」

多鐸見她如此,眉頭便松開了,攬著往主院去,笑道︰「你要辦什麼事兒 ,哪回耽誤過?」

錢昭挑眉看他,不置可否,卻道︰「我想好了,昨兒傍晚進城時瞧那城牆十分雄偉,便去那兒看看。」

他低頭嗅著她身上花香酒香,心不在焉地道︰「你說了算。咱們多睡會兒,晚些去還能瞧落日。」

錢昭不料他白日還要糾纏,縱是興趣索然,也只能耐下性子應付,想著不過忍些時日,等回了京自有他忙的,不會將心思都放在這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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