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故事顯然不是那麼容易能听到的。
乖巧地等了數十分鐘, 說要講故事的人卻只顧抽煙, 至今半個字都沒吭聲過。
正襟危坐的武居直次忍不住懷疑高杉是不是有意耍他, 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啊, 是男人就干脆點嘛！張口來呀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反正被傷害的人又不是你！
「呃……」又過了五分鐘, 盤坐著的雙腿都快麻了, 他實在不想繼續等待，無法忍耐地委婉地提醒, 「如果你非常非常不想說, 那也可以不說的, 雖然我真的很好奇, 但如果那樣會為難你, 那那還不如算了呢……」
高杉抬頭看了他一眼, 微不可見地哼笑一聲, 「別想多了，只是在講述之前不可避免地回憶了一下過去, 然後發現真糟糕。從頭到尾, 好像沒有一件值得興高采烈的事。」
看這一臉一言難盡的小表情, 武居直次覺得自己好像成功get到了點，心情極為微妙地問，「……是不是很想回去一巴掌打死過去的自己？」
這種感覺……他媽的一定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了！自從穿越後，每天都在想如果能回到過去打死自己就好了。不過，當面被別人說不想被回憶，還是有那麼點傷心的啊。
高杉冷漠臉, 「不，我想打死的是你。」
「……」好吧，合著還是我的錯。
「你大概不記得松陽先生了吧。」
「嗯……？」武居直次面露詫異之色，不太明白講他們之間的故事，為什麼要扯出一個已死的人，「我听說那是你的老師，他怎麼了嗎？」
「是啊，他是我最尊敬的老師。」
無法判斷出高杉此時的情緒，武居直次只好繼續安靜如雞。
幸好沒讓他等太久，高杉偏頭看向窗外，黃昏天讓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幕，而這他從未跟任何人說過，今天忽然很想緬懷一下過去。
「老師和你第一次見面，是因為我遇到你以後，在私塾里上課總不認真。他很擔心我，為了不讓我被騙，所以才同我一起去找你。」
「……」武居直次︰這開頭怪怪的，高杉果真是個師控！一不小心還以為松陽是你前男友呀，能不能有點自覺啊我說！！而且當時我才十歲吧，松陽為什麼要擔心你被騙？！
內心暴躁，表面不改色，他就要听听松陽到底做了什麼讓高杉這麼多年了還難以忘記。
仿佛沒看見正牌前男友的不爽，高杉繼續道，「老師見到你以後，你們兩個人都非常驚訝，以前我以為你是因為我帶了一個人，但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有點不對。你好像早就見過他，而老師也……好像曾經見過你。」
武居直次淡定極了，不發表任何意見，畢竟他還在失憶中。
給自己續了一杯茶，做一名合格的喝茶群眾。
現在別說他跟松陽以前認識，就是說他跟松陽有一腿，他都不會驚訝了！
雖然很想一巴掌打死過去的自己，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是個人物。可以想象得到，那是個同樣提前拿了劇本的家伙，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巧的跟高杉遇到。至于松陽……
想不到一個鄉村老師有什麼特別的……
話說，他一直以為十歲那年最先遇到的人是晉助呢，難道是先認識是松陽先生？
高杉微微偏了下頭，選擇性過濾掉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話，即使很想跟被人分享和老師的過去，但是同樣也希望有個小角落埋葬青春，如果武居直次完全不記得了的話，那便成了他和老師的小秘密，想想都感到很溫暖很激動呢。
「松陽老師是一個老好人，他見不得你一個小孩子住在外面，所以邀請你到私塾，結果……」高杉語氣稍微加重了些，「你拒絕了！你居然拒絕了老師的邀請！！」說到最後怒氣都快化作殺氣了。
武居直次偏頭閉眼，真心感覺現在的情況太殘酷，他是造了什麼孽要在這里听個師控講故事！
「你別生氣，我想當時拒絕你的老師一定是有別的原因不允許，總之絕對不是故意要當著你的面拒絕松陽的。」
「你確實有原因，為了一個笨蛋的理由。」高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而武居直次卻十分激動︰特麼的，總算跳出了松陽老師的話題了！
「哦？因為什麼？」
「因為你要等枯樹開花。」
「……」
無視武居直次便秘般難言的神色，高杉動作優雅地敲了敲煙桿，倒掉煙灰，然後放置在一旁，雙手攏在袖子里，「不用給我表演變臉，這是你自己的原話。」
武居直次抹了把汗，忐忑地催促︰「別管我，你一次性說完吧！無論多麼震驚的話，我都不會驚訝了！」
「說的也是。」高杉終于發現和個失憶的家伙聊過去其實也不是那麼愉快的事，「你拒絕了老師讓我很不愉快，原本是想斷絕關系的，但是那個老好人卻跟我說，你已經很可憐了，要我能照顧一點是一點。」
「……」雖然很驚訝松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能不能別老在松陽老師身上轉話題了！我要听的不是這些！！
此時此刻，他無法避免地懷疑起了松陽跟他的關系，但看高杉的模樣估計也是不知道內情，再加上松陽已經死了，所以他也就沒有追問。
眼看高杉有點陷入回憶的傾向，武居直次果斷采取行動自力更生，「好了，你剛才說的，我要等枯樹開花……我為什麼要等枯樹開花？腦子有病嗎？」
「不是，只是在等一個契機，好盡早從這個世界離開而已。」
這句話听起來隱約不祥，但心里有數的武居直次很快明白了︰嗯，看來在這里的自己也是努力想要回到獵人世界呢。
如果沒有搞錯，那時候他喜歡的人是伊爾迷，那麼問題來了——
為什麼失去了記憶的自己，再次穿越以後，會忘記這件事，並且瘋狂的喜歡上了另一個人？
庫洛洛和伊爾迷兩個人可沒有相似的，按理說，要換個對象多少會參考前任吧……畢竟一個人的喜好，無論如何是不會一夕改變的。
「一年後，那棵樹開了一朵花，而你也消失了。」
後面的記憶可以說是糟糕了，高杉皺了下眉頭，快速跳過那些不想說的事情。
只是這樣一來，能跟武居直次說的話就減少了許多。
被枯樹開花震驚了，想一想還挺浪漫的，武居直次心情好了很多，見高杉沉默，思索了一下，頓時便知道原因了。不就是後來的老師死了、私塾解散了麼，確實挺慘的。
「我大致能猜到，那是十歲左右的事，我想我們那時還是純潔的友情哈哈哈。」
「我沒有朋友。」
「喂！」
大概是坐累了，高杉站起來，以一種超凡的姿勢漫步到窗邊，背對著說︰「後來的事，你應該听銀時說了很多，大概就是那個樣子吧。」
「是說了沒錯啦，可是他並不知道咱倆具體是怎麼勾搭在一塊的。」
對面沒了人，武居直次忽然覺得輕松多了，加上高杉是背對著他的，所以一改之前端莊的坐姿，往後挪了挪坐墊，直接躺下，手肘撐地、手掌托腮，淡定地欣賞黃昏下的美人圖。
就差一袋小零食了！
「不怎麼，順其自然的。」高杉仰著臉，看著天空，不太在意地說︰「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我們才走到了一起。如果換個人，估計也是同樣的結果。」
這說法實在是太……搞得他有多饑渴，見人就上似的。
武居直次蹙著眉頭，覺得十分有必要解釋，「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自然而然地被你吸引了，換個人換一張臉，即使住在一輩子，也不一定會走在一起的。」
高杉回身，兩只手撐在窗沿上，表情似笑非笑，「原來你有被我吸引。」
武居直次就不懂了︰你對我到底是什麼糟糕的印象呀，你曾經是我的男朋友，我要是沒有被你吸引干嘛要追求你，總不會是為了折磨自己吧！
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
于是，他開始醞釀情緒，準備來一次深情的告白……
然而高杉並不給他這個機會，開始強勢地翻起了舊賬。
「十歲，你喜歡個漂亮的男孩子；十四歲，你說你還喜歡他；二十二歲，你依然喜歡他；二十四歲，倒是沒有再說這句話了。」
這……這話題可不是一般的危險……
即使完全沒有記憶，武居直次也知道那個他喜歡的人是誰，但這並不是他心虛的原因，而是——到底是什麼心態，才會在別的男友面前提起伊爾迷啊喂！
這情商要多低有多低，而且人品簡直差到了極點。
二十四歲，正好是穿越獵人前一年，那一年他記得自己應該是在三次元到處浪的……怎麼回事，難道之前全猜錯了，他其實不是他？還是打了個時間差？看來有必要找斑恢復記憶了……
「不過，我和你四舍五入的算，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呢！」
「誰和你是青梅竹馬，真算起來，隔壁的小胖也是啊。」
「小胖……」小胖居然完勝了銀時和桂？
武居直次想一想最近總是被提起的三年前，也就是二十四歲那年，「于是，我們是在那年在一起的，但是並沒有持續到多久？」
高杉冷笑了兩聲，「很清楚嘛，沒錯，粗略估算也就兩個多月。」
「我們不止分手了，後來我還背叛了你？」
高杉避而不答，畢竟誰也不想承認自己被背叛了，特別是首領，會懷疑自己的領導能力的。
但這樣的表現足以證明一切。
武居直次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心里面悶悶的感覺卻沒有絲毫減少，真相果然是殘酷的。
「本來以為是雙方的原因導致的結果，原來錯都在我麼，說實話這真相挺讓我沮喪的。」
萬萬沒想到自己真的那麼渣，武居直次有點笑不出來了……
他自認為自己對感情很專一，比方說對庫洛洛，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也就那麼回事？
「別想多了。」高杉覺得自己好像被同情了，便有點不滿，補充道，「我說了只有兩個多月，與其說是交往還不如說是交易。」
武居直次︰這天還能不能聊了！！把我的愧疚還給我！！
「交易什麼的，說起來，當時我為什麼要出賣你？」
如果當時他真想搞事，那和高杉合作不就成了麼，為什麼最後關頭要反水？
之前從別人口中得出的結論是，他是多面間諜，不知道站在哪一隊上的。有說是桂那邊，有說是真選組那邊，可論起交情來，他絕對會優先選擇高杉。尤其是當初他有一個反派的心，選擇高杉絕對比另外兩個人有優勢多了，至少高杉會為了共同目標而給予他最大的支持。
高杉離開了窗戶旁，走回來，面上還帶了一絲笑意，只是他的笑向來不是表達善意的那種，唇角上揚的弧度總有種諷刺的意味在其中。
「我早說過了，今天只說一小部分。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武居直次坐直了身體，被別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的滋味可不太爽，心情略沉重，都沒心情開玩笑了。
「關于這次的事，你這邊沒什麼安排了？神威不在，我整天借住在吉原，感覺也很別扭。」
高杉嗤笑，「我看你卻是樂不思蜀，畢竟那里是男人的天堂，何況還有銀時那個舊友陪著你。」
「原來你知道啊……」就說在別人地盤不能太囂張呀，你看連高杉都知道了他和銀時最近交集頻繁，「如果我說，我們是偶遇，你相信嗎？」
「你沒必要在意我相不相信。」高杉冷漠道，「不過我卻很想看一看，這一次你會怎麼選擇。」
武居直次含糊應了一聲，「我可不認為自己有選擇的權利。」
果然沒辦法繼續，對即將要進行的大事件，高杉很重視，嘴嚴的。
明白再待多久也無法有新的進展，武居直次不再賴著不走，站起來嘆息著，注視著高杉的眼楮，說︰「可能你認為只有兩個月，但我卻覺得我對你並非……」並非沒有感情？
不，這個時候似乎不適合說。
武居直次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處境，他認為用交易來指代當初的交往，似乎有失偏頗。見了那麼多次，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四五年，不可能沒有任何感情。
但是這話不是他該說的，至少現在不是，越說越顯得自己渣渣啊。
「既然你不留客，那我走了。」停換了話題，武居直次心想，他大約是要靜一靜了。
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內心深處究竟在乎什麼。
高杉顯然沒有送客的意思，武居直次無奈地開門再關門，再會之類的話卡在喉嚨里，竟然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走到外面，天已經黑了。
武居直次抬頭看了一眼上面半開的窗戶，他感覺自己就像漂浮在河水里的落葉，找不到方向還要擔心時刻下沉。
用力眨了下眼楮，別過頭，慢悠悠地走出了秋葉原。
前因已經無法追蹤，他只有認命。
高杉正在和河上萬齊說話，直到武居直次走後才打開門，兩人在走廊上簡單的交流。
萬齊發誓自己並沒有听他們倆的對話，畢竟知道大boss的八卦不是件好事兒，他更想說的是︰「我和他說了幾句，他和以前有很大的變化，像是不同的兩個人。」
「不。」高杉畢竟是這個世界上認識武居直次最久的人，听到萬齊的話就扯了扯嘴角，說︰「現在的他，才是最開始的樣子。你認識他時的那種狀態，說實話我非常吃驚。」
「好吧，晉助你最有資格評論他。」萬齊倒沒有過多的糾結與這點，而是問︰「那麼，他現在是什麼態度？」
「不知道。」
「……」
高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十四歲那年，和天人交戰，結果遇到點麻煩，本以為沒辦法解決了，沒想到最後那家伙用了個極損的辦法，硬是找到了生路。
有時候真的很讓人挫敗，當你用心的想著正經的辦法卻沒有效果，而人家只出了個損招卻恰到好處地解除了危機……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別樣的智慧，但他知道這一定是極好的運氣，好到讓人羨慕的運氣。
比如每次他都覺得他要死了，結果人家總能在關鍵時刻得到來自各方的助力，防不勝防。
于是，為了不讓自己被防不勝防的理由擊敗，高杉對萬齊說︰「別小看他，以前太小看的人，最後基本上沒下場。」
萬齊看了他一眼，點頭表示懂的，「畢竟是曾經反手陷害了鬼兵隊的男人。」
「……」覺得萬齊不會聊天的晉助大人二話不說關了門，當然並不是回房間，而是要出去逛一逛。
今天想起了太多事，他頭疼得厲害，非常需要四處走走，緩解緩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