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貌俊秀雅致的清語公子目光灼灼望著王一諾的時候, 慕容逾明也正以一種發現了某種秘密驚悚的表情盯著王一諾猛瞧。
管他什麼清語公子還是慕容將軍, 今天好戲唱的差不多了, 可以散場了。
王一諾回以微笑,叫小廝把懷有身孕的江琇瑩拖下去關起來。
小廝可沒那麼多憐香惜玉的毛病,徑直大力壓著江琇瑩, 要把不願意離去的她拖下去關柴房等發落。
眼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唯恐好日子到頭的江琇瑩狠狠瞪著清語公子,大喊道, 「東家饒了我吧, 我沒有懷上慕容將軍的骨肉,都是他指使我的。東家!東家……」
小廝捂上江琇瑩的嘴,飛快離去。
清語公子俊秀面容仍然含著一抹笑意, 瞧起來分外叫人舒心,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江琇瑩把他供出來。供出來又如何, 他此番動作也只是為了讓王一諾對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為此深切交談一番,把自己一腔情意告訴王一諾。
然而王一諾攬著江尋芳的小腰就要離去, 那做派分明是不管清語公子的身價多高才情相貌多好,為何與她紅花樓的花魁娘子有所牽連, 一切林林總總, 王一諾對這個人都沒興趣, 懶得與他說話。
見王一諾要帶江尋芳走,慕容逾明快步跟上,這會兒居然不介意王一諾親密攬著江尋芳了。
倒是被攬著走的江尋芳頻頻回頭, 正好瞧見清語公子因為王一諾冷處理而錯愕失落的樣子。江尋芳不解,「東家,你怎麼不理他?」
「理他做什麼?」
「可是他仰慕你呀?」
「那是他的事。」王一諾繼而與一側的慕容逾明交談起來,「江琇瑩一事,不知慕容公子意下如何?」言下之意,慕容逾明開口討要江琇瑩,王一諾就把人送他府上去。
慕容逾明仍然冷著一張臉把問題拋了回去,「你道是如何?」
看來是不想要江琇瑩,王一諾又問江尋芳,「芳兒,我將江琇瑩贈與慕容公子做小妾如何?」
江尋芳想了想,問,「東家是不是舍不得我跟小明走?我也舍不得東家的。」
王一諾听了笑顏大開,「我的好姑娘。」
王一諾的笑容有多開懷,慕容逾明此刻的心情就有多惡劣。
此後不多時,趁著江尋芳去柴房看望江琇瑩的時候,慕容逾明再此對王一諾提出為江尋芳贖身。
王一諾對江尋芳的這位幾世情倒也稱不上能放心交付江尋芳一生之人。畢竟在她看來,慕容逾明本身再是不凡,也只是芸芸眾生中。只要是人,就會有諸多煩惱和苦難,無視他的意志,讓生老病死折磨他,還有折磨江尋芳。
這也是江尋芳的名字會出現在白皮書上的緣故。她的願望是能和心上人相守一生,白頭偕老,沒有中途的變故、離別、遺憾。
雖然王一諾能保江尋芳在她身邊一世安康,然而江尋芳的選擇是慕容逾明,王一諾不能抓著人不放手。王一諾這會對慕容逾明松口了,「贖身之事不急于一時,我將芳兒視為親妹,也不願見她所托非人。慕容公子只管問芳兒願不願意隨你遠走西北,只要她願意,我自是相送你們離京。只是,慕容公子若非芳兒良人,我便將她帶回京城。」
似乎知道了青樓東家王一諾並非風流公子,而是一介女身後,慕容逾明覺得她沒那麼面目可憎了。听聞她此番言語,也知是王一諾最大的讓步了。
隨後慕容逾明懇切求問江尋芳是否願意跟他走,江尋芳猶豫再三,卻在慕容逾明的真情下,隨他遠走西北。
慕容逾明的行程就在這幾日,離別之際,江尋芳哭得像個傻子,鼻涕眼淚糊了王一諾胸前衣襟。王一諾倒也不見難過,滿臉無奈地安撫這傻姑娘,「莫哭了,只要你過得不好,我立馬把你從西北帶回來。以後就把你養在身邊,誰跟我要你都不給,好不好?」
江尋芳听了哇的一聲哭得更難過了,扭頭就跟慕容逾明說,「我不要跟你走了,我要和東家在一起。」
慕容逾明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王一諾微笑著模了模江尋芳的小腦袋,寵溺道,「我的好姑娘,說什麼傻話呢。」然後咚的一下把江尋芳敲暈了。
慕容逾明抱著人事不知的江尋芳一臉懵逼于居然還有這種操作時,王一諾揮了揮手,「路途遙遠,早些上路吧,恕不遠送。」說罷轉身邁進紅花樓的大門。
慕容逾明的官兵隊伍離開京城後,江尋芳捂著酸疼的脖子終于悠悠轉醒,她淚眼汪汪地看著慕容逾明,「你為什麼要打暈我?!」顯然江尋芳認為舍不得她走的王一諾是不可能打暈她的。
慕容逾明發現了王一諾這招的高明之處,簡直百口莫辯,只能把這口黑鍋背上了。
江尋芳他們走了,沒了同吃同睡時刻相陪的江尋芳後,王一諾的日子一下子空閑到發慌,著手把柴房里關了幾天的江琇瑩處置了。
王一諾也沒重罰,要把江琇瑩送到鄉下,提前下崗從良,一間宅子,一些銀錢,就安頓了,以後的日子全憑江琇瑩自己的造化。
江琇瑩心有不甘,對王一諾坦白而言,她月復中胎兒是曾經的未婚夫,如今的恩客,當朝吏部尚書林大人的嫡二子林辰良的。林辰良三番兩次保證為她贖身,娶她過門做高門夫人,江琇瑩以為自己懷了他的骨肉,這婚事沒得跑了。不料她將自己懷有身孕之事透露給林辰良,前一刻還在溫情蜜意的林辰良竟翻臉不認人,直言江琇瑩在紅花樓做青樓娼妓的勾單,來這的公子哥只要給錢誰都能在她紅帳中留宿,她已是低賤的妓,誰知道她懷的是誰的孩子,別妄想嫁入他家了。林辰良甩手而去,再也沒聯系過江琇瑩。
她也知道自己偷偷懷了孩子的事情若是讓別人知道,她壞了規矩,紅花樓不會再留她,以後別說嫁入高門了,現在舒坦的日子怕是到頭了。焦急之余,不知為何那清語公子得知了消息自動上門來,為她出了一計策。
讓她一口咬定孩子是慕容逾明的,江尋芳是慕容逾明看上的人,也是紅花樓東家王一諾最寵愛的姑娘。只要憑著她和江尋芳的姐妹之情,攀上慕容逾明的關系,當不成林府二夫人,當慕容將軍的妻妾也好。只要慕容將軍收了她,她再暗中除去月復中胎兒,一心一意侍奉慕容將軍,以她美貌和手段,到時候打壓江尋芳還不是易如反掌。
想得甚美,她沒料到事情到了如今地步。
紅花樓的規矩擺在那,不論江琇瑩過去是什麼身份,進了紅花樓掛了牌,她就只能是紅花樓的琇瑩姑娘,花月之身,倚門賣俏,擇人而伺。她可以誘取男人的寵愛,拿走他們的錢財,行你情我願的風月之事,卻不能懷上他們的孩子。
江琇瑩苦苦哀求,並未獲得王一諾的憐惜,王一諾看她的目光薄涼如視無關緊要的路人,「從此你與紅花樓再無瓜葛,我消你奴籍還你白身。你好自為之。」
在江尋芳原來的命運里,江尋芳被毒啞了喉嚨關在後院里遭惡狗撕咬痛苦喪命,這份仇恨王一諾倒是一直記著。
死總是輕巧的,活著才能受罪。
一輛半舊馬車,一個包袱兩身簡單素衣少許銀兩,江琇瑩遠離了繁華的京城,到了她從未听說過的鄉下小城落腳。隨著月份,她的肚子漸大,這胎懷得很穩。江琇瑩清苦討生活,再听聞京中傳來的消息已是她臨盆之際。
听說吏部尚書林大人的嫡二子風流成性,男女通吃,縱欲過度,死在了小倌的肚皮上。
江琇瑩心中那一絲渺茫的讓孩子認祖歸宗的希望搖搖欲墜。
等生產過後,她獨自帶著孩子生活在這座偏遠的小城中。江琇瑩被風塵染過,平日里一顰一笑都帶著股勾人的媚態,男人自然是喜歡的,不收分文替江琇瑩幫襯些事情,但女人們就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對鄰街的俏寡婦上心了。漸漸傳出江琇瑩曾經淪落風塵,風言風語只挑難听的講,什麼花魁名妓,不過是賣身的娼妓罷了。
……
江尋芳跟慕容逾明到西北邊關已經過去三年,她從一個瘦弱的小姑娘長成了一個能獨立的大姑娘。
自離開京城後,一路上江尋芳的表現就讓慕容逾明驚訝。他滿心想要把自己的小姑娘捧在手心里寵著,沒料到江尋芳比他以為的更會照顧自己。
明明生得一副嬌小柔弱怯怯的模樣,但江尋芳會做飯,會裁衣,甚至會做陷阱捕獵,文學粗略通一些,還會給地里的糧食買賣出入做賬。對此江尋芳坦言,王一諾平時會帶她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做各種事,茶樓听書的時候給她講有理有據的天下奇人異事,城外踏春秋游爬山涉水自給自足更是常有的事。雖然辛苦,但真的學會了很多的小技能。
如今江尋芳依然感哭鼻子,但恪守本心,內心堅強。
慕容逾明發現自己的小姑娘遇事喜歡自己找方法解決而不是依靠自己後,他內心難免有些失落。
江尋芳和慕容逾明成親的時候,王一諾從京城讓護衛隊運送來了她為江尋芳早已備好的嫁妝。王一諾做為江尋芳的娘家人財大氣粗,硬生生在西北為江尋芳的親事鋪了十里紅妝,風風光光送江尋芳出嫁。那長長的送親隊伍,一箱箱系了嶄新綢緞大紅花的嫁妝,至今是人們津津樂道的。雖然做為江尋芳的娘家人,王一諾從未在西北出現過。
最讓慕容逾明吃味的是,他們成婚後江尋芳最嘗念叨的居然還是遠在京城,這些年只有偶爾書信往來的王一諾。
有一回用著晚飯,吃著吃著不知為何江尋芳端著碗掉起眼淚說到,「東家以前最喜歡和我說話,現在連信都不怎麼給我寫了,我總覺得她把我推遠了。是不是再過幾年,我們就沒的聯絡,十年,二十年,東家就把我忘了。」
江尋芳沒有前幾世的記憶,慕容逾明卻多多少少察覺到王一諾本身的不尋常之處。王一諾的確在淡出江尋芳的世界,恐怕是為再不能相見的未來做準備。但這些慕容逾明不能對江尋芳說,只能安慰有機會他們就去京城看望王一諾。
婚後兩年,江尋芳和慕容逾明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是個健壯的男孩。
孩子的出生,讓夫妻兩的家庭幸福達到了圓滿。
時光悠悠,孩子健康成長,丈夫和孩子在身旁,江尋芳褪去了少女時的嬌澀徹底成長起來,漸漸的她也很少想起王一諾了。
似乎歲月安好,然而邊關本來就不是一個平靜的地方。大大小小戰事沖突,慕容逾明處理得游刃有余,妻兒在側,慕容逾明也不再一味的掙戰功,官職不必過高,能守住自己的小家就好。但當戰事一發不可收拾,他身為將軍義不容辭上陣殺敵,詭譎陰謀暗算來臨之際,他身陷囹圄,背月復受敵,血染殘甲。
他本身的強大再也不能支持他應付眼前的難關。
敵軍源源不斷涌來,慕容逾明殺紅了眼,身受重傷眼見自己將要人頭落地之際,腦海中閃過江尋芳母子的面容,他怒睜的赤目中有了濕意。他若是死了,她們母子今後怎麼辦!
好不容易,他追逐了幾世才有了這一世的相守,豈能相守卻不能長久!
心髒在胸腔中劇烈鼓動,慕容逾明死死瞪著揮向他頭顱的刀刃,天地仿佛褪色,耳旁全是兩軍沖擊的嘶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前一刻鮮活的人下一秒橫尸,生命的份量在這天地間是不起眼的埃塵。
不能倒下,不能死!慕容逾明睚眥欲裂,眼前敵軍的頭顱卻在他之前,在一道兵刃的雪光中斬落。王一諾那張冷漠到仿佛天下盡是螻蟻的面孔出現在慕容逾明眼前。
慕容逾明瞳孔微張,看著王一諾面無表情舉臂揮斬手中雁翎刀,刀光落下,霸道的刀氣飛斬,近前二十尺敵軍尸首分離鮮血迸裂,嘩啦啦倒下一片人。
這已經不是「人」所能做到的事,武功再高也不行。
本著今天看到她揮刀的人都不能活著離開的想法,王一諾一次又一次舉起手中的刀,奔涌而來的敵軍一片片倒下,直到殺出了一片真空地帶。尸首橫列堆積,血氣沖天,而王一諾手中雁翎刀刀身依然雪亮,沒沾惹上絲毫血腥。
慕容逾明想問王一諾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他強弩之末,張嘴話沒說出口先吐了一口血,五髒六腑糾疼腦中陣陣暈眩,他極力保持清醒。
見慕容逾明身負重傷再不治療就快升天了,慕容逾明也很驚訝自己意識渙散居然還能在震天的喊殺聲中听清王一諾的話。
王一諾說,「你死了,你的女人就成了我的女人,你的兒子就成了我的兒子。至于你,死的早,誰還會記得你呢。」
氣得慕容逾明噴了一口凌霄血。
慕容逾明又提了一口氣,見他還能挺一會不斷氣,王一諾口中低聲,「屠宰場。」看不見的空間範圍,籠罩了這片沙場。
王一諾扛起慕容逾明跨步離去,慕容逾明奄奄一息努力抬首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只見一具具鮮活的轉瞬被看不見的屠刀斬碎,他們悄無聲息地倒下,甚至連一絲痛呼都沒有變成了地上的殘肢斷臂,默默地血流成河。
慕容逾明嘶啞著嗓音微弱的氣聲問為什麼。
王一諾听見了,「問我為什麼來這救你嗎?」
慕容逾明徹底陷入昏迷前听見王一諾回答了,「因為江尋芳的心願是和你共度一生。這一生才堪堪過了小半,你不能死。」
……
關城之中將軍府,已為人母的江尋芳憂心重重,焦慮不安等待前線消息傳回來。這一次戰事爆發得太突然,敵軍大舉入侵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敵多我寡,兵力不抵,援軍未到,這一次慕容逾明上沙場凶險萬分。
一定要活著回來,一定要活著!江尋芳不斷祈禱著。
直到前線傳來消息,迎戰的將士全軍覆沒,舉城哀慟,江尋芳的眼淚終于落下。城中人拖家帶口要逃,晚了唯恐蠻族沖進城中大肆劫掠搶殺。
江尋芳抱著幼子留在府中,望著西北蒼藍無垠的天空,泣不成聲。她不願意離去,她要等他回來。
不出半日,消息再次傳來,這次是蠻人退兵的消息。
神乎其神。
匪夷所思。
慕容逾明回來了,鮮血淋灕,被一個人扛在肩上帶了回來,他無聲無息仿佛已經死去一般。
王一諾目光涼涼地掃視這座慌亂的城鎮,逃難的百姓拖家帶口,一張張倉惶的面孔,徒步跑出城。
惶恐的人們看著他們愛戴的將軍生死不知被白衣人扛在肩上逆著人流步伐穩健朝城門走去,鮮紅的血液流下染紅了半邊白衣。
王一諾帶著人大步進城,似乎眨眼的功夫,已經走過百丈遠,消失在城門口,仿佛幻影。
江尋芳抱著幼子執著地望著大門,他說過會活著回來。
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江尋芳柔聲安慰懷中兒子,也不知是否是在騙自己。直到她在門房盡頭看到人影。她一眼就認出了王一諾,也認出了扛在王一諾肩頭的是慕容逾明。
她眨了眨眼楮,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當她意識到是那個王一諾帶著慕容逾明回來的時候,她就知道慕容逾明還活著。
江尋芳抱著孩子沖了上去,「東家!」她努力想給多年不見的王一諾一個微笑,可眼下情況不好,她滿臉眼淚笑得怪丑。王一諾仔細看了看,江尋芳褪去了少女的模樣,如今有了婦人的豐盈,倒是比以前的弱不禁風健壯了不少。
王一諾笑眼彎彎,一如過去的寵溺,「我的好姑娘,還是那般好看。」
江尋芳擦了擦臉問,「小明他還好嗎?」
王一諾篤定地回答她,「死不了,還會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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