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空空憑借手中那一縷宗門秘制追魂香追蹤玉離兒的下落的同時,玉離兒在幽州城中躲躲藏藏最終躲進了城北一座院落中。
她落在院里恢復成人形一刻,屋門打開出來一位滿身病容的男青年,雖然病弱但無損他的眉目俊秀,見了玉離兒突然出現,他很是驚訝,「玉娘,你怎麼來了?」
在萬空空面前哭了好一會的玉離兒這會兒眼眶還是紅的,她縴細的手掌握住青年的手腕,我見猶憐,期期艾艾低聲喚了一聲,「堂軒道友。」
眼見她眼淚要下來了,韓堂軒連忙問怎麼了。
「我姐姐的仇人來尋我,他們逼我說出姐姐的下落,可我又如何得知姐姐的下落呢,我們許久未曾聯系了。」
「你別急,待在我這沒人能傷你。你且說說仇人是誰?」韓堂軒自結丹以後在幽州城居住了近百年,金丹的修為在幽州城的散修之中足夠說得上話,他也算是本地比較有名望和實力的人了。玉離兒雖然修為不高,但勝在人美,韓堂軒早有與她結為道侶的心思。
「尋仇的人是……」玉離兒話尚未說完,只听韓堂軒家的大門被人敲得邦邦響,玉離兒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隨著邦邦的敲門聲,外門有人大聲問話,「玉小仙子在否,天妖宗玉蘿仙子道侶之徒有事請教,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請出來把話說清楚。」
玉離兒倒抽一口冷氣,「是門外的人。」
韓堂軒並不慌張,「你先到屋內暫避,我去應付門外的人。」
玉離兒忙不迭地點頭,而後進了屋內,韓堂軒見她把門關得嚴實後,捏了手決開啟屋子的禁制,以免門外的人闖進去。
「玉小仙子,開門吧,我知道你在里面。」門外萬空空的聲音還在繼續,「不要以為能躲過去,你剝了我師父靈寵的皮做圍脖,要小心主人上門。」
韓堂軒氣憤地打開大門,對上了萬空空有事沒事都很嚴肅的一張小臉,又見她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他怒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追著玉娘不放?」
「你又是什麼人?」萬空空冷冷反問,「不管你是誰,把玉離兒交出來,否則別怪我打你。」
韓堂軒在幽州城住了這麼多年,憑著自己金丹的修為,在此地鮮少有人對他不敬,被萬空空對臉這麼一嗆,他頗為惱怒,「我乃……」
他話剛起了個頭,對面的萬空空被人往後拽了一步,接著韓堂軒面前換了個人。韓堂軒不悅地瞪著面皮白淨俊俏的「男人」,繼續說道,「我乃弄玉玄仙韓堂軒…」
然而他的名頭只報了大概,被王一諾無情地打斷了,王一諾是笑著開口的,表現得溫文爾雅,姿態卻高極了,讓人不容反駁,「韓道友,我們幾人追查殺人奪食金丹的妖物而來,你可以護著玉小仙,但你從現在起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將成為呈堂證供。我問你,你與食人金丹的妖物是否有所牽連?」
開門被蓋了一頂大帽,韓堂軒面對王一諾尤其唬人的面孔不由心底打鼓,接著又是不由自主側開身讓了路,目送著王一諾一行人大搖大擺入了他的院子。
韓堂軒天生一副病容,說話底氣總是弱上一分,他對王一諾幾人說道,「玉娘是心善的人,絕不會做出殺人奪丹這等罪惡滔天的事。」
「是與不是,當面對峙知。」萬空空大步上前站在屋子門口,韓堂軒剛想說門上禁制未撤,見萬空空抬起胳膊用力敲起門來,那一層防御禁制觸及她的手散發出陣陣熒光,卻不想禁不起她幾下敲門,熒光漸漸弱後徑直消散了。雖說這層禁制只是韓堂軒臨時所設,可也不該如此不禁用,至少也能阻擋與他同等修為的全力一擊。
韓堂軒驚疑不定地望著萬空空,不由懷疑這佩戴長劍身形小巧的女修是名鍛體的修士,每一寸皮肉骨骼硬如玄鐵,且力大無比,所以能抬手破禁制。
萬空空敲了一會門也不見屋子里躲著的人應答,她失去耐心抬腳把屋子兩扇門踹開了,「妖精,快出來還我師父!」
隨著屋門敞開,玉離兒已經哭得淚水點點的臉龐再次落入眾人的眼楮。
小劍修展風眼角一抽,問到,「見她一直在哭,不覺得眼楮疼嗎?」
王一諾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回答,「眼淚本來是女人的武器。」
不知為什麼,展風覺得一股寒意從背後竄上來,他下意識移開了幾步遠離了王一諾,正好躲在妙真大師的身後。慈眉善目的俊秀和尚看了他一眼,並未發言。
韓堂軒尚且想上前攔住萬空空,不想萬空空一推手把他推到了一邊,韓堂軒踉蹌了幾步站穩,再看萬空空已經很是利落地拽著玉離兒的衣領把哭得一臉眼淚的姑娘提到了眼皮子底下。萬空空很不善,「你把實情都說出來,否則我搜魂自己看。」
大凡是這一界的修士都不會把搜魂放在明面上說,畢竟是魔修的手段,多是損人利己,被搜魂的人心神會受創對修行不利。
听到萬空空說搜魂,神色一點也不像說笑,除了王一諾,其余幾人神色皆有變化。被萬空空拽著領子提在手里的玉離兒顫顫巍巍,卻咬緊了嘴唇硬是一聲不吭。
可能是覺得在季驚寒、妙真大師面前表現的時候到了,小劍修展風正義凜然開口阻攔,「此等手段未免太陰損,還是從長計議吧……」後面的話再萬空空冷冷的注視下逐漸收聲。
玉離兒求救的目光轉向韓堂軒,「救我。」美目盈滿淚水,盡顯令人憐惜的柔弱。
畢竟心里對玉離兒有情,韓堂軒心中琢磨著要使些什麼手段從萬空空手中把玉離兒救下來。韓堂軒雖然有金丹期的修為,但在幽州城中閉塞多年而不知道方外人,如果你認得季驚寒、妙真法師,他心里生不起什麼念頭了。
但此刻他生了念頭了,韓堂軒不善地打量著幾個陌生人,藏在袖子下的手中悄悄握上了法器。然而他什麼都來不及做,前一刻他的目光在打量別人,下一秒他的目光驟然升高,他看到玉離兒臉上震驚的神情,連那個進門開始一直冷著臉面無表情的劍修也露出了錯愕的神情,他還看到門邊上自己失去了頭顱的身軀徒然倒下,以及白衣廣袖的王一諾手中握著長刀的身影,刀刃上一縷陽光折射的星芒,刺得韓堂軒眼楮生疼。
王一諾一言不發把人腦袋砍下來的行徑嚇壞了展風,無論如何這名叫韓堂軒的修士也有金丹期的修為,王一諾又是如何令人反應不及把他腦袋砍下來?展風越發感到怪異。
萬空空注意到王一諾雖然把人腦袋砍飛了,但是橫截面整齊到連一絲血跡都沒迸出來,實在詭異。她拋下玉離兒伸長胳膊接住了韓堂軒的腦袋,卻見這個身首分離的腦袋保持著腦袋飛出去後的驚恐之狀,待萬空空把韓堂軒的腦袋端正,這顆腦袋還能哆哆嗦嗦地說話,「我死了麼?」
一時之間室內噤若寒蟬,季驚寒的目光落在王一諾手上那柄雁翎刀上,世上靈寶法器功效不一,千千萬萬,他從未見過斬人而不死的刀。
萬空空提著韓堂軒的腦袋想了想,「生機仍在,算不得死了吧。」她回頭看王一諾尋求答案。王一諾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一如她表現給人的文雅之態,胳膊一甩,手中長刀雪刃劃過一道殘影給人一種刀鋒很利的感官。
王一諾對玉離兒說,「被我的刀割下頭顱不會死,甚至有再造之能。你若不招,我割下你的腦袋按在這具身體上。」手中刀尖斜指向倒在門邊的無頭男尸,「讓你下半輩子做個男人。」
萬空空︰「咦?」
這一句話簡直比毒打玉離兒一頓更有效,玉離兒幾近暈厥,直接招了,「我確實是玉小狐……」
韓堂軒雖然身首分離,但並未死去,他的腦袋活動如舊,目能視耳能听,口能言,听聞「玉離兒」說自己叫玉小狐,他喃喃道,「這…玉娘莫不是你在騙我,我們相識幾十年,何曾听你說起過玉小狐,你是玉離兒啊。」
玉小狐幽幽地瞅了韓堂軒一眼,緩緩說來,「我本是天妖宗弟子玉小狐,幾十年前被逐出師門,此後四處漂泊。」
她講到被逐出師門後四處漂泊,遇到了天道門大能修士青雲道尊,這青雲道尊極美色,且男女不忌,修煉的功法更是需要借助鼎爐采補。玉小狐不甘于與青雲道尊為伍,卻受制于他,不得已四處尋找鼎爐交于青雲道尊,以求青雲道尊放過她。如此,有了修真各界修士頻頻失蹤。
說到這里妙真大師手中捻著一串玄色佛珠,干淨的手指慢慢撥弄著,佛珠在他手中日積月累染上了佛光,看起來色澤渾厚而溫潤,亦如這個和尚給人的印象。
他問道,「既然是為鼎爐,又為何殺人奪丹?」
妙真大師記起鬼城之中乍然見萬空空一劍刺穿紫衣女尸蘇木,誤以為她濫殺無辜之事。後得知蘇木的金丹被奪,分毫縷析,仿佛有偌大陰謀隱藏。
為什麼要殺人奪丹?玉小狐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垮下,她麻木地開口,「我妹妹離兒資質不高,修為再無精進,只是苦熬壽元罷了。青雲道尊交給我們姐妹一部秘法,可取他人修為……鬼城之中那名為蘇木的女修本被我抓去給青雲道尊做鼎爐,青雲道尊采補一番之後便厭棄了,于是我奪走了她的金丹。」
之後的時候萬空空他們也知道了,鬼城之中現身的四足三尾妖獸是玉小狐孽業纏身的本體,被萬空空的尸將毀去了真身後,玉小狐僥幸元神還在奪舍了同胞妹妹玉離兒的肉身。
此時的玉小狐用的正是她妹妹的身體。
隨著劇情,小劍修展風心思幾轉,「還道是你們姐妹情深,你為了活命卻連親妹妹也下手奪舍。」
玉小狐絲毫不動容,「我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她也該回報我一二呀。」
萬空空可不在乎她們是否姐妹情深,她追問道,「快把我師父萬花花的下落說來。」
听到萬花花的名字,玉小狐的眼中多了幾分神采,「你師父……當真是再好看不過的男人了。當年我心悅于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只求他對我一分憐惜,可他眼里只有玉蘿。」
談及自己在天妖宗無論資質還是地位都壓自己一頭的師姐玉蘿,更是跟她搶男人,玉小狐咬牙切齒,「他再喜歡玉蘿又如何,我略施小計他們分開了。花費數年,我終于尋到萬花花的蹤跡,可恨青雲道尊卻也瞧上了他的美貌,強行擄去了。」
萬空空繃緊了臉皮,早知道師父那張臉這麼會惹事,她應該幫他把臉打壞。萬空空下定決心見到她師父萬花花,一定要為他毀容,「我問你,你口中的青雲道尊又身在何處?」
「他乃天道門副門主。」
「天道門又在哪?」萬空空繼續問。
玉小狐︰「……」
「咳咳。」萬空空的無知讓小劍修展風看不下去了,雖然畏懼于萬空空的暴力,但他還是開口了,「久負盛名的天下第一大宗,天道門。在幽州城不遠處的靈山上。」世上居然還有沒听說過天道門的修士。
「既然離得不遠,那今天把事情辦了吧。」王一諾輕飄飄地開口。
萬空空一向是說走走,眨眼的功夫見萬空空以御劍術帶著王一諾化成天上一顆星星遠遠消失了。那速度是眾人拍馬也不及的。
遺留在一旁的韓堂軒的腦袋弱弱開口,「我怎麼辦?」
化成一道虹光的紙鶴從天上掠至屋內,帶著萬空空的靈力為她傳信︰【我夫人說,把那人的頭放回身上長回去了。】
這麼隨便的砍下來長回去的嗎?展風保持著懷疑的態度把韓堂軒的頭按了回去,肌理整齊被切開的斷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了。韓堂軒迫不及待從地上爬起來,一副鬼門關回來的樣子來來回回地模著自己的脖子。
「事不遲疑,得在萬空空大鬧之前趕到天道門。至于這狐妖。」季驚寒冷得沒有人氣的目光看著玉小狐,似是準備直接殺了為民除害。
妙真大師自然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貧僧將她封在法器之中,等此事了了將她押送鎮妖塔。」
季驚寒頷首。
眼見妙真法師收了玉小狐,幾人要離去,平白遭難的韓堂軒喊住了他們,「且慢,幾位道友,還請問那位白衣執刀者是為何人?」也不知他是不是有向王一諾尋仇的念頭。
季驚寒只答不止,而後幾人往天道門趕去。
路途之上,沉思半晌的季驚寒問老友妙真大師,「你是否認得王一諾是何許人?」鬼城中妙真大師和王一諾一個照面時候的遲疑,季驚寒一直記得。
妙真大師平靜道,「似是眼熟,可平生未見。」
一如季驚寒第一次見到王一諾時候的感覺,似乎覺得見過這個人,可記憶里又沒這個人。
同行的小劍修展風听了,不明所以。
……
靈山,天道門。
匯集天才的修真宗門,門徒千余人,渡劫期半步真仙一人,大乘期老祖五人,合體期高手二十三人,八百門內弟子,一百零二金丹。這份戰力,足以橫掃修真界每一個門派。
今天對天道門而言是個稀罕的日子,因為有人一路踢館踢進了大殿。
恰逢今日天道門掌門、長老,以及三代親傳弟子齊聚大殿議事,萬空空對著滿殿的人絲毫沒有落了氣勢,冷聲道,「廢話少說,快叫那個老妖精把我師父交出來!」
季驚寒三人趕至天道門,得知萬空空已經一路闖進大殿。以天道門的實力,算萬空空有分神期的修為,也不該能一路暢通無阻的闖進大殿。
而天道門弟子面面相覷,互相懵逼,告知季驚寒幾人,不是沒人能攔住萬空空,而是沒人敢攔。
展風听了心中暗驚︰魔修居然這麼厲害,天道門這麼大的宗門無人敢攔。
看來抱大腿不止要抱季驚寒、妙真大師,那個魔修萬空空的大腿也是要抱上才行。
小劍修修為不高,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天道門,能進山門也是托了季驚寒、妙真法師的福。天道門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佔地廣袤,猶如仙境,靈山七十二峰,門徒千百人,似乎走幾步能遇到金丹期高手。連雜役弟子的穿戴也比其他門派普通弟子要好些。
听聞他們三人是來找前個時辰闖進山門的魔修,天道門守山弟子趕緊往門內通報引他們前去大殿。抄了捷徑從天道廣場穿過去,這天道廣場是門中弟子听道之處,財大氣粗鋪設著平整青玉磚,陽光從峰頂落下剛好落在天道廣場以八卦之形坐落的八座雕像上。
傳聞天道門開宗立派七千年,氣運深厚,多虧了這千百多年前八位修道前輩。
時光悠悠,千百年已逝,但這八位前輩的雕像停留在天道廣場上,日日受弟子擦洗敬拜,正東位的巨大雕像,石頭雕刻更顯古樸,道骨仙風的老者手持一卷書冊,開宗門廣布道法,正是天道門開宗第一代掌門。
展風第一次來天道門不免好奇,把這八座雕像一一看過,直到正西位的雕像,廣袖長衫,身姿凌然,手中長刀,目光平視前方,超然入境。那雕像的五官竟然與王一諾有八分神似。
「那石雕是誰?」展風像那座石雕走近了幾步去觀察,怕自己想太多了認錯了。
季驚寒與妙真大師早年來過天道門,也從天道廣場上走過,听過這八位千百年前作古的前輩事跡。凝視著正西位的巨大雕像,季驚寒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會覺得與王一諾似曾相識,只因為來過這天道廣場,听過修真大能流傳至今的傳聞。
「刀宗,王一諾。」
……
天道門大殿之中,諸多弟子盯著王一諾的面孔反應不一,精彩紛呈。
王一諾溫和有禮,「在下王一諾。」
萬空空當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怒斥道,「臭道士盡是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