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幾乎不敢相信這命運的巧合。
但他仔細想了想,最初他抽卡時，在那麼多的存量契約者里都能抽出沈行。現在這里不過停放著區區幾十輛馬車，他能一頭撞進坐著沈行的馬車里,倒也正常。
不過現在更要緊的是，聯絡水晶落在了對方的手里,這可比水晶在公爵府里更糟糕。
連魔力波動檢測儀器都檢查不出異常的小花他都能發現異常，如果被他發現這塊水晶中的魔力波動並據此查處被聯絡過的女巫們就糟了。
更有可能的是……沈行早已經發現了這塊水晶的魔力波動。
否則他怎麼可能那麼目標明確地從他的口袋里模出它？
事情變得更棘手了。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沈行拿走這塊水晶，不能讓他對其中的魔力波動做進一步的調查。
想到這里,吳非心中有了決斷。
「長官,您能先解除我身上的定身嗎？我這個姿勢不是很舒服。」
吳非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說話的時候我更想能看著您。」
「哦？」男人發出一個表示疑問的單音節,隨即便不甚在意地解除了定身的咒語,他似乎並不認為籠中之雀可以從此逃月兌。
吳非也沒想到這麼容易，他原本已經準備好了要廢更多的口舌。
然而在恢復行動能力的瞬間,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用右手握住對面人的手腕，然後低下頭,咬在了對方拎著項鏈的修長手指上，同時用另一只手趁對方手指放松的剎那把項鏈搶了過來，用一張從道具商城兌換來的小型爆炸符包裹著扔到了車窗外。
「轟」的一聲,水晶項鏈瞬間在車外炸成了齏粉。
做完這一連串動作後，吳非才轉過頭，心有余悸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對方灰藍色的眸子已經像結了冰一樣。
「……你咬我？」男人用右手輕輕掠過左手手指上留下的那個淺淺的牙印。
下一刻,他伸出手，大力地鉗住吳非的下頜，第一次用手直接觸踫上他的皮膚,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
他的力道很大,吳非已經感覺到痛了。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咬上去時的力道並不大,他並沒有指望因此傷到沈行，只是想讓對方在猝不及防中松手。事實上他咬合的力道應該並沒有給對方造成大的妨礙，他另一只去搶水晶的手能感覺到沈行是在他的舌頭不小心蹭過被他咬住的手指時才毫無提防地松開手的。
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被迫和對方冷酷的灰藍色眼楮對視著。
「不要再擺出這副表情。」男人冷酷地說著，「不管那塊水晶是哪里來的，我沒听說過來自阿爾波的鄉下小子可以隨手甩出爆炸的魔法。」
「長官，對不起，水晶項鏈的確是我從公爵的宅邸里撿來的。我從小地方來，沒見過這種寶貝，所以一時鬼迷心竅把它裝了起來，而沒有交給管事去尋找失主……」
「剛才你說宅邸里發生了盜竊，我擔心這個項鏈真的是贓物，而我也會被認為是小偷……方寸大亂之間才會想著要毀掉它，我用的是我自己買的一個防身用的爆炸卷軸，我真的不會什麼魔法。」
「我現在清醒過來，已經認識到錯誤了，求求您從輕發落。」吳非苦苦哀求道。
「編故事的水平倒是不錯。」沈副司長冷冷地評價道，顯然並不相信他所說的鬼話。
而這時候剛才的爆炸聲已經吸引來了宅邸的安保人員。
「馬車上有人嗎？」一個安保人員在外面喊著。
沈行向外微微探出了身子︰「是我這里出了點小意外。」
「抱歉打擾您了，我們這就離開。」這些人不知是否認出了沈行，但在他發聲後還是很快就撤離了。
吳非有些意外沈行竟然沒有把自己這個小賊交給公爵府的安保，甚至替他遮掩過去了，但他很快就感到了絕望，因為他意識過來——沈副司長恐怕還是想親自處置他。
但無論如何，最關鍵的證據已經被他處理掉了，現在沈行手中握有的明確把柄只有他偷拿水晶和使用魔法兩樣，但這些都不算是確鑿證據，對于本就被懷疑的他而言，可以稱得上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方才安保人員找來時，沈行稍稍放松了手里的力道，但是隨著那些人離開，沈行的手勁再次加重了——
「長官，我很疼，您能不能輕一點？」吳非懇求道，「我感覺我的下頜骨都要被捏碎了。」
「是麼？」男人輕聲道。
他的拇指暫時性地放松了，由內向外地極為緩慢地摩挲過吳非下頜上被捏出來的紅痕。
狹小的車廂內兩人間的距離無可避免的縮得很近，吳非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打在他臉上的吐息——熟悉的，在此情此景下又讓他覺得萬分危險。
他用那雙灰藍色的眼楮凝視著吳非，冷漠的聲音中多了一絲沙啞︰「告訴我，你是誰？」
「我的身份您知道的，我的身份證明還在您那里……」
沈行卻打斷了他的話︰「或者這樣講，你知道女巫嗎？」
吳非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滯了一瞬，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試圖不讓對
方察覺出端倪︰「知、知道……」
「傳說中，她們最為人知的特質便是擅于蠱惑人心，極為危險。」馬車昏暗的光照下，男人的聲音像是含著冰的酒。
他用拇指撫上吳非的唇︰「我以前並不相信。」
「長官，我真的就是一個普通人，也無錢無勢，沒什麼能給您的，您能放了我嗎？」吳非再次懇求道。
他分辨不清沈行這樣做的用意，按照紅雀的說法，在搜捕女巫一事上，特別司其實並不需要確鑿的證據，沈行的懷疑，已經足以給他定罪了。
這時沈行將一手撐在吳非身後的馬車壁上，低頭俯在吳非頸側。
吳非正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沈行要做什麼，也猶豫著不敢躲開。
吳非震驚地睜大眼楮——這個人的五感為什麼如此敏銳？
「你方才隱身去哪里，去做什麼了？」男人望著他道。
「不說也沒關系。」
「今天晚上這間宅邸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應該還是很好查出來。我到時候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不能查！紅雀她們今晚救出了絲蘭夫人，公爵出于顏面以及不想沾上包庇女巫的嫌疑的考慮，一定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特別是不會告訴特別司。但如果是沈行去查，吳非相信他一定都能查得出來。
但他要怎麼阻止他？
「您應該有很多公務要處理吧？比我危險、比我嫌疑更大、更有緝捕價值的嫌疑人一定有很多，您為什麼一定要盯住我不放呢？」吳非突然出聲看著他問道。
他要賭一把，賭沈行沒有那麼強的紀律意識，也對他現在所服務的組織及工作缺乏忠誠。
「長官，我還很年輕，我不想被當成小偷，所以即使冒犯您也在所不惜……」吳非說著一顆顆解開了自己的襯衫扣子，扯亂了自己的領口。
「你做什麼？」男人看著他的舉動微微眯起了眼，皺了皺眉。
吳非迎著那雙隱含提防的冷漠眼楮，鼓起勇氣道︰「長官，今天不管被誰問起，我都會說，在宴會開始後沒多久，我就被您以配合審查的名義帶到了這輛馬車上……做這種事。」
「……這種事？哪種？」對面灰藍眼楮的惡魔冷笑著反問著，仿佛在看一場拙劣的把戲。
吳非仰起頭，環著對方的脖子向自己壓過來，主動把自己的唇貼了上去︰「這種……」
他看見男人因驚異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隨即閉上了眼楮。
耳邊只剩下對方一瞬間變得難以自持的錯亂的吐息。
「長官……」他在分開的間隙貼著他的面龐小聲呢喃，「我查過了，王室和貴族普遍信仰光明聖教，教義中同性間的情感關系被視為禁忌。如果我的供詞被傳出去……您會有麻煩的吧……」
「所以長官，您和特別司的其他人，都不要再追究今天晚上的事了，好嗎？」
吳非忐忑地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突然他感到一把大力把他推到摜在馬車的座椅上，他剛想用手撐著坐起來，男人的唇便追了上來。
對方壓得他完全動彈不得。
接著他兩只手也被抓住了，手腕踫到了某種冰涼的金屬。
他看見對方那隱含著薄薄的冰一樣的慍怒的灰藍色眸子。
「你果然是很危險。」他冷冰冰地說著，眼楮危險地眯起來，緊接著又難以自抑般地覆上了他的唇。
馬車內的照明熄滅了，狹小的空間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車外朦朧的月光。
「喀」的一聲，吳非听見金屬手銬銬住的聲音。
一片粘膩窒悶的氣息中，對方的聲音也變得模糊而沉喑︰
「既然想要脅迫我，那麼也該讓我收到相應的切實好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