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回到床上,沈眠闔著眼眸裝睡, 顧恆卻遲遲沒有離開, 坐在床邊, 靜靜打量沈眠沉靜的睡顏, 昏黃的光線落在男孩白皙無瑕的臉蛋上, 交織成一幅暖色調的精致的工筆畫。
顧恆俯,停留在沈眠上方一寸,這樣的距離,可以感受到男孩微熱的鼻息拂過臉頰,那兩瓣櫻唇微啟, 散發誘.人的極致甜蜜。
可以如此靠近他,簡直像是一場夢。
沈眠還因為方才洗手間的事臊得厲害, 掀起眼皮,指了下床頭燈,道︰「關燈。」
顧恆彎起唇,低聲道︰「阿眠, 過幾天就是除夕,我陪你回去探望伯父伯母, 好不好。」
沈眠扯了下唇, 道︰「顧少爺你以什麼立場見我爸媽?就憑你囚.禁他們唯一的兒子,拴著我的手腳, 對我用強?」
顧恆似乎已經習慣了他話里帶刺,自顧言道︰「我會告訴他們,我和你正在交往, 至于青幫的事,他們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這個道理沈眠自然明白,倘若他把真相告訴父母,不說他媽一向護短,把他當成眼珠子疼,就是他爸那個火爆脾氣,肯定是要跟顧恆拼命的,到時候事情會變得更加不好收拾。
可是,就這麼遂顧恆的意,他又覺得有些不甘心。
沈眠勾唇一笑,指尖抬手撫著男人英挺的面頰,笑意卻未達眼底,輕哂道︰「你不怕我逃走?出了青幫,我有的是辦法離開。」
顧恆頷首,似很贊同般,道︰「你說得對,離開青幫,我是有可能看不住你。不如……就讓你一直維持現狀,站不起來,自然也就沒力氣逃了。」
顧恆寬大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猛地將人翻身壓在身下。沈眠一愣,沒料到這人還有精力,他下意識推搡男人,顧恆與他十指交握,在他手腕上落下一個稍顯炙熱的吻,幽深的黑眸凝視著他,道︰「不會讓你走。」
沈眠皺眉,「你腦子里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了?」
顧恆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沉緩,說道︰「我一靠近你,就忍不住。」
「……」
手機鈴聲響起,顧恆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四點。
他面上顯出幾分復雜的神色,拿起手機去了陽台,過了許久才回來,只是沒再纏著沈眠做那事,而是擁著他,在床邊坐了一夜。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顧恆起身離開。
隨著房門合上,沈眠睜開眼眸,他也一夜沒睡。
他心里有些不踏實,問系統︰「能追蹤到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嗎?」
系統好半晌才有動靜,道︰【能,不過大多數系統並不具備這項功能。】
言外之意,它比其他系統更先進,沈眠呵了一聲,輕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系統自然說不敢,很快查詢了一番,道︰【是孟維宇。】
沈眠點點頭,又問︰「通話內容呢?」
【無法獲取。】
系統停頓一下,又響起沙沙的電流聲︰【所有系統皆不具備這項功能,任何時代都要尊重隱私權的。】
所以絕對不是它沒用。
沈眠默默翻了個白眼,這會倒是知道隱私了?
接下來幾天,顧恆似乎很忙,每每到深夜方歸,最近天寒地凍,整日飄著大雪,他回來時身上總攜著外面的寒氣,顧恆在床邊靜坐許久,等寒氣散去,才將沈眠攬進懷抱里。
沈眠睡得昏沉,只覺得自己浮浮沉沉,很不安穩,從夢中驚醒過來,還沒罵出聲,已經被男人堵住唇舌。
顧恆緊緊抱著他,細細密密親吻他的臉頰,那動作說不出的疼惜與愛憐,只是沈眠感覺到他的不甘,還有痛恨,不是對他,而是對別的什麼人,叫他分外不安。
沈眠做了一個夢,他記不清夢的內容,只是醒來時眼楮是腫的。他莫名其妙地擦著眼淚,顧恆仍然在奮力沖,撞,這個男人似乎永遠也不會有精力耗盡的時候。
似乎,也只有用這種方式,他才能確定這個男孩這是屬于他的。
次日便是除夕。
這是沈眠過得最不像年的一個年,但其實顧家很有年味,處處掛著大紅燈籠,貼著年畫,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只是這里的人看上去太過冰冷,所以看上去沒人人情味。
他昨夜受了大罪,被顧恆一路抱上車,離開前,顧恆被顧老爺子叫去問話,過了許久才回來。
沈眠坐在車後座上打盹,顧恆上了車,撫著他泛紅的眼角,問︰「昨晚夢到什麼了,我見你一直哭。」
沈眠揉了揉眉心,道︰「忘了,你呢?剛才老爺子叫你過去做什麼。」
顧恆低笑一聲,將人抱到自己腿上,似假似真地道︰「爺爺囑咐我千萬小心,不要栽在一個男人身上,可他不知道,我早就栽在你身上了。阿眠,我早就一敗涂地了,你知道嗎。」
沈眠看著他,良久,輕嘆道︰「顧恆,我們何必互相傷害,你強硬地把我留在身邊,可你過得也並不開心,倒不如放了我,讓我們都解月兌,你以為呢。」
顧恆道︰「只要你肯愛我,我們就都會開心。」
沈眠蹙眉道︰「我跟你說過,我這輩子只喜歡……」
顧恆含住他兩片嬌瓣,將他未出口的話堵截住,低聲道︰「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不要再想他了。」
到了沈家,沈家二老早收到顧恆的消息,提前備好了年夜飯,只等他們到。
沈眠瞧見自己父母,心里頭那根弦倒是松了,或許是為人子女的天性,只要回到父母身邊,就下意識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可以放肆的。
沈媽拉著沈眠仔細打量了一遍,道︰「是瘦了點,不過生病難免身子虛,媽給你炖了湯,加了不少料,還有中藥材,你待會多喝點。」
沈眠睨了一眼顧恆,便知道他是用生病做托詞,把這段時間的失蹤解釋了過去。
沈眠笑道︰「謝謝媽,我最饞您這一口,這些天可想死我了。」
沈媽見他臉色瞧著不大好,半開玩笑地問︰「看給你饞的,難道在顧恆家,他虐待你了?」
沈眠看向顧恆,那人正坐在沙發上和沈爸說話,兩人聊得正投機,沈爸笑道︰「顧恆你又不是不了解,這孩子一向為人謙和,哪像是欺負人的人,再說咱兒子是受人欺負的脾氣嗎?」
沈眠亦道︰「是啊媽,顧醫生疼我都來不及,怎麼舍得虐待我。」
沈媽拍拍他的手,沒接口。
沈眠道︰「媽,我房間有個游戲機,就在抽屜里,你找出來讓我帶回去玩。」
沈媽應了聲「好」,進去找了半天沒翻著,沈眠就親自進去找,其實哪有什麼游戲機,沈眠是故意誆她的,小聲問她道︰「這些天有沒有人來找過我?」
沈媽一邊翻找,一邊隨口答道︰「那可多了,你聯系不上,那個什麼陽光俱樂部的經理來找了你好幾次,說要找你簽合同,我跟他說你生病了在養病他還不信,非說你反悔了,故意躲著他。」
沈眠「哦」了一聲,又問︰「還有別人嗎?」
沈媽想了想,道︰「有有有,有個長得很高很帥的小伙子,看上去痞痞的,來找過你,說是你朋友。」
「那他說了什麼?」
沈媽狐疑地打量他兩眼,道︰「沒說什麼,那會你剛失蹤,我跟你爸著急上火,他倒反過來安慰我們,說你肯定安全,緊接著顧恆就發消息過來了,給我們拍了你正在睡覺的視頻,我們也就放心了。你說你跟顧恆吵架歸吵架,干嘛嚇唬你爸,說什麼顧恆是殺人犯,你爸差點當真了。」
沈眠笑了笑,道︰「我故意嚇唬他的,誰讓他整天撮合我跟顧恆,我要讓他知道,顧恆也不是什麼好人。」
「你這氣還沒消?我看顧恆挺好的,你就跟他好好過日子,別仗著年輕折騰。」
沈眠不置可否。
沈媽猛地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你以前那個隊友,跟你玩的不錯的大寶,打電話來家里了。」
沈眠一听是老a,便問︰「他是約我出去吃飯吧。」
沈媽道︰「不是,他說他們什麼俱樂部的老總因故去世了,讓我通知你一聲,出殯的日子就在這幾天,是哪天來著,我記不起來了,他說你要是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就不去,不強求。」
沈眠愣了一愣,「是藍海俱樂部嗎媽?」
那個傻.逼死了關他什麼事。
「不是藍海,是叫什麼榮耀俱樂部,你要是不熟悉就不去了,你還病著,也不算失禮。」
沈眠把眼前的抽屜合上,好笑道︰「媽,你肯定記錯了,你把手機給我,我打電話過去問一下就清楚了。」
「叩叩叩——」,有人敲了幾下門,顧恆推門而入。
沈眠剛把電話撥通。
電話那頭,路澤的聲音傳來,嗓音低啞得不像是他。
「哪位。」
沈眠沒開口。
那頭又問了一句︰「誰。」
沈眠好像嚇著一般,猛地掛斷電話,抬眸看向顧恆,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來。
那人蹙眉走到他跟前,抽出他手里的電話,遞交給一旁的沈母,「伯母,伯父有事叫您。」
沈母瞧了眼自己兒子,點了下頭,快步走出了房間。
「阿眠,你怎麼了?」顧恆伸出手去觸踫他的臉頰,尚未踫到,便被沈眠猛然揮開,手背上赫然出現一道紅印。
顧恆一愣,隨即眸色暗了暗,「你知道了。」
沈眠胸口疼得厲害,他彎下腰緩解這突如其來的痛楚,臉頰卻不知被什麼打濕。
他忽然記起昨夜那個醒來後,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的夢,那其實不是夢,是原身的記憶,顧恆利用他引傅行去了老城區,那個男人為了救他中彈,死在春節前。
他記得系統說過,每一個原身都是和主系統簽署了同意借用身份協議。
他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原身的壽數那樣長,命格也算不得很差,卻肯讓別人取代他,原來傅行死的時候,他就不想活了。
這麼痛,難怪他一直想忘,一直想逃。原來他承受不住了,才讓他來幫他。
可是他也承受不住,如果要一直痛下去的話,人要怎麼活?
「顧恆,是假的,對不對?」
顧恆捧起他的臉蛋,拭去他眼角的淚痕,盡可能使自己的語氣听上去不那麼冷血,道︰「是真的,他傷得太重。」
沈眠一把將他推開,那雙從來澄澈的眸子,帶著恨意,對他吼道︰「你是凶手!……而我是幫凶。」
「全是我的錯,」顧恆道︰「你要恨,恨我就可以了,不必為難你自己。」
他早料到會是這樣。傅行活著的時候,他或許還有機會和他一較高下,可傅行死了,他要怎麼和一個死人斗。
活人永遠是斗不過死人的。
沈眠睡了一天一夜,夢里全是傅行,不僅是傅行,還有許多別的人,霍謙,秦崢,更久之前那個愛吸他血的魔頭,那個標記至他最深處的ss級alpha,那個說過要與他白首的魏大哥,甚至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第一個帶他領略qing欲,他喚作「爸爸」的男人。
這些人喚著他的名,那些他幾乎快忘記的名字。
「明 。」
「書白。」
「小羽兒。」
「沈時。」
「淮兒。」
「阿清。」
最終,男人身後擁著他,在他耳畔輕聲喚他︰「寶寶。」
沈眠回身抱住他︰「傅行……」
那人卻道︰「我不是傅行。」
沈眠仍是不肯松手,微微抬起眸,那是一張模糊的臉,可他覺得他應該認識他,他拼命去看男人的臉,卻怎麼都看不清。
男人輕撫他的發絲,轉眼便消失不見。
他心理上明白這不過是個虛擬世界,只是一次游戲,他清楚有什麼陰謀圍繞著自己,他更明白,至今為止所遇到的這些人之間,有著幾乎不分你我的緊密聯系。
他放在心里,只當做不知道。他以為只要繼續以游戲的心態通關下去,總有一天能解開所有的謎底。
他只是沒想到,會這樣疼,疼得他不想醒過來。
可終究還是會醒。
醒來時,顧恆坐在床邊,向來一絲不苟的男人,瞧上去竟顯出幾分頹唐。
他端起桌邊的一碗湯,道︰「餓了沒有,這是伯母親手做的。」
沈眠看著天花板,輕聲問道︰「顧恆,你想我死嗎。」
這個素來冷漠強大的男人,指尖竟輕顫了一下,片刻後,道︰「我想你好好活著。」他替沈眠掖好被角,「他已經不在了,可我會一直在這里,一直在你身邊。」
「我不要你……我要傅行,我只要傅行。」
顧恆道︰「阿眠,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沈眠忽然笑了一下。
「他也說過,我對他不公平,他說我總是肯讓別人踫,唯獨他踫我就要挨揍。其實我哪里打得過他,可他總是被我打傷。只要他回來,我再也不和他動手了。」
顧恆道︰「可他回不來了,阿眠,傅行已經死了,永遠也回不來了,可你有我,你還有我。」
「顧恆,你想我死嗎。」他又問了一遍。
顧恆臉色驟變。
卻听沈眠道︰「不想我死的話,你走吧,我暫時不想看見你,否則我會忍不住先殺了你,再自殺。」
顧恆站起身,腳步微頓,道︰「我不會放手,即便你恨我,我也不會放開你。」
沈眠看著他冷峻的身影消失在門前,輕輕闔上眼眸,果然還是有些變化的,至少原主的記憶中,顧恆並沒有對他用情至深,只大多是利用,可這情深來的太遲,傅行已經死了。
沈媽推開門,道︰「兒子,你朋友看你來了。」
她出去後,路澤推門而入。
他並未走近,遠遠地看了沈眠一眼,靠在門邊,雙手插在兜里,和從前一樣的懶散模樣,只是語氣卻變化了許多,他好像一夕之間成熟了,再不復從前的肆意妄為。
「我看見顧恆失魂落魄地從你家走出去,」路澤道︰「如果不是現在傅家只剩下我,我會和他搏命。不過不急,以後總有機會,我會讓他,還有青幫,全都付出代價。」
他倚靠著牆壁,視線不知落在何處,「我從前不知道,原來人的生命這樣脆弱。」
沈眠隱約看見他眼眶紅了。
「小時候,我覺得世上沒有比我小舅更強大的男人了,他二十出頭接管傅氏,成為家族的主心骨,所有人都說,只要傅家有傅行在,我們其他人,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安枕無憂,我也一直以為會這樣下去。可他現在不在了……」
路澤道︰「我才發現,我竟然從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當它發生時,才會這樣措手不及。老爺子這次竟然沒有尋死覓活,大概明白,他倒下,傅家也就垮了,再沒有人替他收拾殘局,他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一滴眼淚都沒掉,可我卻覺得他很可憐,第一次,覺得他不那麼可恨。」
沈眠道︰「可他年紀大了。」
「是,他年紀大了,所以我打算退役,回傅家幫他。我和你的約定,到此為止。」
他轉身,打開門。
「路澤。」
路澤停下動作,听他說。
「他……有沒有說什麼。」
路澤低垂眉眼,看著自己的腳尖,道︰「他一直在昏迷,昏迷前在叫你的名字,可你不在。他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放不下你,今後我會代替他保護你。」
沈眠道︰「你把人撤了吧,以後,沒人能動我。」
路澤沒應聲,推門出去。
系統安慰他道︰【這不是宿主的失誤,是傅總的命數。】
命數……
沈眠低低一笑,搖頭道︰「不是命數,他只是把氣運轉嫁給了我,所以斗不過顧恆,他錯在比顧恆更早愛上我,因為天命之子根本就不是某一個人,對嗎。」
直播間倏然響起極嘈雜的聲響,沈眠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直播光屏被強制關閉,而他所在的房間逐漸扭曲,變成一個封閉的白色空間。
耳邊響起一聲極熟悉輕笑,那音色過于熟悉,以至于沈眠幾乎以為是幻听。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燕清老公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溺水、魚丸啾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付矜 90瓶;香菜蔥花 40瓶;每天都在焦急等更 32瓶;快穿愛好者 23瓶;茯苓、槿花鳶尾、夏瑕笚霞、四格網漫 20瓶;每天都在等大佬更新、每天都忘了吃藥、監考官c 10瓶;是林是海、叉指導、南澤有淵 5瓶;瀟瀟、貓爪爪 2瓶;永不文荒、慕君情、良罪、沉迷雷獅一松亞瑟無法、-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