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閃光燈照亮了黑暗中酣睡的面容,兩人屏息看他, 只見男孩羽翼似的黑密的眼睫微微顫了顫, 唇瓣輕抿, 又再次發出均勻的呼吸。
虛驚一場,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路澤指了下門外, 顧恆率先轉身出去。
「手機拿過來,誰準你拍的,卑鄙!」
顧恆道︰「趁人之危,難道你不卑鄙?」
路澤抱胸冷笑道︰「以我跟阿眠的關系,這算什麼趁人之危, 你知道我們認識多久了麼,再親密的事都做過了, 他怎麼會跟我計較這點小事。」
顧恆道︰「既然你有恃無恐,我現在就把照片發過去。」
路澤臉色一變,「姓顧的,你長得斯斯文文的, 怎麼這麼陰險。」
「我陰險?我再陰險,也不會對一個睡著的人出手。」
路澤冷笑道︰「站著說話不腰疼, 換成你跟他睡一夜, 他淨往你懷里鑽,在你身上又是模又是捏的, 還睡得跟只小豬似的叫不醒,你能坐懷不亂?告訴你,只是抱抱親親這都算紳士了!」
顧恆道︰「繼續編。」
「我編?」路澤氣得狠狠捶了一下牆壁, 「你沒跟他睡過,根本想象不到他睡相有多差!」
顧恆道︰「你要是嫌他睡相差,大可以不陪.睡。」
「我什麼時候說我嫌棄了?」
顧恆道︰「不是嫌棄,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樂在其中。」
路澤無可辯駁,卻勾起唇,道︰「說到底,你是嫉妒了吧。」
顧恆面無表情道︰「我就算要嫉妒,也不是嫉妒你。」
路澤攥緊拳頭,扯起唇角,道︰「你果然知道他和我小舅的事,這事除了我,還有我小舅的幾個心月復,應該是沒有別人知情,你是怎麼查到的。」
「傅家也並非密不透風,只要我想查,就能查到。」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道︰「說起來,路澤,你才是被瞞在鼓里的人。」
路澤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恆看著他,卻忽然問了一句不相關的話︰「職業選手的巔峰時期能有幾年?我听說這個圈子的職業生涯很短暫,甚至可以說是曇花一現,一旦錯過最適合綻放的年紀,很有可能再沒有機會取得成就。如果,有個人在狀態最好的時候選擇退役,想來,他應該是個大傻瓜。」
路澤皺起眉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恆道︰「我想說,有的人,看似漫不經心,對任何人任何事渾不在意,實際卻很重感情,只是他習慣把真心藏起來,不告訴別人,久而久之,別人就都以為他沒心沒肺,其實只是傷口被他緊緊捂住了。」
他看向病房內,垂下眸,道︰「他就是這樣的人。」
路澤沉默許久,道︰「不必你來提醒,我會保護好他。」言罷轉身便要進房內。
顧恆看著他,那張波瀾不驚的冷淡面龐,顯出一絲嘲弄來。
「路澤,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路澤眉頭一蹙,正要開口,眼前的門倏然推開,男孩揉著惺忪的眼眸走出來,眼里還彌漫著薄薄的水霧,烏黑柔順的發絲稍有些凌亂,他朝兩人打招呼︰「早啊顧醫生,早啊傻蛋。」
「早。」那兩人停頓片刻,同時開口。
沈眠不禁一笑,看向顧恆,問︰「顧醫生這麼早來查房,昨晚不會壓根沒休息吧?」
「我習慣熬夜了。」
顧恆走到他面前,掌心輕貼在他額頭上試探溫度,道︰「燒退了,我去給你買早餐,想吃什麼?」
沈眠道︰「清淡點就好,麻煩你了。」
「我說過,跟我不用這樣客氣,」他停頓片刻,才詢問道︰「你生病的事,需要通知伯父伯母嗎。」
沈眠忙擺手︰「不用不用,小病就別驚動他們了,免得他們倆回頭又要對付我了,上次我住院,被他們喂了一周的魚頭湯。」
顧恆應了聲「好」,轉身離去。
顧恆離開後,路澤還立在原地,沈眠在他眼前揮了揮手,道︰「路澤,走什麼神呢?」
路澤垂眸望著他,嘴唇動了動,卻抬手附上他的臉頰,語調听上去有些喑啞低沉,好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那個姓顧的說,我是最沒資格保護你的人,為什麼?」
沈眠眨了眨眼眸,道︰「誰要你保護,先自己照顧好你自己吧。」
他轉身欲進病房,卻被路澤從身後摟住。
「你剛才,是故意打斷我跟他的談話的,你知道他想說什麼,告訴我。」
沈眠頭疼不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頭還有點暈乎,你別鬧了。」
路澤不肯撒手,手臂環住他的腰身,將他完全扣在懷中。
眼下還不到上班時間,但醫院輪值的醫護人員不少,偶爾有人從走廊路過,眼楮難免往這邊瞄。
這個時代同性婚姻合法,可大庭廣眾下,兩個男人抱在一起也還是有傷風化的。
沈眠覺得丟臉,威脅道︰「路澤,你再不听話,我真對你不客氣了。」
見他不吭聲,被沈眠狠狠往他腳背上踩了一腳,路澤疼得直皺眉,仍是一聲不吭,把他困在臂彎間。
沈眠不禁翻了個白眼,「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
「你跟我說實話。」
沈眠听他用這句話開頭,便心下一凜,果然便听路澤道︰「我的正式隊員名額,究竟是怎麼來的?我小舅為什麼忽然肯幫我,是不是你用自己退役和他交換的!」
沈眠深吸一口氣,道︰「路澤,你听我慢慢跟你說。」
他回轉身,卻驀地怔愣住,他看到路澤通紅著眼眶,黑眸緊緊盯著他,那模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路澤……」
沈眠指尖顫了顫,輕輕捧著他的臉,道︰「你別哭,這件事跟你沒關系,是我跟傅行吵架……」
話音未落,便被路澤猛地扯進懷抱里,男人一手扣著他的腰,另一手扣住他的腦袋,啃噬他的唇,撬開兩瓣朱唇,報復似的將他口中一切吞噬。
柔軟嬌女敕的粉瓣叫他啃噬得微腫,泛起艷麗的色澤,路澤含著他的舌狠狠吸吮,直到再也搜刮不出蜜津,才堪堪松開,他貼著他的嘴唇,低聲道︰「我一直以為,是我在守護你,你讓我變得很可笑。」
沈眠抬起眸,只看到男人委屈至極的眸子,尚未開口,路澤已經轉身離去。
他往後退了兩步,脊背貼在牆壁上,勉強站穩身形,片刻後,緩緩滑下,蹲在走廊上。
顧恆停在他身側,將早餐遞給他。
沈眠沒有接,只是問︰「為什麼要告訴他那件事。」
「因為,他應該知道。」
顧恆半蹲,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凝滯在他微腫的唇上,指月復輕輕摩挲,些微刺痛叫沈眠蹙起眉,顧恆道︰「幼稚的喜歡,只會惹你傷心難過。」
沈眠推開他的手,道︰「你的冷靜,有時候會顯得很不近人情。」
顧恆道︰「我知道。可你該慶幸我足夠冷靜,否則,我可能做出讓你害怕的事情來。」
沈眠抬眸看他,男人冷淡的視線與他相撞時,顯出一絲溫柔繾綣,還有無盡的包容。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和傅行簽的協議內容?」
顧恆道︰「因為和你相關的事,我都想知道。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沈眠微怔。
男人把早餐放在沈眠懷里,然後把他打橫抱起,往病房里走。
「粥要趁熱吃,」他把保溫盒打開,將勺子塞進他手里。
沈眠握著湯匙小口地吃,他問︰「那你也知道我為什麼生病,是不是。」
「嗯。」男人淡淡應了一聲,听得出來,他並不想提及此事。
沈眠道︰「你不生氣嗎?我跟你約會,又跟別的男人上床。」
「我很生氣。」
沈眠手上的動作停頓住,顧恆拿起紙巾給他擦拭唇上沾染的湯漬,道︰「生氣,但也還是喜歡你,權衡利弊後,我還是不能放棄。」
他的確是足夠冷靜,冷靜到有點不真實。這樣的人,大概習慣于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倘若有什麼超出了他的預料,或者控制範圍,或許也會氣急敗壞?
沈眠道︰「如果我以後還是繼續跟別人睡呢。」
顧恆撫著他的軟發,低聲道︰「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沈眠低著頭,輕輕攪拌甜粥,笑道︰「顧醫生,我想你對我還不是很了解,我不是那種會乖乖听話的性子,也沒辦法對你保證什麼。」
他把湯匙放下,正色道︰「就像那次在餐廳,我跟你說過,我和你約會是因為想利用你,我需要見傅行找回那段失去的記憶,可他始終回避我,所以我用你來激怒他。」
「成功了嗎。」
沈眠頷首。
「雖然過程比我預料的更為復雜、危險,但好歹是見到了傅行,也恢復了大部分記憶,所以,我對顧醫生感到很抱歉。」
顧恆道︰「你不必對我感到抱歉,我說過,你達成你的目的,我做我喜歡的事,各取所需罷了。」
「顧醫生,你是個好人。」
顧恆道︰「現在給我發好人卡還太早,我並不是什麼好人,關于這一點,我希望你不必有機會了解,因為,我實在不希望你怕我。」
男人傾身靠近,在沈眠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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