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司機轉身看了一眼,只看到那輛汽車疾馳而去, 頓時嚇得六神無主, 他自然不會以為是有人劫走了他們家二少爺, 這里是南城, 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否則誰敢動大帥的寶貝兒子?
那麼,只能是二少爺故意支走他,自己跑了?
是了,以二少爺一貫的行事作風,這個解釋再合理不過。
司機在原地僵立良久, 卻尋思,二少爺再如何頑劣, 也不是每日都要惹是生非,鬧得人盡皆知的份上,沒準這回不會叫大少爺抓個現成。他此時去回稟,一來, 要受大少爺責罰,二來, 二少爺絕不會輕饒了他, 實在是兩頭都不討好,又是何苦來哉?
倒不如找個茶館吃茶, 等到日頭落山,他家二少爺總是要回家的。
沈眠想,大約是時代的原因, 這個時代似乎盛產土匪,昨日遇到個劫人的土匪,眼下,又遇到個連人帶車一起劫的土匪,可為何,偏偏都叫他遇到了?莫非他這體質格外受土匪、強盜青睞?
他雙臂抱胸,一臉不悅,問︰「你誰啊?到底要開到哪里去,七繞八繞的,本少爺都快不認得回去的路了。」
那人輕笑一聲,說︰「我倒想問問你是誰,誰家里能養出你這樣水靈又漂亮的小少爺,這模樣比花巷里的姑娘還要周正。」
這人竟拿他與花巷的姑娘比較,沈眠眉頭一蹙,說︰「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誰!」
那人薄唇微彎,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弧度,說︰「人長得漂亮,可惜腦袋卻不如何靈光,我若知道你是誰,還問你做什麼?」
沈眠從未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他道︰「你奪了我的車,還有理不成?你這無賴,我大哥決計不會放過你!」
那人猛地打方向盤,拐入一個偏僻的街巷,周遭人已是越來越少,卻听他輕嗤一聲,道︰「有意思,你這麼大的人,卻要讓你大哥替你出頭?」
換做別人听了,或許會有些羞愧,可沈眠素來臉皮厚,非但不以為恥,反而很是驕傲。
「那又如何,哥哥不就是這樣用的?做弟弟的,倘若這點好處都沒有,還喊什麼哥哥。」
開車的那人聞言一怔,似乎听到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朗聲大笑起來,沈眠真是擔心他一個不留神,把車開進了河里,好在那人車技很好,雖一直在分神與他說話,卻開得很平穩。
男人斂去笑意,嗓音微沉︰「看來你有個護短的大哥,這倒是很難得。」
沈眠問︰「你這樣說,莫非你哥哥待你不好?」
男人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淡淡道︰「還行吧。」那聲音听上去散漫而無所謂。
「砰——」的一聲,車頭不知撞到什麼,被迫停下。
沈眠猝不及防,撞了下後腦勺,他皺起眉,還沒來得及罵人,車門叫人拉開,奪車的男人把他從車里扯下去,他忙抓住車門,就是不肯走,「你到底要做什麼!」
那人看著他,忽而扯了扯唇,一把將沈眠打橫抱起,「你留在這里,會被他們帶走的。」
沈眠不能理解,「他們為何要帶我走?」
「自是為了逼問我的下落。」
「……」
這人跑的太快,沈眠忙抓緊他的衣襟,防止自己掉下去,道︰「胡說八道,我又不認識你,他們問我有什麼用?」
那人抱著一個人,跑起來竟絲毫不吃力,垂眸笑了一下,說︰「你說不認識,他們信嗎?你最好安靜一點,這些人可不是什麼善茬,手段狠著呢,要是被帶走,你這細皮女敕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一次刑訊。」
「刑訊」兩個字成功讓沈眠住了口,他捂著嘴巴,惡狠狠瞪著這人,卻讓那人臉上的笑意愈深。
這人身量很高,大約和沈明丞不相上下,只是要更年輕一些,這樣冷的天,他額上卻沁著細汗,五官立體而俊逸,好看到有些不真實。
沈眠伏在他肩上往後看,果真看到一批人在車上檢查。
「追你的那些人,都是什麼來路?」
男人看了他一眼,唇角倏然扯開一抹森然的笑,緩緩說道︰「我哥派來的人。」
「……」沈眠略一停頓,問︰「親哥?」
「你說呢。」
沈眠問︰「親哥為什麼要派人追你?」
那人似乎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不耐煩的說︰「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你的問題未免太多了。」
沈眠覺得,這種問題還是有必要問個為什麼的。
那人垂首看他,恰好撞入他一汪清涼的眼瞳里,他微微一怔,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說︰「生得如你這般討人喜歡,想來不會與兄長發生什麼矛盾。倘若我是你哥哥,大抵也肯事事順著你,討你歡心。」
沈眠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說︰「哪里哪里,我覺得你模樣生得也好。」
——商業互夸。
那人听了,面上顯出一抹愉悅來,說︰「我來南城有些日子了,怎麼沒早些遇見你這個寶貝疙瘩,你家里人是不是把你藏得嚴嚴實實的,從不肯讓外人多瞧你一眼?」
沈眠嘴角一抽,心說你要是往戲園子去個兩三趟,保準能遇著沈家二少爺。
那人見他不吭聲,只當他是羞赧,愈發覺得這小少爺被家里養得嬌貴純真,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想知道。」
沈眠道︰「你不說,我也不說。」
那人正要說什麼,忽然從後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那些人竟是快追上了,他神色微頓,加快步伐,抱著沈眠跳上停在橋頭的一艘小船,船身猛地一震,險些翻倒。
他扔給船夫幾個大洋,說︰「去對岸,快點。」
船夫接了錢,連忙應好。
沈眠被他塞進船艙里,那人倒了一杯熱水,塞進沈眠手里讓他暖手,又自顧倒了一杯熱茶,如牛飲一般喝干。
他輕嘖了一聲,道︰「實在煩人得厲害。」
他說的是那群追在後面的人,沈眠想了想,問︰「你是不是也是姨太太生的,所以你哥哥不喜歡你,殺了你好奪走家業?」
男人怔了一怔,搖頭說︰「你這腦袋瓜子,都在想些什麼?我們兄弟幾人都是一母同胞。我母親性子強悍,父親不敢娶二房,連心思都不敢動,何來的姨太太。」
沈眠道︰「那你母親可真是厲害,我爹可是娶了六個姨太太,我娘是二姨太。」
男人嗤的一聲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男人看著他干淨漂亮的臉蛋,道︰「整個南城,家中娶了六房姨太太的,你猜有幾個人?」
沈眠問︰「幾個?」
那人道︰「就一個,沈嘯威沈大帥。」
沈眠眨了眨眼,說︰「那又如何,我的身份又不是見不得人,你在路邊隨便抓個人,都認得本少爺。只是你不肯與我說,我才不肯老實交代的。」
「這倒是,倘若見過你一回,無論如何也是忘不掉的。」
他也不曾想到,在路上隨便搶了一輛車,順便還劫走了大帥府金貴的二少爺,思及此處,竟覺得很有些意思,倘若他不肯把人還回去,也不知大帥府上會如何雞飛狗跳?
他看向對面,男孩正低垂濃密的眼睫,小口地啜飲熱茶,粉瓣印在白瓷杯沿上,好看得不得了,握著杯子的指尖,淡淡的粉,襯得那手指頭跟玉石雕琢一般的精致,水眸微抬,把人魂魄都給吸進去了。
他忽然嗆了一嗆,從前可不覺得自己喜歡男人,今日是怎麼了?魔怔了不成?
即便他不願娶那王家小姐,也不必找個男人湊合了去。
男人的身子,哪里比得上女人嬌軟馨香?視線落在對面那男孩身上,想到他方才把人抱在懷里,觸手可及都是軟乎乎的,鼻息間全是清淺香息,胸口頓時跟點了一把火似的,燒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大口灌了兩口茶水,猶覺得不解渴。
「咯 」一聲輕響,他把杯盞放下。只伸手一撈,男孩軟綿綿的身子便落在他懷里,真跟沒有骨頭似的軟綿,一身的軟肉,他有些上癮似的捏沈眠的軟肉,湊上去嗅男孩身上的香氣,十七、八的少年,清新,又格外鮮女敕,讓人恨不得咬一口。
那孩子卻用手掌使勁推開他的臉,說︰「你忽然發什麼神經?還不放開我……」
連掌心都這樣細女敕,他訥訥地問道︰「你的皮肉怎麼這樣女敕,你說我咬一口,能不能冒出汁水來?」
沈眠一腦門黑線,暗罵一聲「變.態」,怒道︰「你若是咬一口,只會冒出血水來。」
那人頓了頓,說︰「也是。」
沈眠︰「……」
別真是個神經病?
沈眠道︰「你哥哥抓你回去,是不是去治病?」
男人頓了頓,握住他軟綿綿的一雙手,在掌心里把玩,笑道︰「我又沒病,治什麼病?」
沈眠道︰「你怎麼沒病,我看你八成是有瘋病。」
那人好似被戳中了笑點,低低笑了起來,很是愉悅地說︰「你別怕,我不是瘋子。」
「……」真的是很沒有說服力!
那人道︰「只是你的手感實在是好,我總忍不住想踫你,你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我很喜歡。」
沈眠看著他,認真地道︰「可我不喜歡被人當小孩似的抱著。」
男人默了默,輕輕地松開了他,只仍是盯著他看,一雙深邃的眸子閃爍微光,直看得沈眠又往邊上挪了挪,與他離得遠遠的才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還、還買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