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號遺書 05
伴隨著鈴鐺的清脆響聲，寵物店中懶洋洋趴著的寵物們，一齊將視線轉往大門的方向。
在這個時候竟然來客人了？
踏入寵物店，猶如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天河朝生，就這麼跟店內的寵物們這般對上了視線。
寵物店里的擺設極為精致講究，都是花花國的老物件，踏入其中有一種仿佛穿越時空的錯覺。
天河朝生對木頭、玉石、翡翠這些東西並無研究，但在信息大爆炸的上輩子看的多了，這眼力也就有了幾分。
具體他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卻明白……
這屋子里的東西，弄壞了哪個，他現在都賠不起。
可這些隨便拉出來一個都要不少錢的各式家具與擺件上，卻零零散散的趴著不少動物。
從天河朝生能夠認出來的普通貓科、犬科、鳥類、魚類以外，還有不少他在《動物世界》這種電視節目中都沒見到過的動物。
這些動物被d伯爵養得那叫一個「油光水滑」、「養尊處優」。
不是天河朝生用錯了形容詞，而是……
在被這些動物注視的時候，天河朝生確實有一種非常詭異的，它們好像都很「身份高貴」的感覺。
也不是說所有動物啦，就個別幾個被眾星拱月般的動物，仿佛地位天然高于其他。
這些動物看天河朝生的眼神都是「居高臨下」的，天河朝生卻又覺得……理應如此？
原本天河朝生在意識到自己為了躲避無處不在的危險感，到底跑去了哪里後，有那麼一瞬間的不安。
畢竟寵物店這個地方，在一般情況下，他根本不會進來。
——即使老板d伯爵真的特別好看！
但是在跟這些動物對上視線後……
感覺真的……好奇怪啊……
香爐中點燃的燻香香味飄散在空氣中，也不知道為什麼，天河朝生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沒有先前那麼著急，想要快跑了。
這也跟原先無處不在的危機感，在他進入寵物店後立刻消失有關。
進入寵物店的天河朝生沒有亂跑，乖巧的站在原地同這些注視著他的寵物大眼瞪小眼。
漂亮的寵物即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依舊讓人覺得很可愛。
比如貓咪這種動物。
不論你是貧窮還是富貴，它都看不起你。
但大多數人類還是非常喜歡貓咪。
這樣的對視並沒有持續很久，穿著華麗旗袍的d伯爵就從後屋走了出來。
今天的d伯爵又換了一件新的、天河朝生沒有見過的華麗旗袍。
可能是時間有些晚的關系，d伯爵衣領的扣子解開，不似平常外出時那麼一絲不苟，多了一種慵懶的風情。
他的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沖淡了身上過分美麗的妖異感，跟天河朝生打了招呼，「原來是你啊天河小哥。」
天河朝生有些驚訝，「d伯爵你……知道我？」
d伯爵緩步走來，一只立在枝頭的極樂鳥落在了d伯爵的肩膀上，偏頭看著天河朝生。
「當然知道你，每天我去買甜品的時候，都會看見你。」d伯爵隨意的抬手，一臉熱情，「想坐下休息會嗎？看看我這里的寵物有沒有你喜歡的？大家都很喜歡你呢。我給你介紹一下吧？」
雖然在進入寵物店後沒了想要逃命的緊迫感，但依舊非常冷靜的天河朝生果斷的拒絕了d伯爵。
「不了d伯爵，我很快就會離開。」
「哦？你到寵物店來，不是想要買一只適合自己的寵物嗎？」
天河朝生張了張嘴巴，從心道︰「不，我只是覺得外面太危險了，這邊相對安全一點，所以……」
d伯爵揚起長長的睫羽，原先重新趴會去的動物們又再次轉頭盯著天河朝生看，好像他說了什麼有趣的話。
天河朝生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真的太晚了，真的很抱歉在這個時候貿然打擾，等到危險感消失的時候，我會立刻離開。」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寵物店在這個時間還沒有關門。
d伯爵輕輕笑了起來，並未提出質疑，而是順著他的話說︰「原來是這樣嗎？」
天河朝生想了想，回到寵物店大門的方向，將門開了一道縫。
就在這道縫打開的一瞬間，那種危機感爆棚，渾身炸毛的感覺再次充斥了天河朝生全身。
天河朝生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砰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而那些守在外面的普通人無法看見的暗影，也被砰地一聲關在了外面，還差點被夾了手。
外面的諸多「暗影」︰「……」
關上門後聞著燻香，很快冷靜下來的天河朝生，白著一張臉扭頭︰「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那種危險感為什麼在進入寵物店後就會消失，但是……」
d伯爵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給自己泡了一杯茶，並且在不斷往里面加糖，這糖多到旁邊的寵物們都露出了類似嫌棄的神色。
外面有「危險的東西」這種事情，d伯爵自然知曉。
在他看來，能夠感受到危險並且躲避的天河朝生要更加有趣一些。
當然，更重要的是，店里的寵物們確實對天河朝生很感興趣。
沉默的d伯爵在思考，該要如何將天河朝生留下來，對于天河朝生說了什麼听得也不是很用心。就在他差不多有了思路的時候，卻被天河朝生的一句話打斷了思路。
「……d伯爵……我們一起離開吧！」
d伯爵茫然的眨了眨眼楮︰「……嗯？」不是，他剛才是不是听見了什麼奇怪的話？
不止是d伯爵茫然，懶洋洋的寵物們也都睜大了眼楮，仿佛听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就連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盤在樹枝上，一直被天河朝生當成了「壁畫」的白蛇都抬起了頭，用那一雙漂亮的豆豆眼看了過來。
天河朝生深吸了一口氣。
說出來了！
天河朝生自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在大災大難面前也不一定能有多麼高尚的人格，可以做到犧牲小我。可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不是d伯爵，換成其他人，他也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真拉不動就算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所說的話，但是我對危險的直覺一直很準，現在的外面真的非常危險……」
d伯爵看著一臉嚴肅的天河朝生笑了起來，「你對危險的直覺一直很準？」
「嗯！」
「你想救我？」
「是的。」
d伯爵盯著天河朝生看了許久，面上的笑中帶了些許溫柔︰「我相信你。」
這回輪到天河朝生茫然了一下。
d伯爵轉身，對著天河朝生招了招手，「你從寵物店的後門離開吧，那里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之後的記憶變得有些模糊。
天河朝生只記得自己「不由自主」的跟在d伯爵的身後朝著寵物店的「後門」走去，腦海中的思維變得有些遲鈍。
他似乎走了很久。
明明看著並不算大的寵物店，後半部分卻有一個如同巨大迷宮般的結構。
這迷宮真的太大了。
有很多門和走道，每一扇門上都雕刻著不同的花紋，其後是新的走到，又或者不同的動物，它們看起來比古代的貴族生活條件還要好。
天河朝生如同做夢一般在這樣的走道中穿行。
因為每一條走道都長得一模一樣，走得久了，天河朝生甚至忘記該要如何往回的路。
原本在前面領著他走的d伯爵，也不知道在何時消失不見。
他只記得要順著走道一直往前，直到走出去。
「走出去，就是後門了。」這似乎是d伯爵留給他的話。
在這麼多的門後面，天河朝生起初看見的還是動物，有的時候卻又會看見不同的住在這里的「人」。
能夠離開如同迷宮一般的寵物店，還是天河朝生在半路撿到了一只幼貓。
這只幼貓似乎跟他一樣迷路了。
最後天河朝生出去的路沒找到，卻幫助幼貓找到了它的貓媽媽。
而在看見那只貓媽媽的瞬間，天河朝生就愣住了。
上輩子無牽無掛的天河朝生曾經養過一只貓。
那是一只非常普通的花花家黃色狸花貓，卻是他心中最好看、最可愛的貓。
小小的一只黃色狸花貓被用紙箱裝著，遺棄在垃圾桶旁邊，他看著可憐撿了回去。
小家伙一開始可凶了，後來被他養大，卻變得很粘人。
那時候的天河朝生年紀也不大，卻願意為了養這只貓花掉自己並不多的錢，那真是有他一口吃的就有小貓一口吃的。
後來……
後來有一天，他的貓就不見了。
很多人都說他的貓死了，可他不願意相信他的貓死了，就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
「雖然你們長得很像，但你卻不是它啊。」天河朝生在把幼貓還給貓媽媽的時候，伸手模了模看起來脾氣超好的貓媽媽。
人類多少都有「臉盲」的問題。
就像是在大多數西方人眼中，東方人都長得很相似。
跨物種之後，「臉盲」的問題似乎變得更加嚴重，人類大多以外表細節上的不同來區分其他物種的個體。
可非常神奇的是，那些被用心對待，投入了「愛」的寵物們，即使站在外表極為相似的個體之間，也能夠被愛它們的人很快認出來。
這只貓媽媽和他以前養過的貓很相似，卻不是他的貓。
貓媽媽用那雙清澈剔透的眼楮注視天河朝生良久，竟然起身引著天河朝生往外走。
而他就這麼被貓媽媽從寵物店帶了出去。
回過神的時候，天河朝生站在大半夜依舊熱鬧的街道上。
這條街距離寵物店所在的街道有不短的一段距離。
原本引著他往前走的貓媽媽早已不知所蹤，他甚至找不到寵物店的「後門」到底開在了哪里。
天河朝生在空曠的大街上站了許久，最後搖了搖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d伯爵的寵物店中。
d伯爵將仰頭對著他喵喵叫的貓媽媽抱在了懷里，模了模它的頭。
寵物店外面的那些暗影並未離去，不僅如此，整條街上還多出了許多霧氣。
d伯爵懶散的坐下，周圍的寵物們全都圍了過來，其中被眾星拱月的幾只，竟然化作了人類模樣，只是在身上保留了一些身為「動物」的特征罷了。
先前在天河朝生眼中還是一只可愛小動物的饕餮咧開嘴笑著︰「那個叫做天河朝生的人類，感覺還是不夠準啊。」
如果準的話，怎麼會說出想帶著d伯爵一起離開的話呢？
d伯爵垂眸笑著︰「難得有不是那麼讓人討厭的人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