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村長又召集大家來開會,這段時間是秋收的關鍵時刻,事情也比以往來的多些。
「村長,這次又有啥事啊?是不是要交糧了?」坐在下面,有村民問道。
「是啊,村長,今年從地里收上來的糧食減少了,那上交的是不是也能少一些?」
往年也是這個時候交公糧,所以村民們都大致能夠猜到,今天白天還有公社的人下來檢查糧食好壞了,而且村長還把每家的當家人都叫過來開會。
對于今年的糧食減產,大家都心里有數,就是看上交多少糧食了,交的多了,分給自家剩下的就少,日子就要難過些,村民們對這個事情很上心,畢竟關系到今後的生存問題。
「大家安靜下,听俺說。」村長站在高處,抬起手往下壓了壓,大聲說道。
「別吵了,先听村長說。」前面听到的人就給後面的傳話,一直吵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等安靜下來,村長才說道︰「第一件事,就是今年交糧的事情,公社說了,交糧還是按照去年的標準來,明天就把糧食給拉到公社去。」
「唉,看來今年要把大半糧食給交上去了,這個年難過了啊。」張壽濤嘆了口氣,老實木訥的臉上布滿風塵,生活的艱難把人的身體給壓得直不起腰,風吹日曬的臉龐有些滄桑,粗糙黝黑的臉上有愁苦和無奈。
「濤哥,人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坐在邊上的吳有勝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是安慰幾句。
「希望是這樣吧。小勝啊,俺回家婆娘和俺說了,你給的糧食俺就收下了。」張壽濤也沒有客氣,他知道現在吳有勝家不缺吃的,要不然也不會天天吃肉煮大米飯的,炒菜的香氣都傳到他家去了,搞得他家的兩個娃吃飯都不安生。
「小勝啊,俺也要說你幾句,生活就要安安穩穩的,有余糧的時候也要想著後面的日子,不能一有錢就花了,萬一哪天形式就變了呢,你說是吧。」
「濤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你自己心里有數就好,俺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也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俺挨過餓,知道挨餓的時候有多難受,俺不是要說你,只是希望你能夠生活得好一些,不要像俺們老一輩的那樣。」說話的時候,張壽濤聲音有些低沉,或許是想起了當年討生活的艱辛。
「嗯。」吳有勝有些沉默……
「村長,按照去年的量,那咱們今年就要餓肚子了。」
「是啊,村長,能不能和公社書記說一說,少交些糧吧。」
大家都不樂意,一年到頭,不停的干活,為的不就是那點兒吃的嗎?現如今,一下子要把大半的糧食上交,家里的老人孩子不能餓著吧。
「好了,大家別吵吵了,俺還有話要說。」村長再次大聲說道。
村長的威望還是足夠的,能夠把下面這群人給鎮住。
「俺知道大家不容易,但國家也很困難,少吃一口怎麼了,以前不照樣過來了。政策是上面制定的,別說是俺們了,就是公社書記也改不了。該交多少就交多少,一斤糧也不能少。」
「而且上面領導知道咱不容易,今年的布票油票什麼的都會多給一些。」
村民們還是興致缺缺,愁眉不展的,發票還是要花錢買,意義不大,也不實際,要是直接發點兒布,那村民們可能還會感激一二。
好得是,村民們終于不再鬧了,也知道鬧事也改變不了事實,只能接受下來。
「第二件要說的就是泥鰍的事情,」村長把大致的意思都向大家給解釋了一番。
「村長,俺們知道了。」
和自身的切實利益相關,村民們都很自覺,紛紛開口,都表示自己記下了,一定不會亂說的。
「第三件事情就是發錢,泥鰍的錢到手了,俺想著還是把這幾天的給發下去,接下來俺一個個的念名字,念到姓名的就上來拿錢,不得搗亂,不得喧嘩。」
大一棒子給個甜棗的道理,村長再清楚不過了。交糧的事上大家的情緒都不高,為了不讓大伙的心情變得不滿憤懣,村長就想了個辦法,給大家伙提前發錢,也算是把他們的不滿給壓住,不至于鬧事。
「發錢?太好了。」
「俺在家算了下,起碼有二十多塊錢呢,有了這些錢,可以買一兩百斤的糧食呢,再和紅薯摻著吃,能夠頂兩個月呢。」
「俺家少了點兒,也能拿十幾塊錢呢,也不少了。」
村民們交頭接耳的,一個個都是開心的很,發錢的喜悅稍稍沖淡了之前的沉悶氣氛。
「好了,安靜一下,現在開始念名字,听到名字的來前面拿錢。」
「李光武,李光武,李光武,來了沒有?」
村長喊了三聲,下面一個村民立刻站起來,快步跑到村長的面前。
「俺來了。」由于心急,李光武听到名字就小跑過來的。
「光武,你家一共發十八塊二毛五,你看看,數量對不對?」村長把一本厚厚的記錄本打開,上面由村里的張會計一一記錄下來,從第一次交易起,每天的數量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上面。
「嗯,沒錯,是這樣的。」看了幾遍,加起來的數量和自家自己回家記下來的數字相同,李光武這才說道。
「去邊上春花嫂子那兒拿錢,再蓋個手印,就行了。」
「下一個,李來升。」
「來了。」李來升听到自己的名字,由大兒子攙扶著,拖著一雙顫顫巍巍的腿慢慢的來到村長面前。
「升哥,慢點兒,別急。」村長稍稍攙扶了一下,怕他摔倒了。李來升比村長大了幾歲,前年冬天凍傷了雙腿,還好及時得到救治,勉強能夠行走。
「升哥,你家的錢一共是十七塊五毛六,你看一下,賬目上對一下數,沒問題就去拿錢。」
「嗯,俺看不太清,光良啊,你去看看。」火光畢竟不比白天亮,李來升叫自己的兒子去對賬。
「爸,數目沒錯。」
「下一個,李光道,二十四塊六毛錢。」……
這時,村民們個個都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生怕漏听了自家的名字。
村長一個個的喊名字,听到名字的村民們都依次上來,對賬拿錢,有疑問的由村長給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