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 這片土地還是人和妖怪共存的地方。
人們對于殘酷的妖怪恐懼不已, 想出了各種各樣的手段來對抗不知道會在何時何地出現的妖怪。
那些人被稱為陰陽師。
陰陽師與妖怪戰斗的同時,也和某些妖怪締結契約,將對方變成自己的戰力。
現在, 人與妖怪的狀態依然如此。
雖然知道身邊有妖怪, 也經常會听說「某某家被妖怪鬧的天翻地覆」,一般而言,要麼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要麼就是闖入家中的不過是些小妖怪而已。
夜晚是妖怪活動的時間, 但是在人類密集居住的大城市里,很少能夠看到妖怪的活動跡象。
所以大城市也是「沒有妖怪」的象征。
但是, 沒有妖怪的話, 就意味著「安全」嗎?
這是否定的。
不過在燈火通明的情況下, 犯罪率也會降低吧。
懷抱著這種心態,年輕人也忘記了長輩的告誡,大晚上也不回家在外游蕩,等到了想要回家的時間,卻發現最後一班電車都開走了。
《跟你去你家好嗎?》這個電視節目,就是采訪這些沒有趕上末班電車的人, 以「給對方付出租車費」作為交換條件,去對方家里進行采訪。
這個節目還挺受歡迎的。
在節目里經常能看到主持人采訪到許多特別有意思的人, 探訪對方的家庭情況,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今晚,這個與「貧窮」掛鉤的東京電視台的節目組跑到了京都。
在車站前面, 仔細尋找著沒有趕上電車的晚歸者。
「您好,我是《跟你去你家好嗎?》節目的,我們給你付出租車的回家費用,作為交換,我們想去你家采訪……」
「對不起,我家里太亂了不想被采訪。」
「啊,不行。拒絕采訪。」
「誒!是這個節目啊!我每期都有看的!不過,我們是來京都玩的,酒店的話,那也沒什麼好看的吧?」
在接連被拒絕之後,節目組的主持人又隨即找上了一位身穿黑色狩衣的青年。
其實他剛說完自己的來意,就覺得這個人也不會答應了。
對方看打扮就像是陰陽師。
陰陽師誒。
在東京的街頭遇上職業陰陽師,絕對是被拒絕的下場。
(京都的陰陽師也是這樣的吧。)
主持人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是對方的回答卻出乎主持人的意料。
「誒,可以哦。」
主持人相當的意外,不是很肯定的反問道︰「誒,可以嗎?」
陰陽師則說道︰「當然可以啊。如果你不怕妖怪的話。」
主持人笑了一下,回答道︰「當然不怕了。」
不是還有陰陽師在嗎?
說不定還可以拍到陰陽師的除妖畫面。
這種隨機拍到的資料可比擺拍的要好多了。
然後,節目組和這位被采訪的「陰陽師」一起上了租用的街邊出租車。
車子發動後,主持人就問道︰「請問,這麼晚了,您為什麼還在外面?」
青年回答道︰「嗯,因為一個委托。」
听到回答後,主持人立刻詢問道︰「請問,請問是什麼樣的委托呢?」
青年露出了微妙的笑容︰「這個的話,無可奉告啊。」
被拒絕了也不覺得尷尬,主持人立刻換了個話題。
「那麼,請問,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青年笑著反問道︰「那麼,您是覺得我做什麼工作的呢?」
主持人就是喜歡這種可以和自己搞互動的采訪者!
這樣才有意思嘛。
一問一答只會冷場。
互相有來有回才能有好的節目效果。
主持人試探的遲疑問道︰「是陰陽師嗎?」
雖然遲疑,不過他已經在心里確定了這件事情。
青年含笑回答︰「是啊,我是陰陽師呢。」
主持人立刻興奮了起來。
「啊,是陰陽師啊,這可真是厲害啊。」
他又試探的問道︰「是陰陽寮的陰陽師嗎?」
青年回答︰「呀啊,現在還會用陰陽寮的說法嗎?」
主持人回答︰「雖然三年前改了名字,但是從普遍情況來說的話,國家特別對策委員部的舊稱‘陰陽寮’的適用度比較高吧。」
青年說道︰「誒,是這種情況嗎?不過,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算是普通的公務員而已。」
主持人雖然笑著在說︰「您別開這種玩笑啦。」
(公務員的適用範圍太大了,陰陽師絕對不適用普通這個範圍。)
實際上陰陽師不僅僅是需要經過非常嚴苛的職業評定,還需要相關的才能。
就算是有志于成為陰陽師的小孩子,在確認沒有這方面的才能後,也只能和陰陽師這個職業告別。
青年的臉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也許吧。」
雖然坐在出租車里面,但或許是青年身上的狩衣太過特別,雖然沒有戴上烏帽,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倒是真的讓人打從心底覺得「除了陰陽師之外,我也想不到有什麼適合他的其他職業了」。
總而言之,就像是天生適合當陰陽師的一個人。
坐在前排的攝像師給主持人打了個眼色,回過神來的主持人立刻補上了一個問題。
「那個啊真不好意思,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青年微笑著回答︰「鄙姓安倍。」
主持人剛客套的說道︰「和京都的那個很有名的陰陽師一個姓氏嗎?」
剛說到這里,青年輕輕眨了眨眼楮,才又說道︰「我有那麼有名嗎?」
听到這話,主持人立刻回過神來,一臉驚訝︰「您、您是——安倍晴明?」
青年——安倍晴明笑了一下。
他似乎很喜歡笑。
笑容總是讓人疑惑到底有什麼可笑的地方。
不過就算是當著他的面提出了這個問題,安倍晴明也不會給出準確的回答。
這讓和安倍晴明相處多年的友人相當的痛苦。
此友人,特指源博雅。
源博雅總覺得安倍晴明這個人的性格太糟了。
但是作為友人卻異常的可靠。
雖然總是被安倍晴明捉弄,但是如果要讓源博雅說的話,他會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安倍晴明更加可靠的人了。
——不論是做為陰陽師,還是單純的作為一個朋友。
(居然是安倍晴明啊!)
主持人完全不覺得自己被騙了。
如果是陰陽師的話,就會知道名字是非常重要的咒術。
有點智商的人都知道,絕不可以隨便冒名頂替一個有名的陰陽師。
如果真有哪個笨蛋冒名頂替了安倍晴明的話,根本活不過三分鐘。
(任何一個妖怪都會很樂意吃掉那種冒牌貨的吧。)
主持人還想說什麼,但是卻還沒整理好情緒,安倍晴明又說道︰「啊,到了。」
節目組付了出租車費後,安倍晴明才在前面帶路。
「我家門前的路已經修了兩年多了,」安倍晴明笑著解釋為什麼出租車不能開進去的緣由,「到現在都沒能修好。」
主持人配合的驚訝了一下。
(如果京都的都知事知道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家門口的路修了好幾年,會不會嚇得半夜從床上掉下來?)
主持人總覺得會有妖怪為了討好安倍晴明,跑去捉弄都知事的。
雖然安倍晴明身上穿著狩衣,但是這復雜的衣服沒有阻礙他的活動。
和舉止從容的安倍晴明相比,身穿方便活動的便服的主持人卻覺得自己身體笨重極了。
為了緩解沉默的尷尬,主持人只能沒話找話的問道︰「請問,您為什麼要坐電車呢?」
安倍晴明側過頭來,輕聲問道︰「難道您覺得我應該坐牛車出行嗎?」
宛若是,平安京時代走出來的清雋公子。
主持人咳嗽了一聲,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業內會認為安倍晴明是當世的大陰陽師了。
最起碼的,形象絕對滿分了。
主持人尷尬的笑了笑︰「怎麼說呢,這是普通人對陰陽師形象的憧憬吧。」
安倍晴明解釋道︰「不,牛車其實坐起來很不舒服。憧憬歸憧憬,我還是更喜歡汽車。」
他的回答完全破壞了普通人對陰陽師的憧憬。
主持人發出了尷尬地笑聲,給自己和普通人打圓場︰「這就是憧憬和現實的差距吧。」
安倍晴明又說道︰「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家門前的路糟成這樣,汽車也沒法通行……」
主持人覺得自己這個節目簡直就變成了「現場目擊!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抨擊京都都知事能力不足」的聲討會。
不過,該怎麼說呢——
被安倍晴明這樣立派[1]的陰陽師和善對待,主持人都有些飄飄然了。
這就像是你上街采訪到了敦賀蓮,然而敦賀蓮一點大明星的架子也沒有的和你隨意交流一樣的大驚喜。
「——所以,我這兩年出行都坐火車。」
「火車……」主持人覺得那絕對不會是什麼正常的交通工具,他努力回憶了一下是不是什麼陰陽師專用的交通工具。
一旁看不過去的攝像師提醒道,「火車是一種帶死者的亡魂前往黃泉的牛車外形的妖怪。」
主持人听後立刻肅然起敬!
「晴明大人可真是厲害的人!」
(怎麼突然我就變成了晴明大人啊。)
安倍晴明覺得這個稱呼有些羞恥。
如果是自家的妖怪這麼喊也就算了,但是外人也這麼喊,就顯得太奇怪了。
(絕對會她被笑話的。)
思及此處,安倍晴明正想說明「請別喊我晴明大人」這件事情,天上突然飛過一輛牛車。
牛車的車輪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主持人看呆了。
說真的,在東京的時候,見到的都是一些會突然跑到家里搗亂的小妖怪,他也不是偏僻的鄉下出身,根本就沒見過那些住在森林里的特別妖怪。
所以,在京都見到了飛在天空的火車時,主持人是徹底被嚇住了。
安倍晴明也被嚇到了。
「誒呀。」
他驚訝的說了一句︰「不是說明天才回來的嗎?」
他對主持人說道︰「抱歉,我打個電話。」
然後,安倍晴明就很從容地從衣袖里取出了一支手機。
說實話,在看到安倍晴明從狩衣的衣袖里取出手機的時候,主持人心里的那份「普通人對陰陽師這個職業的浪漫憧憬」全部化為了碎片。
陰陽師也會抱怨家門前的路兩年多沒修好,也會說作為交通工具的話汽車的價值比較高,也會——
「啊,是我。」電話通了後,安倍晴明才說道,「是這樣的,晚上的時候,遇上了《跟你去你家好嗎?》的電視台采訪……」
電話那頭是一個听上去很年輕的女聲。
「誒?是電視台嗎?」
「是的。」
「我這邊不要緊哦。」
「我知道了,」安倍晴明又說道,「晚飯吃了嗎?在車上吃過了?現在都凌晨了,肚子不會餓嗎?餓的話讓小雪準備點點心吧,她不是總是抱怨學了怎麼做點心卻沒人捧場嗎?」
(也會有這麼居家的一面啊。)
主持人沒有忘記自己的指責,連忙問道︰「請問,電話那頭的是?」
安倍晴明解釋道︰「我家的太太。」
主持人回答︰「是這樣啊。」
他其實還想問「小雪」是誰,難道陰陽師的工資還能負擔的了女佣嗎?
說實話,這個時候,主持人的心里隱隱覺得那可能是安倍晴明的式神。
(說不定是什麼厲害的妖怪。)
抱著這種心態,主持人和安倍晴明一起越過門口尚在維修的道路。
主持人又問道︰「那麼,剛才的火車是您家的嗎?」
安倍晴明點了點頭。
「是我家的。我的太太前段時間去北海道出差了,說實話,我實在不放心她的安全,就把火車給她用了。」大陰陽師露出了有些困擾的笑容,「雖然說要信賴現代的交通工具,但是我的話,還是覺得自己的式神更加的可靠。」
能夠運送亡魂前往黃泉的火車妖怪,那是非常不祥的妖怪——
但是對大陰陽師來說,卻是最可靠的交通工具。
將自己最信賴的交通工具交給出差的太太,自己則靠電車通勤——
說實話,主持人打從心底佩服這位大陰陽師了。
(真是個好先生啊。)
然後,主持人就見到了完全不符合現代風格的建築物。
和現代化的都市相比,完全格格不入的、廢墟一般的宅邸。
從破敗的圍牆外,可以看到院里自由生長著雜草。
怎麼說呢。
主持人覺得這種地方根本不會有人住。
然而,大陰陽師就住在這里。
主持人看的都呆住了。
「那個,這個是晴明大人的住所嗎?」
雖然知道主持人在想什麼,但是安倍晴明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微笑著問道︰「很不錯的地方吧。」
他隨手推開了木門,門內——
是被屋內的燈光微微照亮的荒涼庭院。
安倍晴明忽然說道︰「今晚月色不是很好嗎?」
主持人附和了一句,卻見到大陰陽師伸出了右手,隨手在空中橫著一劃。
一瞬間,整個屋子都變化了風景。
天邊的明月高懸,月光卻照亮了整個庭院。
庭院的地上工整的鋪著細細的沙子。
在沙子上,壘得整整齊齊的白色石頭構成了一條小路。
原本長滿雜草的院子一角也變了樣子。
水池里游動著數條紅色的鯉魚,其中一條躍出水面,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魚身上有一條細細的金線。
當魚重新落回水里後,一個穿著艷麗的紅色和服的少女趴在了池邊。
她的和服下擺像是魚尾一樣散開,少女的黑發用紅色的絹花束起,她那嬌俏可愛的面容上畫著金色的眼影。
少女開心的說道︰「晴明大人回來啦。」
晴明笑著點頭︰「我在門口看到太太的車了。」
少女回答︰「夫人剛才接到了晴明大人的電話,說要您那麼晚回來,要給您準備夜宵。」
晴明大人又問道︰「那你餓嗎?」
少女微微一笑,回答道︰「荒川大人今天晚上開宴,我也去蹭了宴席,好好地吃了一頓。」
晴明點了點頭,回答道︰「吃飽了嗎?」
少女點了點頭,忽然看到了制作組的其他人,立刻害羞得沒入了水中。
水中又只剩下幾尾紅色的鯉魚。
主持人已經看傻了。
「這、這個是……」
安倍晴明說道︰「若要說分類的話……是鯉魚精。」
主持人問道︰「這是晴明大人的式神嗎?」
安倍晴明點了點頭。
主持人決定將腦子里曾經產生過的「大陰陽師居然過得那麼慘」的想法全部扔到九霄雲外去。
認為安倍晴明這種大陰陽師會沒錢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池邊的楓葉悄悄落下了一片,一位美麗的少女出現在了樹下。
她向著安倍晴明鞠躬致意後,又消失不見。
屋前的紙門拉開,一位穿著藍色和服,如同冰雪般美麗的少女跪坐在一旁。
少女低聲說道︰「晴明大人,太太在屋內等您。」
她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里是妖怪對于人類的不屑一顧。
是看見干淨的屋內突然冒出塵土的厭惡。
然後,屋內傳來了一個年輕的女聲︰「小雪,晴明回來了?」
冰雪般美麗的少女回答︰「是的,夫人。」
屋內的夫人又說道︰「快請人家進來。」
小雪應聲之後,將紙門全部打開。
安倍晴明轉頭看向了主持人和制作組的其他人員。
「進來吧。」
換過鞋子的眾人頗為拘束的進入了和室里面。
在安倍晴明的帶領下,一行人走過長長地走廊,安倍晴明倒是隨便介紹了一下各個房間的用處。
大約是會客室、工作室、還有書房之類的常規房間。
在前往了會客室後,他們見到了屋內正在拜訪點心的年輕夫人。
那是,擁有著宛如神明般美貌的年輕女性。
在這個瞬間,主持人終于理解了為什麼明明身邊圍繞著一群美貌的女姓外表的妖怪,可安倍晴明還能心如止水般平靜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1]立派︰中文里面沒有這個詞,關于詞源,或說原指僧人自立門派,或說源于佛教用語(當然是日語)的【立破文明】。
具體內容可以看這個知乎問題的高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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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m上一章的作話,讓大家對于晴明股產生了巨大地質疑。
操縱股價讓我感覺超愉快的x
對了,這個番外是平安京組的現代au
妖怪和人類共存的狀態從古代一直維持到現代。
實在熬不住了,我今天要早點睡覺。
提前說晚安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