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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窗外連綿落雨, 高大樹木為雨霧籠罩。

沈晝葉坐在辦公室里, 托著腮茫然看著窗外, 表情猶如失了神一般。

張臻笑道︰「干嘛呢?這還沒去開會呢,就已經心野了?」

沈晝葉悵然地看著蒼茫大雨, 輕輕搖了搖頭,片刻後她又後知後覺地點了點。

「你在走神啊?」張臻好奇地問道︰「——根本不知道我在問什麼對不對?」

沈晝葉呆呆地說︰「……這倒不至于。」

張臻︰「不至于個錘子……你和你導師商量過行程沒有?對了你們從哪個機場出發來著?」

沈晝葉想了想,道︰「走洛杉磯那個, 洛杉磯的要大一些, 從舊金山的話要轉兩次機, 洛杉磯的轉機一次就夠了。」

「不過你前男友確實牛逼,」張臻嘆道︰「這年紀就去這種國際大會議去做特邀報告了——咱倆要是能有他半分能耐,明年都不用去交延畢申請。」

沈晝葉︰「……」

沈晝葉滿頭包、極其痛苦、極其不願意被插刀地說︰「咱能不提這事兒嗎?能翻篇兒不?」

張臻將頭撥浪鼓似的一搖, 眼楮堅定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中國好聲音,堅決地說︰「我不。畢業已經佔據了我的全部心神,想必也佔據了你的。直面延畢的現實吧,我上個學期就已經接受了。」

沈晝葉心想你媽的你有病吧!

然後她捂住了耳朵, 堅決不听張臻bb。

……

張臻電腦屏幕上放著中國好聲音, 刷了會兒微博,又開口道︰「博士生專用t恤,月銷二十九件,正面印了‘啥時候畢業’, 反面印著‘無可奉告’。我覺得蠻好,咱倆還可以姐妹款。」

「……,」沈晝葉幾乎忍無可忍, 憤怒拍桌︰「誰要穿這種姐妹款啊!」

「不買就算了嘛,」張臻樂呵呵地看著她說︰「我只是提供一種可能性呢,對不對?」

沈晝葉堅決地拿了耳塞,將耳朵塞住,隔絕了張臻牌復讀機‘延畢延畢延畢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的聲音。

沈晝葉發現自從‘自己延畢’差不多成定局後,張臻越來越喜歡拿這個他倆共同的傷口涮她……

倒不至于生氣,但更不至于覺得好玩。

沈晝葉看看張臻又看看自己,心中泛起的最多的一種情緒,叫‘悲涼’……

張臻這種一個星期能看完三檔綜藝的咸魚延畢太正常了,但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下一秒,張臻在她肩上拍了拍。

「葉葉,」張臻活像個魔鬼,還把她的耳塞拽了出來︰「你前男友回來了,你快去和他商量行程啊。」

沈晝葉︰「…………」

‘商量行程’,顧名思義……也不用顧名思義了,說白了就是沈晝葉和陳嘯之訂了同一趟航班,訂了同一家酒店,還訂了同一趟回程的機票,他們得全程綁在一塊兒。

後天就要出發去蘇門答臘,沈晝葉得問他在哪里見面……畢竟他們兩個人,是要一起去洛杉磯國際機場,還得坐同一個航班的。

沈晝葉每次見到他都不敢問他——結果這件事就一直拖著。

而如今的陳嘯之給她帶來的不只是失望,甚至可以用‘破碎’形容。

……

但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後天就要出發去洛杉磯——然後去印尼了,沈晝葉深呼吸了下,站在陳嘯之的辦公室門前猶豫了下︰他辦公室里居然響著歡聲笑語。

里面有個女人笑著的聲音,不知說的是什麼,沈晝葉隔著門板听不太分明,卻覺得應該不是英文,也不是西班牙語。

天地間仍然下著雨,走廊里雨聲唰然。

沈晝葉篤篤地敲了兩下門,陳嘯之平淡的聲音響起︰「請進。」

沈晝葉深呼吸口氣,捏著把手,將門推開了。

陳嘯之的辦公桌旁站著一個踩著cl尖頭細跟高跟鞋的漂亮女孩,天光鍍在她蓬松平直的金發上,窗外落雨,她紅唇泛著光。

這個女孩子比我高好多,沈晝葉一凜,連背都挺直了。

下一秒,她腦海中一個聲音氣急敗壞地斥道,沈晝葉你是瓜批嗎你踮腳做什麼!

沈晝葉︰「……」

沈晝葉低頭一看︰「…………」

這姑娘氣場怎麼這麼強大,沈小師姐十分羞恥地站回地面︰個子高的姑娘見得多了,怎麼就只有她能讓人產生踮腳的沖動呢?

——陳嘯之居然會用人類的禮節溝通。

沈晝葉感到一絲震驚,接著心里就惡毒地想,陳嘯之這種狗東西終于學會說人話了,果然他對漂亮的姑娘就是不一樣。

然後沈晝葉又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看的某本小說,小說里攻受分手後受養了只鸚鵡——這鸚鵡只會說三句話,分別是攻死了攻涼了和a股崩盤了。

a股崩盤作為詛咒在貿易戰的如今看來有點過于惡毒,而且沒有民族榮譽感,這個不予考慮;但是沈晝葉覺得自己真的應該養一只鸚鵡每天早上用「陳嘯之死了陳嘯之涼了」來叫自己起床。

——太他媽令人心動了。

接著,雨聲之中,那金發妹踩著cl紅底高跟鞋離開,站在門邊的沈晝葉稍微讓了下,她還說了聲謝謝——經過時,沈小師姐聞見金發妹發絲下一陣香風。

然後她听見陳嘯之冷冷道︰「——進來。」

沈晝葉每次進來幾乎都固定要挨頓批,不是挨批就是受冷眼——她想到這里又忍不住月復誹陳嘯之這人又苛刻又惡毒,當年答應和他交往的時候真是腦門兒被驢踢了。

「什麼事?」陳教授往凳子上一仰,瞟了她一眼,冷淡地問︰「找我做什麼?」

沈晝葉低眉順目地說︰「……也沒別的,就是找您商量一下去機場的事情。」

陳嘯之連看都不看她,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就是……」沈晝葉無意識地捏緊了自己的手指,猶豫道︰

「——老、老師,我們不是要去lax機場嗎?」

——終于來了。

陳嘯之抬起眼皮。

「幾十公里,要開車過去吧。」沈晝葉無意識地擰著自己的手︰「或者你不方便的話,我也可以自己去坐公交車……」

陳嘯之那一瞬間,無端地听出了一點可憐的味道。

沈晝葉的確嬌生慣養,陳嘯之太明白了,這小姑娘其實有種魔力,能將周圍與她走得近的所有人都搞得特別愛她寵她。因此沈晝葉肯定沒受過在自己這一樣的,這麼大的委屈。

陳嘯之思及至此,哧地一笑,問她︰「——你坐公交車?」

沈晝葉乖乖地點了點頭。

陳嘯之又低頭,目光集中于屏幕,冷淡道︰

「你自己愛怎麼去怎麼去。」

「那……」沈晝葉順從地說︰「那我就趕早班車了,要不然你把護照也給我,我到了就先把登機牌打出來。」

陳嘯之語氣冰冷︰「不用。」

沈晝葉︰「那——也好,在機場見嗎?」

在機場見?

陳嘯之心里燃起一種復仇般的快意——誰他媽和她機場見?

一個走到哪哪有人疼的,親手把一手好牌打成這樣的,現在居然還流露出來仿佛被欺負過的樣子的——沈晝葉到處溜達著泡男人,花壇里被人撩撩頭發,到印尼還能和梁樂約一頓飯,我他媽難道還得在那里看她泡野男人?到蘇門答臘看她和別人一起吃飯?

——誰願意當這冤大頭誰當。

陳嘯之冷笑一聲,道︰「你自己顧好自己就行了。」

沈晝葉︰「……?」

「機票自己收好。」陳嘯之冷淡道︰「你自己去印尼。我不去了。」

沈晝葉一愣︰「可是我們連機票都買好了——」

陳嘯之冷笑著反問︰「機票買好了就必須去?」

「酒店也定了,」負責訂酒店機票行程的沈晝葉孱弱地說︰「返程也定好了……」

陳嘯之眼皮都不翻她一下,冷漠地說︰「我不去。你自己去听講座吧。」

沈晝葉似乎眼前一黑︰「可你還有apapc的特邀報告啊?!」

陳嘯之翻了頁書,表情不變︰「不去。你注冊會議的時候給我推了。」

「……」沈晝葉卑微問道︰「你怎麼了?」

陳嘯之終于,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沈晝葉︰「……?」

「你還是別問了好。」陳嘯之說。

沈晝葉倉皇地說︰「可是你不能不去。大會方是邀請你去講講座的……」

「我為什麼不去?」陳嘯之嘲諷地說︰「沈晝葉,你天天在外面交個朋友開個派對浪得要命,這個我先不說你,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的研究做得怎麼樣了?」

沈晝葉一瞬之間呆住了。

「研究做的不行吧,」陳嘯之嘲道︰「精力都花在別的地方了。沈晝葉你還去蘇門答臘和梁樂吃飯,和他約了一堆吃喝玩樂的地方?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這模樣靠什麼做研究?靠什麼搞科研?我讓你去開會是讓你去干這個的?」

沈晝葉呆呆地看著他。

「能力不行屁事多,」陳嘯之淡漠道︰「但是既然我承諾了你,讓你去參加這個會議,那你自然可以去參加。」

「——至于我,」陳嘯之對沈晝葉輕飄飄地道︰「特邀報告的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也算不上什麼榮譽,也不想和你同流合污。你自己去參會吧。」

那其實算不上罵。

也很難算得上羞辱,是陳嘯之內心所想。

可他說完那句話,沈晝葉眼眶忽地泛起了一絲紅色。

——是因為屈辱?還是什麼別的?陳嘯之無暇分辨,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終于不用當冤大頭了。

「你自己去吧。」陳嘯之對那時站在他面前的沈晝葉,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拒絕,和你一起去。」

那是明目張膽的嫌棄,拒絕「同流合污」。

沈晝葉怔怔看著他,眼珠泛紅,嘴唇也紅得像初春的櫻桃,面頰卻蒼白得毫無血色。

陳嘯之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甚至不覺得這樣她可憐,只覺得這是她應得的罪孽。

她倉惶地點了下頭。

陳嘯之那時甚至不知道,自己當時面前的選擇意味著什麼。

命運的饋贈亦有限度。

而他的,幾乎已經到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請了假但是我還是更上了!我真勤勞!!!

火葬場前的我碼字真的好積極(。

字數少是因為刪了很多qaq我今晚很勤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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