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多買少是你的自由, 比全買的讀者晚看兩天也是應該的 「狗仗人勢的勢。」江水平見顧憫睨他,忙舉手討饒,「這可不是我說的啊, 都是老百姓傳的, 說朝廷養了兩條狗, 一條東廠的閹狗, 一條錦衣衛的花狗, 狗仗人勢,無惡不作。」
顧憫不以為意地輕扯嘴角, 抬手拍了拍官服上的褶皺,「但要想在這京城中行事方便, 還得穿這身狗皮才行。走吧, 去會一會咱們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
兩人一前一後, 往北鎮撫司衙門走, 過去遞了任職文書給門口值守的錦衣衛, 錦衣衛查驗了公文, 確認無誤後把文書還給顧憫,行過禮後領著他們進了衙門里。
顧憫走進衙門庭院內,四下環顧一遭,各位所錦衣衛有條不紊地進進出出, 俱都一臉嚴肅, 一句閑聊嬉笑聲都听不到, 顯然是平日里訓練有素。
顧憫停下腳步, 問帶他進來的錦衣衛︰「我第一天上任,理應先拜見指揮使劉大人,不知劉大人今日可在?」
那錦衣衛說︰「顧大人今日來的不甚湊巧,劉大人才有公務出去了, 可能要到午時過後才回。」
顧憫頓了下又問︰「那詔獄在何處?可否帶我進去?」
那錦衣衛看了眼顧憫,忽然笑道︰「自然可以,您是僉事大人,咱們北鎮撫司里外您都可以自由出入,詔獄在這邊,請隨屬下來。」
詔獄里面光線昏暗,氣氛陰森,混合著血腥味、汗臭味等各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又正踫上錦衣衛在審訊人犯,鬼哭狼嚎聲不絕于耳,只是听著,就讓人心揪,實是個不見天日的所在。
顧憫听到慘叫聲不由得呼吸一沉,咬了下牙關,眼神冷下來問︰「平陽王薛繼先關押在何處?」
錦衣衛繼續領著他們往里走,殷勤地道︰「薛繼先乃是朝廷重犯,被關押在天字號牢房里,在最里面。」
沒一會兒,便到了天字號牢房外面,錦衣衛指著其中一間牢房道︰「顧大人,這里面關的就是平陽王薛繼先。」
顧憫慢慢走過去,看到牢房里面有一人背靠牆角席地而坐,身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听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後,緩緩抬起了頭。
那人蓬頭垢面,看不清相貌,但眼楮一看到顧憫,便立刻散發出精光來,激動中又帶著不敢置信,他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顧憫走過來,想開口說話,卻因為許久沒喝水的緣故,沙啞得失了聲,嘴張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江水平是個沉不住氣的急性子,上前抓住柵欄門用力晃了兩下,朝錦衣衛喊道︰「快!快把門打開!」
錦衣衛臉上堆著笑,身子卻一動不動,「對不住顧大人,這里關押的都是重犯,沒有劉大人的命令,屬下們不敢擅自打開牢門。」
顧憫臉上並不見怒容,只是一只手死死地握住繡春刀的刀柄,聲音克制地道︰「去拿水、拿吃的過來。」
江水平揮拳朝那錦衣衛吼道︰「還不快去拿!」
錦衣衛被凶神惡煞的江水平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趕緊听話地去拿水和吃食,等人走了,江水平立即朝牢房里的人跪下,彪形大漢眼眶發紅,喉頭哽咽道︰「王爺!屬下來遲,讓您受苦了!」
「義父,孩兒來晚了。」顧憫手扶在柵欄上也緩緩跪下,仰頭自責地看著牢里面渾身都是傷的平陽王,喉結滾了滾,「您身體如何?有沒有大礙?」
「沒事,還撐得住,你們都起來吧。」平陽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顧憫,搖頭嘆氣,「孩子,你不該來這里,都是為父拖累了你。」
「孩兒這條命都是您救的,談何拖累不拖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沒命,看著薛家滿門受此滅頂之災。」顧憫語氣堅定道,「所以我必須來。」
平陽王看著顧憫身上的飛魚服,眼神里有痛惜之色,「京城里都是豺狼虎豹,哪個都不好對付,為父怕你來了就回不去了!」
顧憫壓著聲音,卻字字鏗鏘道︰「我既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徐家一百一十二條孤魂,沒有一日不在等我回來,等我替他們沉、冤、昭、雪!」
平陽王眼里泛起淚光,緊緊握住顧憫的手,「你可想好了?這條路不好走!」
「絕不回頭,也絕不後悔。」顧憫說完,忽然听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應該是那錦衣衛拿吃食回來了,便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您放心,孩兒已經求得太後恩典下旨重審您的案子,皇上也對孩兒恩寵有加,義父您一定會沒事!」
平陽王心領神會,立即配合地面朝北面跪下,叩首行禮道︰「老臣謝過皇上與太後隆恩,皇恩浩蕩,臣感激涕零!」
那錦衣衛端了水和稀飯過來塞進牢里,回頭眼珠兒滴溜溜地圍著顧憫轉,「原來顧大人和平陽王認識啊?」
顧憫取下掛在腰帶上的荷包,從里面拿出來一沓銀票塞給錦衣衛,坦然道︰「平陽王是我義父,聖上和太後昨日已答應下旨重審王爺謀逆一案,在案子重審前,還請看管詔獄的兄弟們多加關照王爺,這些錢,就當是給兄弟們買酒喝的。」
錦衣衛也沒推辭,收了銀票,眉開眼笑地謝道︰「都是自家人,顧大人您太客氣了,您放心,兄弟們一定會盡心照顧平陽王的。」
「多謝。」顧憫淡淡笑了下,「那我今日就先走了。」
錦衣衛奇怪道︰「您不等劉大人回來了?」
顧憫淡笑道︰「不了,突然想起來,皇上還交代了我件事要辦,我得先出去一趟,還勞煩你幫我跟劉大人打個招呼,說我明日再來拜會他。」
錦衣衛拱手道︰「好,那您慢走。」
顧憫告別了平陽王,帶著江水平離開了詔獄。
帶他們進來的錦衣衛最後看了牢里的平陽王一眼,離開牢房,來到詔獄里一處放刑具的房間,對著里面一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統領跪下行禮。
「大人,人已經走了,說明日再來拜會您。」
此人自然就是對顧憫聲稱已外出的錦衣衛指揮使劉承義。
劉承義雙手扶著腰,站在一副百斤重的枷鎖前,「你可有听到他們說什麼了?」
錦衣衛只听到了顧憫和平陽王後面說的皇恩浩蕩的那些話,和劉承義復述了一遍,劉承義听完放下手,轉了轉左手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就這些?沒別的了?」
錦衣衛想了想道︰「他們讓屬下去拿吃食,這當中還說了什麼,屬下就沒听到了。」
劉承義冷笑道︰「左右人已到了錦衣衛,也不怕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樣。廠公讓我好好盯著姓顧的小子,那你們就都給我把眼楮擦亮咯!去,找幾個兄弟跟過去盯住顧憫,他在宮外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事無巨細,統統都要上報給我!」
「是!屬下遵命!」——
出了北鎮撫司衙門所在的胡同,顧憫和江水平來到滿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閑逛。
顧憫身上穿的飛魚服十分惹眼,老百姓們一看見他便都躲得遠遠的,就像見了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走出沒多遠,江水平忽然有所察覺,湊近顧憫低頭小聲道︰「後面有兩只花狗在跟著咱們。」
顧憫神色自如,「不用管,他們愛跟就讓他們跟著吧。」
江水平側頭瞄他,「可你讓我約吳先生今天在茶樓見面,他們一直跟著我們如何月兌身?要不我們兵分兩路,想辦法甩開他們?」
顧憫目不旁視,步伐悠哉,不慌不忙地道︰「稍安勿躁,第一天出宮,行事別太扎眼,別讓他們發現破綻。」
江水平心里雖急,但見顧憫一副處之泰然的樣子,也只能按捺下性子,兩人便這麼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
忽然街道上飛速經過一輛馬車,嚇到了路旁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那老頭兒為了躲避馬車,慌不擇路,一頭撞在了顧憫身上,差點要仰頭摔倒在地,幸好被顧憫下意識反手將他扶住。
旁邊圍觀的老百姓們見此景都替那老頭兒捏一把汗,撞哪里不好怎麼就撞在了個錦衣衛身上,誰不知道錦衣衛最是囂張跋扈,沒誰惹得起,這下老頭兒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令他們意外的是,那被撞了的錦衣衛大官,非但沒有罵那老頭兒,反倒關心起他來。
顧憫把老頭兒扶穩,「老人家,您沒事吧?」
老頭兒忙不迭點頭哈腰道︰「沒事沒事,對不住官爺,小老兒老眼昏花沒看清路,官爺別見怪!」
顧憫溫和地笑道︰「沒事就好,路上人多車多,您走路小心點。」
老頭兒有些懼怕地瞟著顧憫,像是不敢相信錦衣衛會這麼好說話,趕緊低著頭趁官爺沒發火前麻利地溜了。
顧憫目送那老頭兒走遠,突然轉過身對江水平道︰「回宮吧。」
江水平愣住︰「啊?這就回宮了?」
顧憫「嗯」了聲沒解釋,腳步不停回了皇宮,終于在皇宮外面甩掉了那兩個一路跟蹤他們的錦衣衛。
等快要走到攬月齋宮門口時,江水平這才終于把憋了半天的話問出口︰「不是,吳先生都沒見到,你怎麼就回宮了?」
顧憫淡淡道︰「吳先生已經把他要說的話都告訴我了。」
江水平瞪大眼,驚訝地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顧憫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襟,從里面拿出來一張紙條。
江水平看到紙條皺眉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街上踫到的那個老頭兒!我說怎麼大街上那麼多人不撞,偏偏就撞你身上了!」
顧憫沒理會大驚小怪的江水平,展開紙條,邊走邊看,紙條上面說,查到此次春闈,郭九塵和杜謙仁都收了考生的賄賂,幫他們在科考中作弊,或許可以利用接下來殿試的結果,來離間郭九塵和杜謙仁的關系。
顧憫看完便領會了這張紙條說的是什麼意思。
東廠和內閣都參與了這次的科考舞弊,收銀子賣試題,誰給的銀子多,誰就能高中。
但問題是,殿試三年一次,狀元卻只有一個,若是落在某個賄賂杜謙仁的考生頭上,便會叫其他人知道,杜謙仁的權勢比郭九塵更大,那以後投靠杜謙仁的人便會越來越多,實力遲早遠超東廠,反之,東廠亦然。
就像是兩條實力相當的狗搶一塊大肥肉吃,若是做不到均分,必生齟齬。
殿試的考題一般都是由內閣預擬,再送呈皇帝選定。
顧憫想到此處,心頭一動,若是他能先從小皇帝那里旁敲側擊問出今年的殿試考題,再透露給杜謙仁或郭九塵,勢必就能獲取其中一方對他的信任,還能引起另一方的不滿。
一箭雙雕!
顧憫心中有了盤算,後日就是殿試的日子,如今小皇帝對他寵幸頗深,如果小皇帝今晚召見他,他可以令小皇帝龍顏大悅,那從小皇帝口中套出殿試考題的相關信息,也不是不可能。
顧憫出神地想著今晚的計劃,不知不覺中已進了攬月齋的大門。
正準備進屋,沒想到顧憫剛抬起一只腳跨進門檻,就有兩個身影突然從里面出來齊刷刷跪倒在他面前,把顧憫和江水平都嚇得一愣。
「燕卿/玉憐,請顧少君安。」
顧憫定楮仔細一打量這二人,發現他們竟然是自己早上在寶華殿里見過的,那兩個安郡王帶進宮本打算進獻給小皇帝的男寵!
顧憫蹙眉疑惑地問道︰「你們為何會在這里?」
那名叫燕卿的男寵抬起頭,含羞帶怯地看著顧憫,「是皇上讓我們來伺候顧少君的。」
顧憫︰「……皇上讓你們來伺候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