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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穿到《民國梨園》 3.

許是覺著楚雲聲的態度乖覺到有異, 郁鏡之便——多瞧了——幾眼,繼而竟允了——回旅館收拾物品,再搬住過來。

楚雲聲本無所謂回不回, 但原身周圍還多少纏著些官司,總要解決, 于是答應了。

只是臨去之前, 楚雲聲也沒忘了另一件正事, 對郁鏡之道︰「郁先生素來不是愛熱鬧的人,今日臘月廿九, 卻不知為何辦了這場舞會?」

郁鏡之攏了攏睡袍松散的領子,邊抽出根雪茄,邊側目道︰「楚少好奇這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雲聲絲毫不顧忌言辭, 單手扣著大衣紐扣,提醒道︰「這是北平, 不是海城,郁先生設下的宴, 來的恐不一定都是人,也或有魑魅魍魎,暗中窺伺。郁先生剛應了楚某長命百歲, 便該小心, 方不毀此諾。」

火光從唇邊一劃而過, 彌散淡淡的煙氣。

「楚少這是在關心郁某?」

郁鏡之微微抬了抬腰,抿唇笑︰「楚少知不知道, 聰明人要裝傻很容易,但蠢人若要扮聰明卻很難?今日楚少在——這兒多說一句,便是多掀掉一層皮,郁某也不知你是聰明還是蠢了。」

說罷, 郁鏡之揚眉,探手在桌上一按,響了暗鈴。

沒一會兒,書房門外便傳來了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到得門前停下,響起一道冷靜粗獷的男聲︰「先生。」

「進來。」

郁鏡之淡淡道。

進門的人是個一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穿短打褂子,像丟到街上都分不出模樣的那——普通漢子,只額角——鼓起、一雙眼楮亮得嚇人,當是練過武,有一身功夫的。

郁鏡之朝這人吩咐了幾句,命——跟著楚雲聲回去旅館一趟,說完——看了眼楚雲聲,笑意清淺︰「下了大雪,夜要深了,劉二開車送你,楚少早去早歸。」

說是開車護送,實際自然是監視。

楚雲聲沒有多言,頷首應下,跟著劉二往外走,到門廊處時,從衣架上摘過了進來就擱下的帽子。帽上的雪水早就涼了,扣在——上,耳廓冰得盡是潮意。

劉二一路領楚雲聲避開前——,從金公館後門出了門,坐上車。問清楚雲聲之前的住處後,就沉默著開起車,朝旅館而去。

這場從傍晚便起了的大雪紛紛揚揚——落著,伴著呼嘯凜冽的北風,將枯敗的樹木——那一串串——懸掛的大紅燈籠都吹得搖搖欲墜,七歪八扭。紫禁城橫平豎直的寬闊街道上已沒了幾個——人,灰撲撲的牆角檐下偶爾有些凸起,恍惚——露出些臉面來,是已成了冰坨的乞兒流浪漢。

或是野狗野貓之類,也沒——麼差別。

車窗上蒙了層水汽,楚雲聲漸漸再看不清外——,于是便收回了目光——

從來不自認為是個心軟的好人善人,若——是,此時便該停下車,裝模作樣些,去暖那些沒了氣息的冰疙瘩。

但——不是——

沒有去——這個世界究竟是數據的枯燥構成,還是衍化而出的真實,因為這個答案——心中早有猜測,更何況真——假,都不會影響——的所作所為——只是在無比清醒理智——思考,那些微小的沒有過多思慮的善心,是否是杯水車薪,是否是治標難治本,更或者,若——真的送出了杯水,——會為無辜者招致多少禍患。

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那些冰疙瘩中——樣適用。

更何況,這是北平,遑論——處?

金公館的舞會樂曲仍裊裊難去,胡——里的尸骨卻已成了鼠類的洞穴。

這段時期,這些場景,在楚雲聲最初的記憶中已成為了古早的歷史,隔著層厚重難觸模的玻璃,只可考,難窺清。

而如今這個世界,許多人或事——那些史料或許不——,但大致的走向卻一般無二。

家國飄零,命如草芥。

楚雲聲從前在書頁中瞧見這些,只當是冰冷的沉重。但眼處其間,卻只覺單薄孱弱,千瘡百孔——

次這般迫切,——要自己的廠子一間一間快快——建起來,成屋成舍,產藥產器,堅守捍衛。

心——琢磨著一份份計劃,楚雲聲不期然——起了郁鏡之。

之前幾個世界,殷教授展露出的城府——防備最深的,當是小皇帝陸鳳樓。但陸鳳樓的成長環境和經歷卻——郁鏡之完——不——,就目前郁鏡之顯露出的性情,卻是如這個時代一般,比小皇帝沉重上許多,也更捉模不定。

面對這樣多疑善變的人,楚雲聲也清楚,自己最好收斂些,不要有——麼出格的表。但時事如此,——不——空耗。

左右最壞結果,也就是那把槍疑了——恨了——,開口.射出一顆子彈將——崩了。

這沒——麼好怕的,——也不會怪郁鏡之。

如此——,楚雲聲來到這個世界後略泛起的一些燥意便也慢慢平了,只剩下坦蕩敞亮。

剛在路途的顛簸中通透了己心,前——車就停了。

旅館到了。

楚雲聲循著原身的記憶,踏著雪進門上樓,劉二跟在後——,停在了樓梯口,沒進門。

這座旅館也是老式的臨街小樓,後——隔半條街,就是大柵欄,從窗口望出去便能瞧見一片燈火輝煌的熱鬧。絲綢商店掛著牌匾,大藥堂挑起了幡,還有些茶莊戲園喜慶——聚著人,飄著曲兒,唱瑞雪兆豐年。

原身在這兒住著,一個大套間,自然是不便宜。楚雲聲在房間內翻找一番,只找出淒淒慘慘的兩塊大洋,並著零星幾塊銅元——

算了算,還不夠還上欠下的房費一個零——的。

于是楚雲聲拉開門,朝門外的劉二道︰「劉兄弟,可能幫——補上住店費用?」

劉二警惕審視的目光一滯,虛虛扶向後腰的手也是一頓,像是不太相信一樣,沉沉道︰「楚少爺身上沒有錢?」

楚雲聲︰「花完了。」

劉二看著——坦然從容半點不害臊的模樣,心里——錯愕——鄙夷這奢靡的大少爺,但面上卻沒露出——麼,而是遲疑片刻,——著郁先生的態度,道︰「楚少爺快些收拾,離開時——尋老板為您補上。」

楚雲聲點點——,深感郁鏡之實在是有錢,就連身邊一個下屬都比自己富有。

兩人正說著,狹長的過道內突然傳來一聲門響。

楚雲聲斜對面的房門開了,走出來一——抱著書、戴著圓框眼鏡、身著長袍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一眼看見楚雲聲,便是目露驚喜︰「——孤兄,方才——找你還不在呢,這是從何處回來了?正巧,你借——的幾本書——都讀完了,應當還你。」——

孤,是楚雲聲的字,取自杜甫的「片雲天共遠,永夜月——孤」,意指自身,——喻指心念。

楚雲聲記得自己是生在——代社會的,沒有取字,但陡然听見這聲——孤,卻有——奇異的熟悉感,好似這正是自己的字,用了許久,被許多人喚過。

「露齋,你還未歇?」

楚雲聲應了聲。

原身的記憶中有這個人。

此人——叫張篷,字露齋,正是那個以海城老鄉身份成為原身熟人,引導——去郁鏡之舞會的人。

按照原身記憶中對此人性格的印象,——在見到——參加完舞會回到旅館,必會問些舞會上的事,——吹捧一番。

但眼下,這張篷卻像是另有顧忌,沒有——動挑起那番話茬兒。

而這個突然出——的陌生面孔,也讓旁邊的劉二戒備了起來,不斷在用隱晦的視線打量——們兩個。

楚雲聲對這兩人的反應恍若不知,仍——張篷寒暄著。

「時間還早,——孤兄——不是不知道——,慣愛挑燈夜讀。」張篷走過來,以詢問之意看向劉二,「這位是……」

「一位朋友的人。」楚雲聲道。

張篷見楚雲聲沒有讓——進門小坐的意思,便將手里的書並著幾份報紙遞過去︰「既然——孤兄還有事,那——也就不打擾了,這些書報——孤兄看看,可有缺損。」

說著,——瞥了眼門內,一怔,詫異道︰「——孤兄這是在收拾——李……可是要回海城了?還是,另有去處?」

楚雲聲接過書,道︰「去朋友家叨擾幾日罷了。」

張篷推了推眼鏡,朝一旁的劉二笑了笑,點點——,——和楚雲聲寒暄了幾句,方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劉二看著楚雲聲手里的書報,微微蹙眉,卻沒對此多說——麼,只催促楚雲聲快些繼續收拾。

楚雲聲回到房間內,掩上房門,將屋內自己帶來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收進一個手提箱內,——借著箱子的遮掩,迅速翻了遍張篷還回來的那些書報。

果不其然,其中一本書內,多出了一枚柳木書簽。

光線昏暗中,楚雲聲用眼角的余光留意了下門縫處劉二的位置,——時以指月復細細撫過書簽的四邊。

邊緣處有一線凸起,楚雲聲略用巧勁,從中拽出一片細薄的木片,正反兩面皆以鋼筆寫著蠅——小字——

「正月十四,海城火車站。」

「君已上船。」——

此——時,隔了幾條街的金公館。

郁鏡之站在一面寬大的鏡子前,換上了一身端正的洋裝並長靴,襯得整個人越——貴雅,——透出一股驕矜冷厲之氣——

身後半步,心月復路允低聲匯報著︰「除了西邊兒幾家的小姐被接了回去,其余再沒有人離開。這是先生您在北平第一次正式亮面,可沒人敢不給這個面子。」

郁鏡之笑了下︰「——可沒這麼大面子。訂去東北的票,今晚的事了了,——親自去一趟。城郊也都備好,拿了貨就走,動作干淨點,你家先生可不——被人踩著小辮子訛錢。」

路允遲疑道︰「先生,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東北亂成那般,您何必冒這個險……」

郁鏡之抬眼,從鏡子里看向。

路允面色一僵,無奈噤了聲。

郁鏡之收回視線,一邊整理著袖口,一邊朝門外走,長靴踏出兩步,一停,——偏——瞥了眼那面少見的大鏡子,旋即像是——起——麼一樣,挑眉道︰「這鏡子搬去——臥房。」——

好似琢磨著——麼有意思的事一般,勾唇笑起來︰「有人可應了——,榻邊,窗內,鏡前。這可是缺一不可呀……」

路允一愣,猜不出這話里的意思,但自家先生這雲里霧里、話外有話的時候也常有,——也不需要去自作聰明——多猜——麼,照辦便可。

這才是——能在郁鏡之身邊待到今日的原因。

這個漫長的雪夜漸漸深了。

夜里十一點半。

楚雲聲——劉二從金公館後門進來,剛一到紅磚小樓,便出乎意料——听見了郁鏡之遇刺受傷的消息——

樣是這一夜,北平城郊的一座洋人工廠走了水,大火燒了半宿,照亮了大半個北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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