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 易水就這麼在自己設置的特別提醒鈴聲中睜開。
這個特別提醒鈴聲是他在封盡離開這棟別墅——，特意為對方所設的。
畢竟先前他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看見封盡于零點零一秒發出的那則信息，差點就在現實里掉馬。他——不想之——再重蹈覆轍。
其實早在鈴聲響起之前, 易水就已經醒——，只是一時間不想起來而已。而在垂——瞥見智能上顯示的那則來自封盡的消息——, 他那殘存的那點睡意瞬間就消失無蹤。
因為封盡在消息里說的是︰「開窗。」
所以你到底要記仇到什麼時候？你這家伙真的就一直都和門過不去——是嗎？
頭疼地嘖——舌——, 易水隨意洗——把臉就走到樓——打開——落地窗。在他回到樓上洗漱的時候, 封盡那家伙倒是很安穩地待在——樓——的客廳里。
這讓易水那無奈的心情倒是稍微緩和——一些。
「你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如果還是時間神格的事情的話，就算你再怎麼頻繁過來, 我一時間也沒辦法啊……」
封盡聞言只是散漫地靠——沙發回道︰「我才不在乎時間神格那玩意兒。」
你不在乎你昨天還來問我這事？行吧，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
「那麼，還有什麼是我能為你效勞的嗎？」
易水說這話時倒是沒像以前一樣, 將客氣的言語說出——諷刺的效果。因為他雖然覺得封盡某——意義上來說意味——麻煩，然而對方先前所送的那把弓卻讓他欠——一個很大的人情。
所以只要是他——所能及的事情, 他能幫的都會盡量幫的。
「陪我逛街。」
「……你說什麼？」
听到封盡一臉理所當然地吐出的那句話——，易水那向來冷淡的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住。他甚至在已然听清——, 還問——一句沒什麼意義的廢話。
「我說，陪我逛街。怎麼？這很難理解嗎？畢竟我來這個宇宙基本上什麼都沒帶。」
什麼都沒帶……易水先前在洗漱的時候，也隨意瞥——兩——智能上投射出的新聞。
今天的新聞——以說是全都和諸神有關, 而其中一條就是關于諸神住處的。
據凌晨時——帶——諸神在那個星系里安置的人透露, 當時很多神明甚至說是搬家都不為過。
因為不同宇宙所產物品多少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而去過那麼多宇宙的神明大多都有——各自的偏好。這樣的偏好自然也會體現在他們各自的住處上。
像封盡這樣兩手空空而來的，大概真的是獨一個。
對——, 這家伙其實也不算是兩手空空。至少他那個空間裝置里還放——一把弓？
不過從對方毫不挑剔住處的情況來看，這家伙說不——還挺好養的？
就在易水思緒飄遠之際，他就听到封盡提議道︰「我們去購物星？」
對此，易水倒是沒反對什麼。因為購物星在這個宇宙里確實挺有名的。
對于購物來說, 那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稍微——我一會兒，我去換套衣服。」
一開始封盡還沒理解易水口中的換套衣服意味——什麼。
然而十——鐘——，他在看見易水那別說是換——套衣服，甚至完全——以說是換——張臉的形象——，一向嗓音偏低啞的他都無意識地提高——點聲音道︰
「你管這叫換套衣服？就你現在這樣子，我還以為你是要去為非作歹。」
易水聞言——忍不住扯出——一個假——︰「你以為我這樣是因為誰啊？我長得很善良好嗎？」
他都不提讓封盡變裝——，只是自己偽裝一——盡量減少——認出來的——能性而已。結果竟然還——這家伙給嘲——？說這話前封盡能不能照鏡子看看他自己的臉？
比起這位災神那英挺卻透——戾氣的長相來說，他這樣的明顯更像是一個好人好嗎？
封盡听到這話——倒是意識到——易水這麼做的用意。
而——他也沒再嘲弄什麼，反而同樣用神——稍微變幻——一——自己的容貌——一秒，他原本的灰發金眸便變為——和易水同樣的黑發黑眸，就連長相和身形也變得和原來不怎麼相像。
「身高和體魄你維持原樣就好，畢竟——會兒你是要買衣服的吧？」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易水或多或少也——解到——封盡的脾性，他看得出這位神明根本不屑偽裝之事。
哪怕是不得不偽裝的時候，比如說以帝王的身份出現在多人副本里，這家伙都要取個「克塔斯」這樣的與災厄相關的名字，以此向世人宣告——他的到來。
其實不提封盡那桀驁的性格，單以這家伙強得不——救藥的武——值來說，他也確實不需要偽裝。
深知這一點的易水固然接收到——封盡配合他偽裝的好意，——他還不至于真的自視甚高到讓比自己強的存在一再地遷就自己、導致對方不怎麼方便購物的地步。
況且他也知道，能夠如此頻繁地見到九主神之一，對于這個宇宙的很多人來說都算得上是件很難得的事情。畢竟哪怕只是主神隨口說出的一些話，對于玩家們來說都——能意味——價值極為高昂的情報。
縱使此刻他對九主神並無什麼所求，卻也無法否認這樣的事實。
封盡听到這話——就這麼垂——他那暗金色的——眸，無聲地看——易水一會兒。
雖然易水此時容貌有所變化，然而封盡最初在意的本就不是所謂的綺麗容貌。他在意的是易水身上那——冷淡而理智、既克制又瘋狂的氣場。
之前的那些副本里，這個小崽子看似是在取悅神格、取悅神明——
到頭來，反而是神格或是神明——他無知無覺地扼住咽喉，以至于反過來想要取悅他。
比如說上個副本里，他看到易水于海上病死時一樣。
當時海水徹骨寒涼，他卻偏偏血液沸騰——那是——易水在他——前死去的那一幕給氣的。
封盡極端厭惡——易水的死亡，——到最——他卻還是沉默地攬——對方游向深海。
再比如說現在。
他明明不喜偽裝這——事，也不覺得他需要作出什麼偽裝——他剛才卻——意識地變幻——容貌，只為——讓這個小崽子之——少點麻煩。
而在易水再度開口——，他又順——對方的話恢復——原來的體魄。
說到底，他做這些事情不過是為——一個目的而已。
——他不想易水厭惡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封盡嗤——收回——視線，然——和易水一起乘——懸浮車去往——最近的飛船場。
而在乘——宇宙飛船前往購物星的路上，閑極無聊的易水倒是想起——關于他已經通關——的那些副本的事情。
想到自己當時沒弄清的一些疑惑，他便開口問——同樣在飛船駕駛艙里坐——的封盡道︰
「你對白晝之神的經歷——解嗎？我有點好奇那個副本在現實里的結局是什麼。」
「當然，如果不能說的話，就當我沒問過好。」
不僅是泰姆的副本，其實其他五個副本的原本結局易水都挺好奇的。
那些副本的難度沒有人比親自經歷的他更清楚。而當時他很清楚這是副本，所以體會到的艱險終究不如那些神明本身。
也因此，他便愈發疑惑那些神明當初究竟是怎樣面對那樣的情景的。
「現實結局？結局就是他沒死在海里。」
說出這句話時，封盡就這麼毫無——意地扯——嘴角。
這就導致——易水一時間——不清這家伙究竟是在嘲弄自己在上個副本里死亡的最終結局，還是單純地在陳述——泰姆的事情——
一秒，封盡更詳細地訴說起——關于泰姆當年之事的舉動便讓易水壓——這份猶疑︰
「當初泰姆知道自己無藥——醫——，確實有過獻祭海神的念頭，也真的走向——大海。只不過那家伙的求生欲卻讓他最終沒有死在海里，而是活——回到——岸上。」
「那之——他的病也一直沒好。這——情況——，原來的國王自然不——能讓他登基。他就這麼拖——病體——睜睜地看——自己的父親縱使年邁依舊親自上戰場迎敵。」
「——就算是這樣，那個老國王也只是讓自己國家滅亡的時間稍微延——一些而已，他最終還是戰敗身死。至于那個國家的子——，自那之——的一段時間大概就像是活在——黑夜里。」
「這就是那個副本的現實結局。沒有你弄出來的海中白晝，沒有你那點燃黑夜的燈光，也沒有自你之——兩國之間的和平。」
「你以為泰姆為什麼對白晝執念如此之深？不過是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就無法讓那個國家迎來白晝而已。所以在臨死前，他成——白晝之神，自欺欺人地想要以此讓自己象征——白晝。」
不——易水詢問其他副本的現實結局，封盡已經以一——平靜的語調將其統統說——出來︰
「不僅是這個副本。」
「你在第一個副本里終結亂世，得到——幻覺能——是吧？而那個副本原本的結局是，亂世持續——上百年。所以幻覺之神渴求幻覺神格，他甚至想讓那一切都僅僅只是幻覺而已。」
「第二個副本里，你締造——盛世，獲得——財富能。」
「財富之神瑞切雖然是九主神之一，——他成神之前也同樣有執念。當年他所在的城池因為窮困而爆發——戰爭。即便之——戰爭結束——，那座城池依舊窮困——很久。」
「所以雖然他看——對你的通關沒什麼觸動，覺得副本里的事情不能代表現實，——你將來如果讓他幫忙，他絕不會拒絕。」
「第三個副本，你讓那些凶獸直接成——人類的盤中餐。」
「現實的結局卻是，如果沒有你的插手，人類和凶獸的地位完全就是顛倒的。狂歡之神想要那個世界能夠和平到人類——以一同歡——的地步，——到最——也不過他瀕死時的虛妄幻想而已。」
「至于第四個和第五個副本……」
「第四個副本里，重——之神在——帶到懸崖邊時拒不認罪。當時他雖然沒死，卻也沒法洗月兌罪名。縱使之——他在戰場上戰斗到即將——竭，——無論是他的家族、還是他本身，終究很快就——歷史給遺忘。諷刺的是，人類與妖魔的戰斗卻持續——很久。」
「對妖魔甚至是之前逼迫他的那些人的恨意，使得那家伙想要用重——讓山崩地裂，讓妖魔不再、讓貪婪之人永埋地底。」
「然——就是第五個副本。」
「斯達，也就是星辰之神成神前，直接交出——自己所拍到的異獸影像，想要借——那玩意兒向當時的帝王說明他發現——異獸蹤跡的事，結果他卻連帝王的面都沒有見到過。」
「再然——他也上——戰場，經歷——那一場慘烈的大戰。最——的結局是帝王身死，而他成——星辰之神。」
「總得說起來，那些結局不過都是千篇一律的悲劇而已。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很多神明都對你完美通關的你充滿——好感。」
「所以小崽子，我昨天說——吧，你從來都不弱小。甚至你如果成神的話……」
此時飛船還在自動駕駛。
易水在察覺到封盡那低沉的嗓音略微頓住——以——，——意識地抬——看向——對方。
隨——他便對上——對方此刻莫名晦澀的暗金色——眸——一秒響起的，便是這位神明不知為何異常嘶啞的嗓音︰
「你如果成神的話……說不——會是唯一一個能打破悲劇的家伙。」
易水聞言隱約察覺到——封盡那隱在「唯一一個」這四個字里的、未曾明說的一些事情。
如果說先前那些神明成神前的經歷都——謂是悲劇的話，那麼他——前的這位災厄之神呢？
是不是真的就像自己曾經所猜測的那樣，他是因為遭遇災厄、想要避免災厄，所以才成為——災厄之神？
疑惑歸疑惑，易水並不打算因為自己那所謂的好奇心而詢問封盡的過往。
他不想當面觸及別人的悲傷之事，哪怕封盡看上去似乎不怎麼在意也一樣。所以這一刻，他直接岔開——話題道︰「你對那些神明的經歷很——解？」
「泰姆、瑞切和斯達的經歷我以前就知道。至于其他的，我是最近才听說的。」
封盡對于其他神明的事情其實根本不感興趣。只是泰姆、瑞切和斯達作為排名極為靠前的神明，哪怕他自己不問，也多多少少听說過一些他們的事。
至于其他的那些神明，則是因為他在看——易水的通關過程——，出于對易水的興趣才順帶——解到的。
不過這個緣——他就不打算對易水提及。
「你對泰姆很在意？正常來說，你不是應該問我休閑副本的事麼？」
易水听——封盡此刻有些意味不明的語氣，倒是沒想到封盡會主動和他提起休閑副本的事情來。
考慮到封盡的性格，他干脆實話實話道；
「比起泰姆，我確實對休閑副本更感興趣一點。畢竟那份游戲更新介紹里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關于休閑副本的具體內容，僅僅就是提到——這麼一個名詞罷。這個副本具體是什麼樣的到現在也沒什麼人知道。」
承認自己想要——解有關休閑副本的內容這——事，對易水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實。無論是多麼困難的副本，只要能讓他離時間神格更近一步，那麼他就會竭——將其高評價通關。
而他先前之所以不問，不是因為他不好奇，只是因為他覺得封盡沒有告訴他的理——而已——
現在既然封盡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他當然也不會故作矜持地轉移焦點。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游戲更新介紹里之所以沒有提到關于休閑副本的具體內容，倒不是因為那里面有什麼秘密，只是因為那些家伙根本不想解釋而已。」
「畢竟這玩意兒是九主神臨時決——向你們宇宙開放的，這也是這個副本第一次向其他宇宙的人開放。其實所謂的休閑副本一直存在。只不過在此之前，這個副本一直都是諸神的游樂場，只供神明度假享樂使用罷。」
「而對于歸屬于自己領地里的東西，他們一向不想解釋——多。關于這一點，我也一樣。」
「你問為什麼突然決——向你們開放？大概是因為對你們這個宇宙還算有好感吧。」
說的再直接點，不少神明是因為對你有好感才決——開放這個副本的。
畢竟那些家伙雖然不清楚你到底在執——些什麼，——你在副本里若隱若現的瘋狂和那近乎偏執的情緒他們卻都看在——里。
所以諸神才想要你——入休閑副本里稍微放松一——而已。至于其他人，壓根就是順帶的。
至少在封盡看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那個休閑副本里並沒有通關評價這——說法，僅僅只是單純地休閑娛樂而已？」
听到易水這麼詢問——，封盡大致猜出——這個小崽子此刻在想什麼。
這個在別人看來是個度假勝地的副本，在這個一心想要成為時間之神的家伙——里估計就是在浪費時間。
不過……
「那個副本沒那麼簡單。」
「甚至——以說，經過一次休閑副本——，你說不——會變得比現在強得多。」
畢竟，那——是滿是各——神明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