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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油菜花,這草有毒!

得知計劃後,範增便先行離去。他是準備將此事告知喜,再由喜撰寫文書,以卓草的名義上呈給皇帝。

其實,他根本不必這麼麻煩。

這些事,秦始皇都已知曉。

望著外面忙碌的呂澤,秦始皇微微蹙眉。

「他是何人?」

「沛縣呂氏嫡長子,呂澤。」

「哦?」

「張良帶來的。」

扶蘇在旁老老實實的匯報消息。

「他人呢?」

「帶著韓信前往會稽,說項氏有事商議。」

秦始皇眉頭微蹙,難不成是為了隕星之事?

他細細想後,又覺得不太現實。多位精通星象的博士皆已證實,隕星必墜于關中之地。跑會稽再回來,少說也得兩三個月。等到那時,隕星怕是都被錘煉成寶劍,他們又能如何?

望著呂澤,秦始皇眸子閃過抹殺機。

沛縣呂氏?

玄鳥衛打探過,張良先前得手後便秘密前往下邳。並在當地結識了位神秘老人,至于其他的暫未可知。下邳與沛縣並不算遠,認識呂氏也不足為奇。沛縣呂氏他多少有所耳聞,特別是那呂公相傳有望氣的本事。他沒想到,連沛縣呂氏也反了?!

「對,張良還得到卷兵法。」

「兵法?」

「周書。」

秦始皇頓時面露詫異。

「是全冊?」

「是!」

太公兵法又稱為六韜,包含治國用兵謀術。秦國博士館內也有收藏,只不過是殘缺的並不完整。《呂氏春秋》將其稱為周書,《戰國策》又稱其為太公陰符。

在秦國,基本都是以周書代稱。

「那周書何在?」

「被小草留下來,這幾日都由兒臣抄錄。」

「善!」

秦始皇頷首贊許。

周書之重要性,不言而喻。

相傳是呂尚所著,其實並非如此。

乃是列國諸多大賢,共同著成!

成書至今,還未有人能得完整的書冊。

「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

「說。」

「父皇先前真的有玉佩墜入江河?」

「從未。」秦始皇負手而立,淡漠道︰「他方才純粹是胡言,用以愚弄黔首儒生。那鎬池君相傳為河神,池水經由滈水北注入渭。所謂獻上玉璧,無非只是愚人的把戲而已。」

「父皇聖明!」扶蘇抬手作揖,而後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事,小草似乎對那呂氏與張良蹤跡皆是了若指掌。這周書並非張良主動拿出,而是小草索要。上先前未曾親眼所見,當時張良神情極其驚恐。似乎是沒想到,小草竟然知曉他擁有周書。還有那沛縣呂氏,小草也是輕易說出呂澤還有個妹妹。」

扶蘇之所以會問,就是因為卓草的本事。

他總覺得卓草現在處處透著古怪。

簡單來說,有點不像是個人。

似乎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能趨吉避凶。

反正跟著卓草混,總歸不會遇到危險。

「莫非他暗中派人跟蹤窺視張良?」

「蒙卿有理。」秦始皇負手而立,淡淡道︰「此子素來心思細膩,做事又謹慎。先前與那張良險些撕破臉皮,必會暗中施以手段。他當面告知張良,更會讓其後怕。想不到,他年紀輕輕便能考慮的如此周全。」

這時候問題就來了,卓草派誰去的?

張良身旁跟著的力士,可是相當強悍。正面對決,甚至比玄鳥衛更強。最主要的是其沒有痛覺,刀劍加身他都無所畏懼,簡直就是人肉戰車。本身張良就頗為謹慎,就連玄鳥衛都不敢靠近追蹤。他都不知道周書的事,卓草如何知曉的?

沉默片刻,這問題便愉快的跳過了。

反正肯定是卓草干的!

「這檄文之事,便交給你了。」

「唯!」

扶蘇欣然接受。

他好歹也是精通詩書,讀遍各家典籍。

寫個檄文,還不是簡簡單單?

「至于那周書,朕要看看。」

「都已備好。」

秦始皇略顯滿意的頷首。

這回扶蘇總算是干了點人事!

……

秦始皇揮了揮手,便徑直朝著後院走去,就看到呂澤赤著腳在田圃內澆水。卓草坐在旁邊吃著燻豆,翹著二郎腿,就和地主老財似的。現在,呂澤就成了他的長工。

「這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

「好端端的,怎能讓客人做農活?」

秦始皇蹙眉開口,面露不悅。他心里其實樂開了花,恨不得讓呂澤去挑糞。只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是卓正,自然得拿出家長的架勢來。俗話說遠來就是客,哪有讓客人干活的?

「他不是客人,現在是我的人質。」卓草頓了頓,注視著傻老爹,「人質你懂嗎?你當過人質嗎?」

「自然是……沒當過的。」

「那不就結了?」

秦始皇面露幾分不悅,這小子絕對是又皮癢癢了。就屬于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類型。他當初在趙國當質子,受盡趙國王孫貴冑的屈辱。年少之時甚至還有人想要下毒謀害他,但是他依舊活了下來。

「況且,你問問他樂不樂意干?」

「呂生樂意如此?」

「對對對,誰和我搶我和誰急!」

「……」

呂澤憨厚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現在已入五月,天氣都已轉熱。正午時分,溫度少說得有三十來度。

他這並非是違心話,而是發自肺腑。

本來他肯定不樂意干這農活。

呂氏再怎麼著,那也是名門望族。

就是郡中大吏,都要給幾分薄面。

他從小就沒怎麼做過農活,剛開始頗為生疏。可都是李鹿與胡亥教他,才能勉強適應。他听卓草說起這糧種,先說這玉米可當主食也能當蔬果。還有這油菜花很容易種成,大熟後可以采油菜籽用以榨油。現在黔首做菜基本就是一招——烹!

甭管是什麼菜,加水加鹽往死里煮!

煎這種奢侈的做法,黔首鮮少會用。因為甭管是豬油還是羊油,他們都用不起。至于牛油就更加不用去想,那可是勛貴老爺都未必舍得用的好東西。至于烤的話同樣比較少,因為直接烤吃不飽。加水煮的話還能喝湯,更容易填飽肚子。

听到有此功效,呂澤干的是越發起勁。

誰和他搶,他和誰急!

他都想好了,最起碼得等到這油菜花開花結果榨油出來,他才會離開。臨走的時候帶上菜油,再帶上油菜籽回沛縣耕種。靠著油菜籽,以後呂氏菜籽油絕對能冠絕天下。其實他就屬于給個雞蛋,就能想到開養雞場的類型。

「額听說,這又是什麼玉米什麼油菜花?」

「嗯。」

「這玉米能作甚?」

「吃的。」

「額當然知道是吃的!」

「那你還問?」

「……」

秦始皇強壓下心中火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這玉米能當主食吃,還能當蔬果。」卓草頓了頓繼續道︰「還可以像紅薯那樣磨成粉,然後再做成窩窩頭之類的。」

最早期的窩窩頭就是以玉米面做成,那時候是窮人的主食。可後來隨著條件上來,又說這窩窩頭是粗糧有營養,反而成了富人的養生主食。卓草記得有次去外面旅游,一個窩窩頭就得要兩塊錢,關鍵也不是以玉米面做成的。

「產量呢?」

「十石左右吧。」

「這麼少?」秦始皇頓時皺起眉頭,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這還不如紅薯和土豆,種來作甚?」

卓草懶得和他這傻老爹科普,便扭過頭去不理會。秦始皇見狀也是頗為無奈,知道卓草就這性子。一言不合就直接甩臉子,也不會過多解釋、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都開開心心的嗎?」

「為何?」

「因為我從來不和蠢的人爭辯。」

「是嗎?額不這麼想。」

「你是對的。」

「……」

秦始皇當即抄起地上的水瓢,直奔卓草腦袋襲來。他是一再忍讓,可這小子就差翻了天!更敢當面愚弄他,這口氣他怎麼能忍?!

「草,玩真的?」

卓草倉促下只得來了個懶驢打滾,隨後便蹭蹭蹭的翻身跳至圍牆,氣喘吁吁的望著秦始皇。

「你……你有本事就下來!」

「你有本事就上來!」

「額非要扒了你這瓜慫的皮!」

望著眼前這幕,呂澤頓覺驚奇。

好家伙,卓草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怎麼敢和自己親爹頂嘴的?!

他從小到大就是生活在呂公的陰影中,呂公只要咳嗽下他就得立馬起身。出門在外更是得唯呂公馬首是瞻,呂公瞪他眼就得乖乖認慫閉嘴。卓草倒好,拐著彎的罵他親爹!

卓君……真乃吾輩楷模!

「說,這油菜花是什麼花?」

「就是用來榨油的。」

卓草跳下圍牆,就當無事發生。隨手掐去油菜尖,塞嘴里砸吧砸吧的吃了。油菜花有著堪比野草的生命力,年幼的時候很多人家都會種油菜花。村口還有家榨油坊,到油菜花收獲的時節便是最為忙碌的時刻。一桶桶泛著褐色的菜籽油,得由老父親用扁擔挑回家。那股子香味,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他很喜歡蘊藏發命力的油菜花,對他來說更像是家鄉的感覺。逢年過節回家,總能看到那遍地的油菜花。不光是田地里頭,田埂牆角水溝旁……幾乎到處都能看到它們的蹤跡。

麥苗堆綠菜花黃,一簇人家古道傍。

暖風爛漫,一望黃金。

等到油菜抽睫準備開花的時候,將頂端的掐下。掐尖是為了讓側邊的睫稈們能長得更好,以便來日能夠得到更多的油菜籽。掐下來的尖也不能浪費,洗淨後直接下油鍋加水清炒,即使不加鹽,也會有股獨特的香甜味。

油菜花其實有著很多種類,他記得上學的時候專門和舍友探討過。說的是後世種植的都是甘藍型油菜。出油率很高,一畝地少說能出三百斤的油。換句話說,足夠一家五口一年的開銷。

「榨油?」

秦始皇蹙眉望著油菜苗,滿臉費解。

「你是說,這能出油?」

「對啊。」

「……」

蒙毅哭笑不得的望著卓草,這小子可真是扒皮鬼啊。先前調侃卓草,說他是恨不得石頭里都能冒出油水來。沒成想卓草還真的這麼搞,種點菜就能出油?

「你們……難道沒吃過山荼油嗎?」

沒錯,卓草說的是荼(tu)而並非是茶。茶這說法,得到唐朝茶聖陸羽出現後才有。像現在這時期就只有荼,就像是當地名為伏荼亭。相傳彭祖便在此地采荼果為堯帝治病。是謂︰帝食,天養員木果籽。

「山荼?」扶蘇蹙眉思索道︰「昔日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高呼這草有毒,得荼而解之。」

「……」

完了,這小子學壞了!

「詩經也有記載︰有女如荼,雖則如荼,非我思且。周原膴膴,堇荼如飴。誰謂荼苦,其甘如薺。采荼薪樗,食我農夫……」

「所以你要說什麼?」秦始皇都受不了了,瞪了他眼道︰「這山荼油的確是有,不過皆在蜀地。有蜀人以此為食,也有蜀人擦拭傷口。若有蛇蟲鼠蟻叮咬,擦拭山荼油便可緩解。還有越人將這苦荼用以煎煮而服,說是能令人精神振奮。」

「嘶……你懂得這麼多?」

卓草都驚了。

說實話,這些他都不知道!

「咳咳,額走南闖北見的多咧!」

其實就是蜀地郡守年年都會將山荼油當做壽禮送上,他吃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要說味道他不覺得有多好吃,倒是有股極其獨特的香味。後來便索性將這山荼油當做外敷的藥來用,夏日治療蚊蟲叮咬倒是頗有奇效。

卓草無奈道︰「既然知曉山荼油,那為何會覺得奇怪?這油菜花其實就是類似的原理,只不過可以大規模種植。從種植到收籽大概就兩三個月的時間,然後就能榨油出來。哪怕不用鐵鍋炒菜,也能煎肉而食。」

「是這樣?」

秦始皇頓時就沒了興趣。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稀奇的。

本來還以為又是高產的糧種,結果就這?!

「其實,這山荼也是好東西。」

「怎麼?」

「炒制曬干後做成茶,可是很不錯咧。」

「茶?!」

卓草先前曾想過炒制茶葉,他雖然沒干過但村里老人有做的。只是口味上會更加苦澀,遠遠不如人正規炒制的。他听過伏荼亭的傳說,還親自爬山去找。被蟲子咬的渾身是包,連個茶樹影子都沒看到。

所以,傳說終究是傳說……

「等以後有機會了,你們自會知曉。」

「別啊,這山荼樹雲陽就有。」

秦始皇起了興趣,自然想著早點看到。

「算了算了,等以後再說。」

他壓根就不會翻炒去青,思來想去還是算了。他雖然喜歡喝茶,但這麼多年不喝也都習慣了。先前他听誰說可以用竹葉泡茶,特地試了試,結果差點沒把他給喝吐。

思來想去,還是白開水好喝!

「你這瓜慫!」秦始皇頓時氣結,無奈道︰「算咧,下次額回來給你帶些。這幾日額要先回咸陽,天降隕星這麼大的事,你去不去看?」

「不去咧,麼意思。」

掉下塊石頭而已,有什麼好稀奇的?

反正到時候皇帝肯定會給他運過來,到那時再看看也不遲。況且時間地點到現在全都沒人敢斷定,只是說就這半月里頭,還說會墜落在關中之地。他吃飽了撐的,跑過去湊這熱鬧?

該怎麼做,他都已告訴傻老爹。

只要皇帝知曉這計劃,必會開口贊賞。

「小蘇,咱們先吃飯,下午可還有課咧。」

現在草堂先生就他們倆,也是忙的很。

他這幾日想偷懶,都是讓侯生幫忙頂班。教他們簡單的醫術,關鍵時刻總能自救。他還讓侯生看看有無合適的好苗子,到時候可以拜他為師學習醫術。這年頭的醫師並不算多,尋常一鄉可能會有兩三個秦廷任命的醫卜。

只不過,他們的醫術實在是差強人意。真正有賢才的醫卜,早就跑秦廷當太醫去了。像公乘陽慶這樣有氣節的,那可真是太少了。

「這幾日還得安排人服役,可真是煩。」

服役,是每個成丁秦人必須要盡的義務。

每年都得去當地郡縣服一個月更役,至于哪個月是得听當地縣令的調動。基本都會選擇在農閑之時,免得耽誤農事。想要免去服役,要麼有爵位有官職要麼就是擅耕之人。否則的話,只要滿足年齡就得去服役!

「怎麼?你對這服役有意見?」

「意見談不上,只覺得煩心罷了。」

一味用後世標準,來要求秦國做事那絕對是在耍流氓。先前也有服役,他因為是商賈只要塞錢塞糧食就能免去服役。現在當地工坊一大把,很多服役的還都是勞動主力。

這他怎麼搞?!

從哪變人出來干活?

坐在飯桌上,卓草端起飯碗卻是難以下咽。

「你們難道不覺得秦國徭役制很離譜嗎?」

秦始皇臉色變了變。剛才問你小子是否有意見,你說沒有,現在不還是憋不住了?

「更役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路程倒是不算遠,一來一回也得要半個月。這麼長的時間就得免費干活,還只管飯。所有人都是那煤炭,燃燒自己來為秦國發光發熱。你記不記得你先前怎麼說的?」

「額?」

秦始皇滿臉茫然的愣了下。

「你說皇帝不是人,不干人事。甚至征調五十余歲的老人為徭,不知多少人因此而死在路上。特別是那驪山皇陵,現在更有數十萬的人在那忙活。」

「……」秦始皇雖然心中不忿,卻還是頗為平靜,緩緩說道︰「秦國素來如此。」

「素來如此,就真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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