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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太公兵法,神龜

翌日清晨,韓信與張良便先行離去。

韓信騎著戎馬,于張良左右伴行。他的懷里揣著驗傳,還有便是美玉金錢。連帶著扶蘇的貼身玉佩,都暫時交給他佩戴。按蘇荷所言,這塊玉佩是昌平君所贈。而昌平君昔日造反,還當過楚王。有這塊玉佩傍身,說不準能應付不時之需。

畢竟,會稽郡昔日好歹也是楚國地盤。

除此之外,他還帶著只蒼鴿。鳥籠頗為精致,能隨身攜帶。里面有三只蒼鴿,正在啄米。卓草給他準備的很充分,包括飼料都有。

如果有什麼消息,可以借助蒼鴿傳遞。從會稽到咸陽少說得要兩千五百里,這麼遠的距離其實很勉強。卓草純粹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能飛回來最好,飛不回來也無妨。

他記得後世信鴿最遠的記錄超過六千里,可他這訓練的自然沒法和人專業的比。能否飛回來,他自個兒心里也沒譜,只是嘗試看看。

「韓君,這蒼鴿是何意?」

「卓君的習俗。」韓信笑呵呵道︰「當親人遠游,便會帶幾只蒼鴿燕雀離開。當抵至郡縣後,便將蒼鴿燕雀放生。如此便能跨過千山萬水,用來報平安。」

「還有這習俗?」

張良頓時愣了下。

莫非是趙地的習俗不成?

各地風俗習慣不同很正常,特別是現在交通不便,動輒就是月余的路程。就算張良見多識廣,也不敢說能知曉偏遠村寨的習俗。有時候亭里相隔不過二十里路遠,都會有不同的風俗習慣。

像韓地就有個習俗,會給遠行的人送上摘下的新柳枝。在他們看來柳枝有驅邪闢鬼的作用,折柳贈別就是希望對方路途平安。

張良也沒往心里去,騎著棗紅色戎馬。帶著濃濃的羨慕之色,望著韓信胯下的戎馬。膘肥體壯,一抹的純黑色。腳步穩健,馬具同樣是一應俱全。褡褳內有餈粑和燻豆,可以給他解饞。

這可是匹寶馬!

「韓君也是楚人?」

「嗯。」

「汝追隨卓草多久?」

「半年有余。」韓信望著張良,淡淡道︰「吾是這段時間方才知曉這些事。卓君為人極其謹慎,他扣下呂澤同樣是在威脅你。況且,你的兵書不也落在他的手里了?」

「呵……」

張良無奈苦笑。

他不明白,為何卓草會知曉他的行蹤下落?

他藏匿下邳,偶遇黃石公贈予《太公兵法》。這段時間他未曾接觸過旁人,只出手幫項伯藏匿。項伯便是項羽的季父,同時也是項梁的胞弟。他因為殺了人,恰好也跑路至下邳。經過張良相助後,已經秘密逃回會稽郡。也是項伯暗中通知他,讓他去會稽商談要事。

這些事……卓草全都知道!

甚至,還知道他給黃石公拾履穿鞋!

《太公兵法》乃兵書,也有謀略輔國之術。他這段時間其實都在鑽研其中精要,從未懈怠過。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卓草眼皮子下發生。

可怕!太可怕了!

越是細想,張良就愈發後怕。

他自認為足夠謹慎,有人跟蹤他必會知曉。更別說他這東夷力士可不是吃素的,還有听聲辯位的本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他甚至能依靠聲響捕捉蚊蟲而食。

何等高手,能躲過其感知?!

卓草知曉他所有的動向,就能輕易殺了他!

這點,張良從未懷疑過。

臨走之時,卓草就說要借閱兵書。張良被逼無奈下也只得拿出來,他要是不給也就不用想著能離開伏荼亭。卓草既然都已讓步,他若不讓豈不是不給面子?

他要想反秦,就離不開卓氏相助!

錢糧兵器甲冑……這些都得仰仗卓草。

所以,他沒得選擇。

不是擁有兵書,就能成為頂尖的謀士統帥。沒有足夠的天資,就是有再多的兵書那也是戰五渣。別的不說,光後世高考的物理能把多少學生給逼瘋?

有了書,只能說有這個可能學會。

就是送給卓草,他也不信卓草能完全參悟。

至于外傳?

這年頭識字的都不多,又能傳給誰?

張良遙望遠處,淡淡道︰「韓君以為他是否真心反秦?」

「我說真心,你信嗎?」

「呵呵……」

張良勒住韁繩,神色透著幾分冷意。他也不知為何,就有種感覺早晚會和卓草一戰。他前不久曾在夢中看到卓草率領秦國鐵騎,親手將他坑殺。醒來後,他因此驚出半身冷汗。他不會懷疑卓正,因為相處多年。可他和卓草沒打過多少交道,每次都無法佔據上風,甚至……還會吃虧!

「只希望,今後不會與之為敵。」

「的確。」

韓信笑了笑,縱馬疾馳。

他相信一點。

張良,活不長了!

……

……

呂澤臉腫的和豬頭差不多,望著朝食卻是沒什麼食欲。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人質,就這麼被張良給賣了?!

他本想去會稽看看打探情報,沒成想就這麼留在了卓府。在他左右,甚至還有兩個家僕跟著。其中人臉上還受了黥刑,長得是頗為壯碩。若是二人生死相搏,只怕他都討不了好。更別說還有個風度翩翩的蘇荷在,實力遠勝于他。

方才他看過蘇荷舞劍,劍術頗為精湛。搭配那防不勝防的暗器袖箭,尋常人絕對擋不住他十招。他在當地雖說是出了名的任俠,卻還是敵不過他們,想跑是不可能跑的……

任俠其實就是名聲好听些的游俠,比如說後世相當出名的季布。任俠之士,以抑強扶弱為己任。當然,只是個虛名罷了。

不過,呂澤倒也沒太在意。

他這人就屬于大大咧咧的類型。

短時間會很窩火,但很快就會恢復。

呂公在他走的時候就說過,最好是能留在涇陽。然後見識見識卓草的手段,看他是徒有虛名,還是真的有本事。不過,就他現在來看的確是有真本事的。

只不過,卓草不太地道。

竟然想勾搭他妹妹?!

天地良心,卓草就順勢提了嘴誆他的!

望著書房,呂澤很想進去看看。只是他也不敢輕舉妄動,英布可是在盯著他 。卓草可都吩咐過,書房是府上的禁地,沒得到他的準許不能進入。

……

書房內。

卓草打著哈欠,百無聊賴的畫著玩。而扶蘇則是在旁邊奮筆疾書,簡直堪稱是人肉打字機。他還是用的小篆字體,卓草看著就頭疼。

一邊摘抄,一邊感慨。

「這太公兵書,不愧是奇書。包含兵法謀略治國輔國之術,應當是很多人共同編撰而寫。其更是比博士館收藏的還要完整,足足有數萬字!有此書在,若能學到三成,便可成為一代賢臣。領兵作戰,也必能無往而不利。那張良未免太過蠢笨了些,竟將此書借給卓君?」

「他不得不借,沒得選擇。」

卓草瞥了他眼,淡淡開口道︰「這兵書的確奇特,卻還不至于如此有用。能否吃透其中精髓,那才是關鍵。就像我把洗冤書給你,你能說自己會驗尸?我把醫書給你,你就是神醫了?我把天書給你,你就能成仙了?!」

「天……天書?」

「我隨口胡謅的。」

「……」

扶蘇也是面露無奈,繼續奮筆疾書。他有個壞毛病,一邊抄他還一邊念。「帝堯王天下之時,金銀珠玉不飾,錦繡文綺不衣,奇怪珍異不視,玩好之器不寶,婬佚之樂不听,宮垣屋室不堊,甍桷椽楹不斫,茅茨偏庭不剪。鹿裘御寒,布衣掩形,糲粱之飯,藜藿之羹,不以役作之。」

「啥意思?」

「意思就是帝堯統治天下時,不用金銀珠玉作飾品,不穿錦繡華麗的衣服……」

「不是,我問你抄就抄非念出來是什麼意思?嘴巴寂寞,你給自己兩巴掌成不?」

「……」

扶蘇差點沒吐血。

他念出來是防止抄錯了。

「小草,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沒,我高興的很。」

「我看不像。」

「你都看出來了還問?」

「是因為張良?」

「不然呢?」

扶蘇無奈道︰「你不用著急,他早晚都會死的。此次項梁邀請他去會稽商議,想來是因為他救了項伯的命。若吾猜的沒錯,肯定是想著前往越地。等他們跳進越地後,便等同于自尋死路!」

他這話不假,自秦始皇三征百越後,各朝各代基本都拼了命往里頭砸錢砸人。不知耗盡多少心血,方有後世嶺南繁華。是謂南海、交趾,各一都會也,並所處近海,多犀、象、蝳蝐、珠璣,奇異珍瑋,故商賈至者,多取富焉。

當然,現在肯定不如後世。

雖說有良渚古城的福祉,整體卻還是比不得北方。百越也有著自己的部落國家,但遍地皆是叢林沼澤。大規模軍團戰斗,其實討不到什麼好處。秦始皇出兵五十萬大軍,到頭來也沒平定百越,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但願能順利些。」

「話說,小草你在畫什麼?」

「沒畫什麼。」

「讓我看看。」

扶蘇放下毛筆,直接湊了上來。這次卓草畫了個人立而起的烏龜,四肢健全紋路清晰。只不過腦袋卻換成了人臉,看起來似乎還有些像是他?

「誒,這是畫的我嗎?」

「怎麼?」

「哈哈,卓君怎會突然祝我為玄龜?」

「祝?」

卓草純粹是畫著玩,順帶罵他兩句而已。

「當然,玄龜與麟、鳳、龍為四靈。昔日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神龜壽五千歲,而靈龜壽一萬歲。壽蔽天地,莫之其極。昔日有大將之旗,便以龜為飾,概取前列先知之義。小草畫的栩栩如生,難道不是在祝福我?」

「啊這……你覺得是就是吧。」

卓草也是哭笑不得,而後他便想到後世曹老板著名的龜雖壽。古人對烏龜似乎是頗為崇拜,有些人過六十或者八十大壽的時候,也會說是過龜壽。就因為烏龜壽命長,便被很多人所推崇。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卓草隨口念了兩句,順帶顯擺下。誰讓蘇荷這家伙天天在他面前瑟,隔三差五總是念叨著晦澀難懂的名言詩句。正好趁著現在沒人,他不得在其面前好好顯擺下?

「誒?這是小草所做?」

「不是,是曹操所做。」

「反正都是草做的,都一樣。」

「……」

扶蘇默默念叨兩句,將其記下。而後便繼續奮筆疾書,他恨不得現在是能多長三只手,以最快的速度將這部兵書記錄下來。就沖這部兵書,皇帝也必定會夸贊他番。

見他忙活,卓草則是起身離去.推開門後,就看到呂澤賊兮兮的靠前。卓草瞥了他眼,淡淡道︰「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咳咳!」

呂澤尷尬的當即向後退去。

人總是會好奇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卓君平時不去鄉城?」

「去那做什麼?」

「你是鄉嗇夫,不得到處看看嗎?」

「沒什麼可看的,若是有事自會來找我。」卓草打量著呂澤,淡淡道︰「你和張良是在沛縣認識的?」

「嗯。」

「听說過劉邦嗎?」

呂澤旋即搖了搖頭,「劉邦是何許人也?吾呂氏遷至沛縣並無多少時間,只是與些縣吏打過交道。比如說那縣令,便三番五次來提親。說娥姁乃泗水郡第一美人,甚至還許下諸多好處。卓君,你難道真的看上我那妹子了?」

「娥姁?」

「便是吾四妹呂雉。」

卓草無奈的白了他眼,他發現呂澤似乎是有些話癆。不讓他離開涇陽倒是無所謂,但是不能不讓他說話。興許是昨日給了他個下馬威,現在這家伙是不住湊上來。還非得推銷他的妹妹,簡直和拉皮條似的。

「我連見都沒見過她,談何看上?」

「意思是見了就看上了?」

「英布,把他綁樹上去!」

「咳咳,卓君不必惱羞成怒。吾四妹雖說天姿國色,卻也是頗為賢惠。只不過吾翁想將其嫁給極富極貴之人,尋常郡中大吏他都看不上。卓君不過弱冠之年,卻已爵至左庶長。假以時日,必能位極人臣,拜相封侯。若是知曉此事,吾翁勉強會答應的。」

「去去去,我對你妹沒得半點興趣。」

卓草鄙夷的看了他眼。

自他來至秦國,勉強算動過心的也就唯有秦竹。只是當初兩人身份懸殊,況且也屬于是朋友關系,算不上是愛慕。只是後來秦竹遺物中的竹簡,令他是頗為惋惜。

呂澤看似瘋癲,卻是總能糊弄過去。

果然,這些歷史留名的人沒一個好對付的。本來他還想探點口風,看呂澤如此,卓草知道是沒戲了。

大清早的,卓彘很快便按時來至府上。

先吃五個韭菜盒子稍微墊吧下,再來碗豆腐腦壓下肚子。接著再來碗刀削面,順帶再加倆紅燒大排和肥腸。飯量之好,簡直是令人發指。臨了再來碗燻豆茶,卓彘方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陶碗舌忝的比臉還干淨,連粒蔥花都瞧不見。

驚得呂澤連韭菜盒子都砸在了地上。

「彘,真乃壯士也!」

這年頭飯量大的人,往往都是猛卒。比如說鴻門宴里樊噲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劍切而啖之。項羽看了都得豎起大拇指,稱贊其為壯士。先前張良說扣下卓彘,自己反而是虧了不少錢糧。當時呂澤還以為是張良小氣,現在看來真沒說錯……

卓彘吃的快,走的也快。騎著純黑色的戎馬,提著鳥籠便離開卓府。今天任務比較艱巨,他要不吃飽點怕是都得餓肚子。按卓草的吩咐,這次得嘗試兩百里遠放飛蒼鴿。

這段時間蒼鴿是進進出出,只有極少部分留了下來。但是它們都有著充作信鴿的資質,後續再注意飼養配種,那麼信鴿就會在秦國出現。從今往後,郵驛的活能大幅度減少。

「他帶著蒼鴿做什麼?」

「放生。」

「放生?」

「上天有好生之德,明白了嗎?」

「……」

卓草可沒打算都交代清楚,反正他們立場不同。終有一日他們會在戰場相見,有些事還是藏著的比較好。

呂澤很識趣沒有再追問,他知道卓草是刻意隱瞞。畢竟他現在相當于就是人質,就關系上來說也不算多好,有些秘密不讓他知曉也正常。

……

……

「草!真晦氣!」

卓草正在菜園內忙活來著,就看到李鹿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雙手插兜里頭,十足的街溜子。

「阿鹿?」

「小草先生。」

「你不是在忙著制水排嗎?」

李鹿連忙把狗尾巴草吐到旁邊,然後無奈道︰「上次那個討厭鬼又來了。我就隨口問了他個新的問題,問他是先有雞還是先有的蛋。我正想著看他笑話,結果公輸先生就把我給趕走咧。還讓我別搗亂,說這人是貴客,讓我趕緊來通知你。」

卓草頓時愣了下。

思索片刻後,他便想了起來。

「你說的是範增?」

「對對對,先生也知道他?見他就討厭!」

李鹿頷首點頭。

他知道,卓草肯定也討厭那老頭的。

師徒同心,一塊去欺負他豈不美哉?

「你這混小子到底是像誰?!」

「自然是像先生——卓子!」

卓草無奈敲了下他的腦袋。

他對範增倒是沒什麼感覺,主要還是因為公輸的緣故。好說歹說,範增也算是幫了他個忙。好不容易來趟伏荼亭,結果李鹿給噴了,那他這位先生名聲可就徹底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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