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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小草,你猜的真準!

造紙坊。

扶蘇捧著厚厚一沓泛黃的亞麻紙,面露欣喜。

終于成了!

亞麻紙的紙質略差,也有沒完全舂爛的秸稈在里頭,如此其實很容易寫錯字。但是扶蘇可不管這些,紙是可以回收重復利用的好東西吶!

草堂稚生現在已經摒棄竹簡,都是用的書冊。紙以針線穿過裝訂成冊,極其便于攜帶。經常能看到有稚童捧著書冊在河邊讀書,可謂當地極其獨特的風景線。

他們的課業試卷也都是以紙完成,用完後都會交給扶蘇回收。上次有稚童頑劣燒了張紙,結果被人打了小報告,被罰兩天自己帶飯,後面就老實了。老秦人不怕打不怕死,可就怕餓肚子。

現在生產力低下資源緊缺,紙的成本是居高不下。燒一張紙,無異于是在燒扶蘇的心血。當然,這事對卓草是不適用的。反正對他來說草紙就是用來擦的,誰來說話都不好使。

造紙坊的工匠大部分都是婦人,現在是春耕時節,男子則要忙活著耕種。她們每日只需來兩個時辰忙活,而後便會有其余婦人過來接班。刑徒也是有的,只是並不多。小澤鄉畢竟只有幾千人,又能有多少刑徒?

「我得回府上一趟,你們繼續忙活。」

扶蘇捧著亞麻紙,心滿意足的走了。自從當初他背黑鍋出賣卓草後,他二五仔的身份可就石錘了。卓草對他是多有隱瞞,包括造紙術也是一分為三。他得到的是最為繁瑣成本最高的法子,另外兩種卓草可都藏著沒告訴他。

秦始皇大壽之日,卓草獻上新的造紙術。只需要以麻衣葛布碎網等物,照樣能成紙。方法更簡單,只是紙的質量稍微差了些。這其實是瞞著他的,為的便是獨攬功勞,防止他冒認。

後來秦始皇陰差陽錯的成了雙面間諜,楚人蘇荷也成了埋伏在反秦勢力的棋子。如此,卓草才算是對他稍微放下警惕。比如說以舊紙重新舂成紙漿,便可再次成紙。只是扶蘇有種感覺,卓草其實對他還有諸多隱瞞。

扶蘇騎得是矮腳馬,便是許久前衰主動讓給卓草的。馬上面還烙上個‘草’字,卓草當時怎麼看怎麼不滿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這匹矮腳馬只能算是駑馬,在馬匹中只能算是最差的。即便如此,在當地也頗為寶貴。

要知道,像雎鳩他們可能是頭次看到馬。有時候扶蘇也會傳授他們騎術,上次還有人從上面摔了下來。其實騎術應該是有韓信來教的,只是這家伙不太靠譜,隔三差五就裝病說自己身體抱恙。

「咳咳,韓信先生生病了,這節課我來上。」

這話是扶蘇現在經常說的。

其實韓信就是想翹課。跑涇河邊上釣魚釣的賊勤快,一口氣跑幾里路都不帶喘的,這是生病了?

……

「小草!小草!」

「小草,你快開門啊!」

「你有病吧?」

卓草打開房門,沒有半分好臉色。

「小草這是生氣了?哈哈哈!」

「你很開心?」

扶蘇難掩臉上的喜色連連擺手,一本正經道︰「按你所言的確是能成紙,想不到用過的草紙還能再次成紙,真是神奇!」

「難不成你衣服從來不洗?穿一件丟一件?」

「先前的確如此過。」

「……」

可以,這天沒法聊了。

這小子不老實,開始吹起來咧!

剛來的時候多好的一個人啊,一口一個卓君的。現在倒好張嘴閉嘴小草,偶爾還來個草,搞的卓草很是受傷。現在竟然還吹牛,也不知被誰給帶壞了!

嗯……肯定是韓信!

「小草,這麼好的法子可有何計劃?」

扶蘇搓著手,躍躍欲試。

卓草已將造紙術獻于秦國,這幾日甚至還有官吏來造紙坊視察學習的。這些事卓草都未曾出面過,都是交由扶蘇處理。剛開始有幾個官吏還牛氣沖沖的,等看到扶蘇後,有幾人嚇得是腿肚子發顫,差點沒跪下來。

秦始皇的想法是以咸陽為中心,慢慢朝著四周擴散督造。同時他還敕令天下,禁制他人仿造。就如釀酒,需要有資格方可。換而言之,基本還是被秦廷勛貴給壟斷了。

像是李斯這老匹夫就不地道,已經建造起數家工坊。他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沒事還能跑涇陽偷師。至于工匠方面壓根不必擔心,這時期的大匠那可都是手藝人。區區造紙,自然難不倒他們。

其他工人大部分都是以城旦舂為主,反正調遣過來只是李斯一句話的事。更別說秦國還有專門的徭役制,每年都得免費給秦國干活,期間只管飯不給錢。

「計劃?」

「嗯。」

「你小子不是來套我話的吧?」

「怎麼可能!你當我是什麼人?!」

扶蘇站起身來,義正言辭。

「算了,告訴你也無所謂。」卓草揮手示意他消停些,淡淡道︰「現在紙價居高不下,甚至比竹簡還要貴數倍。只能說,都因為李斯他們太貪了些!」

「?」

扶蘇小心翼翼的打了個問號。

怎麼又罵李斯?

價錢方面的確如此,正常一卷竹簡大概二三十錢,一錢一簡。紙價經過內卷後,最後是定在五十錢。

不是一斤,是一張!

狗日的,這可真是黑啊!

卓草瘋狂出貨的同時,痛罵李斯這些資本家!

「過些日子去小澤城放話,用過的草紙十錢一斤收購。咱們借此把產量提高,紙價自然會慢慢降低。懂了沒?」

這其實就是簡單的供需關系,吃豬肉的人多產量卻跟不上,自然會漲價。當打破這種平衡後,那麼價錢也會慢慢下跌。

紙是文字的載體,可這年頭十個人有九個都是文盲,能有多少消耗?現在價錢高,純粹是李斯他們生生抬上去的不願降價,個個都當成寶貝疙瘩。

「原來是這樣……」

扶蘇若有所思的點頭,他對商賈之事了解的不多。這是秦國國策所致,傳授他知識的個個都對商賈嗤之以鼻。不去實打實的分析只是一刀切,自然導致扶蘇也不了解。

「小蘇,我記得你和公子扶蘇交情不錯?」

「咳咳,只是上次孔明燈打過些交道。」

「裝,接著裝!」

「額?」

「你放孔明燈,能這麼巧讓扶蘇看見?你小子要是再不老實,以後可別怪我。你的事,我可都了若指掌。吾翁可都說了,你小子也是大內密探,是長公子身旁的紅人。」

「大……大內密探?」

「怎麼?你還不老實交代?」

卓草微眯雙眼,仿佛已經看穿一切。他听那傻老爹提起過,扶蘇本來是楚人也是反秦逆賊。後來被傻老爹給策反了,然後借此攀上長公子這根高枝。扶蘇願意公然站出來為他討要爵位,其實就有蘇荷的功勞。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就知道蘇荷這家伙不老實!

「咳咳,算不得是大內密探。」

扶蘇反應也很快,心里頭是極其無奈。秦始皇有什麼突發奇想提前和他說聲不就行了,非得先告訴卓草搞的他毫無準備,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草?!

「謙虛了。」

「我真算不上!」

「你要算不上,吾翁豈不是更不算?」

「的確不算……」

「吾翁可都說了,你雖不是玄鳥衛卻極其擅長騎射。劍術更是師承劍聖蓋聶,說是出神入化也不過分。我也讓韓信試探過你,他也說三十招之內他必會敗于你手。」

千萬別誤會,蓋聶是歷史真實存在的人物。能讓太史公在刺客列傳中添上一筆,自然不是什麼等閑之輩。相傳蓋聶還與荊軻打過交道,蓋聶僅僅只是一眼便讓荊軻退去。

「額?」

扶蘇撓撓頭,他劍術其實師承淳于越,他連蓋聶長什麼樣都沒見過。不過按淳于越的說法,他的確是曾向蓋聶討教過劍術。

「小蘇,你會不會什麼百步飛劍之類的?」

「百步飛劍?這是香帥的招數嗎?」

「……」

好吧,看來是他想多了。

「不說笑,其實我有一事相求來著。」

「直言便可。」

「我怕會導致長公子觸怒皇帝。」

「放心吧,長公子不會介意的。」

扶蘇拍著胸脯,一口答應下來。

「你又不是扶蘇,你說不介意就不介意?」

「……」

卓草站起身來,緩緩開口道︰「這事兒我也是先前听說的。說是皇帝發現丹藥不對勁,然後皇帝敕令坑殺盧生三族,連帶著其余方士都被緝拿!說出來不怕你笑話,當時我還以為我這傻老爹就是皇帝 。」

「小草,你……」

猜的真準!

卓草無奈嘆氣,他的確是這麼想過。主要是因為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他前腳勸阻他傻老爹別吃丹藥,說丹藥有毒。不到七天後,盧生就被下令坑殺了?按照史書上記載,這事不是三十五年發生的嗎?

後來他傻老爹攤牌後,卓草方才恍然大悟。

搞半天他想多了,傻老爹怎麼可能是秦始皇?

不過只是皇帝特別招安的造反頭子罷了。

傻老爹沒事就往咸陽跑,一去就去好幾天。想來也是把這事告知于皇帝,經過秦始皇的驗證後坑殺盧生不是很正常?

歷史上坑術是坑了四百來人,此次是只坑殺盧生三族。至于其他人則是悉數都活了下來,只是被充為刑徒城旦而已,卓草听說好像是在驪山挖皇陵來著。

「小草想要如何?」

「我想讓長公子幫忙求情,放了這些方士。」

「就這?小事一樁!」

扶蘇就差拍手叫好,這事他早早便考慮過。當時他其實就想勸誡來著,只是覺得秦始皇雷霆震怒,還是別站出來的好。現在卓草有這想法,扶蘇自然是相當高興。

正好他就說是卓草的意思,他就是傳話的。

嗯,不錯不錯!

……

卓草鄙夷的看了眼扶蘇,「還就這?你知不知道扶蘇若是出言勸告,很可能會導致皇帝震怒。這些方士可是要害他的命,皇帝沒下令坑殺就算好的。放走他們,那不是打皇帝的臉?如此,秦法還有何意義?」

「扶蘇強行把我拉到他的陣營,雖說我很不爽,但我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要是不受寵遭到摒棄,那我也可完了!」

卓草沒記錯的話,歷史上扶蘇就是這麼涼的。盧生侯生誆騙秦始皇不說,並且還在暗中抨擊秦始皇。說他無德肯定沒法得到長生,和他們壓根沒關系。秦始皇哪里受過這氣,當即便要緝拿二人。可結果這倆貨跑的賊溜,直接從咸陽溜之大吉。

暴怒的秦始皇下令緝拿所有方士,連帶著那些造謠傳謠的儒生都受到牽連。這也怪不得旁人,皇帝在氣頭上,這票儒生偏要嘴欠嘲諷皇帝。秦始皇不砍了他們,那真是對不起他們。連帶著方士,加起來少說得有四百多人被坑殺。明明是焚書坑術,傳到後面就成焚書坑儒了。

扶蘇這愣頭青非要跳出來勸諫,然後他就被調至塞外督軍。等秦始皇死了,趙高聯合李斯一道偽造的詔書便將他賜死。

「小草誤會了,此事不算什麼。」

「你可別害我。」

「……」

「我也沒說要全放,挑十來個醫術精湛的就好。這面子,我想長公子還是有的。這票方士有些醫術相當精湛,還是很有用的。你想想咱這亭里內的盡是些巫醫。患了重病後都沒人抓藥,反而是去請這些巫卜跳大神。」

卓草其實早早便想說這事,只是覺得時機沒成熟便壓了下來。豬有什麼毛病,卓草還能幫著看看,畢竟他還自學過獸醫。可人有什麼毛病他是真的沒法子,先秦時期的醫療極其落後。

類似秦越人這樣的牛人,終究只是少數。

辰伯的妻子就是被巫醫給害的!

得了病後,辰伯找來鄉內的巫醫。說是他老婆被陰鬼纏上,所以才會得病。然後就開始焚香祈禱,足足熬了三天病情反而是惡化了。最後讓卓草知曉後,強行帶著他老婆跑縣城醫卜令治病。當時拖著牛車,走了近一天一夜的山路才到。

他老婆雖活了下來,卻落下了病根。這些年都得吃藥調理身體,有時候天氣一冷就渾身哆嗦。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卓草親眼看到有老人就這麼害死了自家孫子,抱著孫子尸體嚎啕大哭。

這些巫醫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自他當上鄉嗇夫後,所有巫醫都被趕了出去。若是有病人的話,他親自給醫治。他再怎麼著也是懂點皮毛,總比那些巫醫來的強。如果他都束手無策的話,便讓韓信帶去縣城看病。

「小草有愛民之心,蘇荷佩服!」

扶蘇頓時是肅然起敬,抬手作揖。

既然如此的話,那他必定把話帶到!

宮中方士再不濟,多少也得懂點醫術。這年頭要當個合格的騙子可不容易,沒兩把刷子怎麼在皇帝面前顯擺?

「大概需要幾人?」

「十來人就差不多咧。」

「包在我身上便可!」

扶蘇拍著胸口答應下來。

「正好這幾日放假,我想讓你再幫我個忙。」

「什麼?」

「跑咸陽去打听打听,看我老爹到底在干啥?」

「額?」

「咱倆現在是過命的交情,你總不會坑騙我吧?他跑咸陽已經足有好幾日,胡驊都回來了他還沒回。我在想,這家伙該不是真在外頭有人了吧?正好你要去趟咸陽,去幫我打听打听。他要是留戀女閭之地,你回來告訴我聲就成。」

「這……不好吧?卓公應當是有正事的。」

「正事?正事去這麼久?我才不信!」卓草站起身來,「小蘇,你坑了我這麼多回,這次總不能再坑我吧?」

「放心,肯定不會!」

扶蘇心里頭也是無奈的很,在他印象中他父皇是真的工作狂。十天半個月不去後宮那都是常態,就算去了也只是發泄而已。若服侍的他開心,興許還會賞賜些金器玉石之類的。

至于女閭?

秦始皇絕不可能會去!

其實卓草本來是打算讓卓彘過去的,只是近些日子卓彘被調遣至河東郡去通知張良。卓彘是自家人,卓草什麼都沒告訴他,只是讓他去個地方找張良便可。若是看到了,就說他有大事要與他商議。

這活其實韓信更為合適些,只是卓草信不過他。

有些事,韓信現在不適合知曉。甭管怎麼著,韓信終究是外人。卓彘為人憨厚老實又是自家人,卓草是覺得沒什麼大問題。哪怕真讓卓彘知道些事,其實也無傷大雅。卓彘嘴巴嚴實的很,可不會在外胡說。

「既然如此,那吾明日再去咸陽可行?」

「好!」

「說起來要不要備份厚禮?吾听說長公子似乎也喜歡小草釀造的美酒,味道甘醇回香。最好是帶上點面條粉條之類的,想來長公子是會答應的。」

「你小子不是想貪墨吧?」

「怎麼可能?!小草當我是什麼人?」

扶蘇是義正言辭。

反正還是落他手里,壓根沒區別。

「算了,量你也沒這膽子。」

「東西我會備好,你放心就是。」

「大善!」

……

……

涇陽。

張良騎著匹高頭大馬,緩緩而至。

除開力士外,還跟著位青年。

「子房,那卓草究竟為何突然要找吾等?」

「呵,想來是那匈奴王子之事。」

張良目露淡然,勒馬率先沖了出去。

他知道,他們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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