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媒體和UP主們反應稍慢，但比專業媒體快一些的是直播圈的主機游戲主播們。
韓小明剛剛通關第8遍，一看Marge統計上的游戲累積時長已經來到了13個小時。
國內直播行業目前是三足鼎立的局勢，閃電兔，極星和殼殼三大平台，市場佔有率半斤八兩，不過電兔發展勢頭明顯更好，上個月剛獲得天海25億的追投，正式意氣風發的時候，這世界上沒有比燒錢來得更快的用戶數據。
而韓小明正是電兔平台主機區綜合排名前三的主播，此時凌晨兩點半，直播間依然有5萬多水友聚集，看他被《無間》里的BOSS折磨，自己也被主播折磨。
終于結束了。
「真就想熬死水友啊。」
「熬死我們以後誰給你送禮物？」
「小心駕崩啊。」
「五哥，可算解月兌了。」
最多的是「淚目……」
密密麻麻的彈幕一條條飄過，這些水友中很有一部分都全程見證了一名頭部主播連續播了13個小時。
他的水友們最開始叫他明哥，後來變成弗拉明戈，又因為弗拉明戈是一種異域舞蹈，演變為舞哥，最後終于塵埃落定為五哥……
這也是直播間文化和氛圍的一種體現。
游戲主播分幾類，技術性的，騷話型的，而韓小明顯然偏後者，但他的核心競爭力還是豐富的游戲閱歷，精闢的點評和獨到的觀點。
現在他雖然屬性成長離圓滿還差一大截，武器和初始技能也還沒全部解鎖，打通的難度也只是「普通」，離最高的「真正的挑戰」難度中間還隔著困難和精英。
但好歹他把劇情給看完了。
當前版本的。
每一次殺出地獄之後看到的場景都是不同的，和妻女的道別，奔赴戰場與戰友閑聊，救出一名受傷的戰友，授勛儀式……
直到現在最後一次，是與一名敵人的刺刀搏殺，韓小明和水友們原以為真相便是如此了，死于殘酷的戰爭。
片刻之後，在兩名士兵的敵對僵持下，開發組加進去的沉重鼻息音效中，遠處亮光大放，然後一道蘑菇雲升起。
緊接著第二朵，第三朵……像煙花一樣。
沖擊波卷起塵土從遠處襲來，所到之處一切都化為虛無，沒有過多的動畫表現，屏幕幻化為一道白光，遮掩了一切。
隨後陷入黑寂。
所有人立刻就懂了。
想到從第三層開始每一層都有一關的遠景處，依稀能看到似乎是浩浩蕩蕩的人群無意識地跟著鬼差行走。
死亡的不只是沒有名字的主角，而是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死于戰爭。
畫面再次淡入。
主角依然失魂落魄地向前行走。
而制作人員名單也終于緩緩升起……
韓小明從沒有如此認真地看最後的字幕，他很想知道做出這款游戲的是些什麼人。
策劃……一個人？
程序……美術……還是一個？
但真的沒有其他名字了……
彈幕開鍋了。
「開玩笑的吧！整個項目組只有三個人？」
「前幾天听別人說還以為是假的。」
「這都是什麼項目組啊，明明之前都沒听說過，是不是哪家大公司的小號？」
「他們還有別的游戲嗎？」
「看看人家！」
或許是史上最短的制作人員名單，從開始浮現道最後一行字幕小時于屏幕頂端，總共持續了4秒還是5秒？
這也太簡潔有力了吧。
隨後依然是四十二工作室的logo，一句簡單的「感謝所有玩家玩到這里……」
黑幕淡出。
水友們依然聚焦項于目組規模的時候，游戲畫面卻再次浮現。
什麼情況，後面還有劇情？
而且居然有結束音樂，之前打通從沒有過的，看來是真的抵達了結局。
哀而不傷，恰到好處的BGM中，主角依然緩慢前行，直到走到懸崖邊上，眺望遠方。
這時畫面有很明顯的色彩飽和度變化，讓人意識到了這是又到了另一個時間線。
蒼涼破損的大地上些許綠色的植物冒出的枝丫，最後的那場戰爭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大地母親在自我修復，完成對人類的救贖。
遠處似乎有幾處小型的原始村落，又或者是幸存者集散點之類。
幾縷煙彎彎折折地升上天空。
那不是硝煙，而是炊煙。
隨後定格于此，游戲真正結束了。
韓小明呆若木雞說不出話來，就這還往後面挖坑吶大哥？
也不知道是真的後面還有隱藏劇情還是還是電影式的留白，但至少目前為止，這個結局是充滿希望的。
這不是一款劇情向的游戲，它的核心玩法和賣點都是動作戰斗，故事只是錦上添花的部分，過場總時長也很短，但韓小明依然覺得自己代入進去了。
他在這13個小時里每一次爬出地獄，也曾經歷了親情，友情，生死相托的戰友之情，甚至對敵人的憐憫之情。
他甚至會想，後面繼續前行，會不會踫到曾經的妻子和女兒，或許她們一個已經成長為有擔當的大人，另一個或許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在生命凋零的最後時刻看見自己會是什麼表情，說怎樣的對白。
《無間》，這是一款與眾不同的游戲，因為他本身就來自一個與眾不同的工作室。
韓小明搖搖頭，從情緒抽離回到了主播的狀態，對水友們道︰「你們知道我現在最大的感受是什麼嗎？」
彈幕也很配合，持續發問。
「真的，你們要听游戲玩法，美術畫面，技能設計這些其他主播肯定都跟你們夸得差不多了，我就不跟風了，想跟你們嘮點兒新鮮的。」
「現在Marge上的這些獨立游戲，很大一部分廠商都是放出EA，就是早期測試版本上來直接就開賣了，系統單薄，玩法稀少，玩兒著玩兒著體驗就斷了，然後又得等不知道猴年馬月的下個版本。」
「有的等的時間長些但好歹還等得到，有的游戲等著等著項目組就直接解散了，就之前咱們玩兒的那款《魔塔英靈》不就是嗎，上個月項目組剛解散。」
「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做游戲是有風險的，是，我們當然可以理解中小型廠商們非常需要快速回籠資金投入到後續的研發里，放出EA版本開賣早一點回款嘛，但其實就是拉上更多人來承擔這個風險你們說是吧。」
「唉，有的水友別較勁，我不是說這種方式不好，它確實可以幫助很多工作室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但同時也有很多研發商也只是把EA發售作為一種融資的手段這也是事實啊，連框架都沒做好就敢拿出來賣，靠這點兒回籠的資金根本做不完的。」
「現在這個東西壓根兒就沒有監管，Marge平台懶得管它也管不了，這才是我覺得四十二工作室真正最牛逼的地方之一，這是第一個版本啊，三個人的工作室，第一個版本就能拿出這種完成度。」
「這可不僅僅是誠意的問題，這是底氣是自信，要有底氣和自信那你得有這個能力啊，我不知道他們做了多久，有個彈幕說得對，我也想跟他們的人聊聊。」
「有粉絲群嗎？官方的？彈幕發一下，我下播了去加。」
「對了，彈幕抽20個游戲激活碼，想啥呢，沒接商務，就我自己想抽。」
半夜三點，直播間人咋越來越多了呢。
……
……
隨著《無間》熱度開始飆升，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國產獨立游戲」成了近段時間《無間》的綁定關聯詞。
陸啟從立項開始就只有唯一的一個目標，賺點兒錢養活自己的小家，僅此而已。
哪里扯得上什麼扛起國產大旗的宏願，但好像四十二慢慢開始在少數玩家當中被貼上了這樣的標簽。
論壇里，網站上，視頻平台，直播平台……
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雖然從最初到現在，《無間》都只有中文版本，而且海外玩家多語言版的呼聲還越加高漲，但陸啟他們總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出口轉內銷感。
不僅是游戲行業，放其他許多行業里這樣也更易吃香。
除了相關政策原因之外，單論游戲圈，站在玩家的角度，其實還是對本土游戲公司信心不足的表現，或許是經歷過太多次失望吧，只能說玩家苦國產單機久矣。
不少網游公司倒是通過這條路線獲得了成功，先在海外上線，取得一定的用戶數據和口碑之後，在國內玩家的期待下一舉攻佔國內市場成為爆款。
客觀地講《無間》和四十二工作室確實享受到了玩家們對于國產精品執念情緒上的紅利。
但與之對應的，或許以後他們都將會被以更嚴苛的目光審視。
截止到11月9日，《無間》上線兩周，海外銷售趨于平穩，但在國區開始飆升，累積銷量來到了50.3萬，其中國區18.1萬，佔比36%。
累計銷售額2707萬……
這半個月對于四十二鐵三角恍若一場美夢。
不過陸啟理性分析接下來應該銷量曲線應該會開始有明顯的下滑，後續只能靠慢慢累積了，預計最終銷量大概在70萬到80萬之間，能排進Marge年度銷量榜的前30位，但銷售額不好說，畢竟賣的便宜。
二則是《無間》終究算是小眾游戲，雖然陸啟做了很多優化，但硬核的那個核始終還在，很難成為全民向的的娛樂產品。
甚至他認為這50.3萬銷量里，應該也有不少純支持或者跟風充庫的玩家，買完就收藏起來了，後續可能都不會點開。
不過按成本只是三個人不到兩個月的工作成果來看，回報率上極有可能是游戲行業史無前列的。
陸啟跟楊海同和萬康道︰「你們要做好銷量跳水的心理準備，別到時候心態失衡。」
說的話倒是理智，表情上嘴巴都要笑歪了。
楊海同瞪大了眼楮說︰「我還做啥準備啊，這兩千多萬啊！我還是先想想怎麼花吧！買房買車！」
也只能想到這些了，人窮志短，跟當皇帝後要一手拿柿子餅，一手拿饅頭，想吃哪個吃哪個的農夫差不多。
這三人中此前薪資最高的萬康也只有每個月到手九千二。
然後他想了想又問陸啟︰「盜版這問題你就真沒想過？國內現在這樣才十八萬。」
陸啟雙手一攤說︰「想過啊，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兩千多萬在游戲圈里算個啥啊，還真把自己當天海擎火了啊。」
「既然改變不了現狀，那就做口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