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崗？
這在八十年代末，才剛興起的詞兒，多是出現在國企。
幾乎每個廠子里的員工听見，都會被嚇丟了魂。
在這個時代，這無異于通知他們上斷頭台。
幾十年的鐵飯碗，說沒就沒了，換作是誰，怕都會受不住。
章耀國盯著張旭，本以為他會十分激動，誰知道人家壓根就沒當一回事︰「知道了，我找個時間跟我爸說。」
對此時的張旭來說，父親工不工作已經無所謂了。
去廠子一天干死干活，一個月也就只有四十八塊而已，都沒有他一筆生意掙錢。
章耀國剛走到胡同口，陳鵬便出現了。
此時的張旭還站在院子門口，陳鵬立馬湊了過去︰「剛才走那人，不是你爸廠子里的同事麼？」
「前同事。」
「前同事？」瞧著張旭說完轉身進屋，陳鵬也不敢落下，立馬跟了上去︰「這人被廠子開了？」
「我爸被開了。」
「這」陳鵬听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幾秒鐘，瞧著張旭在看BP機上的信息，這才湊過去安慰︰「沒事，下崗就下崗唄，反正你掙錢的很，也不差那仨瓜倆棗的。」
張旭沒開口，瞧著BP機上的內容，嘴角微微上揚︰「對了，下次讓你媽，把咱倆BP機號碼也給放上去。」
「這倒是沒啥問題，」陳鵬一口答應下來，隨後坐了過去︰「你看啥呢？」
「按照咱們現在的出貨量，怕是半個月就能賣光，我昨兒已經聯系過摩絲的廠家了，人家集今天回了。」
張旭辦事，陳鵬一向放心。
听著貨源問題也被解決，頓時松了一口氣。
「價格呢？」
「你自己看。」張旭直接將BP機給遞了過去。
他給人家留言，是想要詢問價格。
誰知道現在摩絲的進貨價格，已經漲了近乎一倍不止。
「啥玩意，五五塊？！」陳鵬死死盯著BP機上的內容，頓時急了︰「他們這不是坐地起價麼，咱們還不如跟供銷社那邊繼續合作！」
張旭笑笑，他壓根就沒想過斷了跟供銷社的聯系。
畢竟這些生意，也是靠著供銷社才完成的。
大年初六。
屋內電話響起的頻率可比之前高了不少。
這吃個早飯的功夫，就有了兩三通詢問摩絲價格的電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早的關系，客戶要的並不多，能有個一兩箱便算是不錯了。
就在二人準備先將這些人的貨給送了時，再次響起的電話，讓張旭不得不再一次扭頭走了回去。
「喂，您好。」
「是你啊，怎麼樣老板，摩絲好賣麼？」
「賣完了？」
「成，成成成，當然，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最低價。」
掛了電話，張旭頓時跟著興奮起來。
好友在一旁听著，卻是有些不知所然。
「陳鵬，準備走。」
「去哪？」
「找趙建國。」
「找他干嘛？」
張旭的安排，讓他一再感到詫異，對方卻只是笑著解釋︰「之前第一次跟咱們拿貨的發廊，人家要補貨了。」
「乖乖，這才三天吧，這就賣沒了？」陳鵬一臉震驚，隨後又轉為疑惑︰「不對啊，就送那麼點，也沒必要找人家來吧？」
「那麼點？誰跟你說的？」張旭咧嘴一笑，同時比出了五根手指︰「五十箱！」
五五十箱？
這個消息如同重磅炸彈。
昨兒晚上才剛出了五十多箱，本以為這好歹也得有幾天沒啥生意了，不曾想那娘們唧唧的發廊老板竟然那麼給力。
張旭當然十分滿意。
他只是不過是用了二十多年後微分銷的套路而已。
但是，這個時代跟以後可完全不同。
二十多年後被套進去的是不少寶媽，可現在人是實打實的老實，那老板還真就利用自己的關系，出了不少貨給自己同行。
按照張旭之前承諾的，這五十箱十箱他自留，剩下的可都得高價轉手出去。
這麼好掙的錢，人家只需要動動嘴皮子，自然也是樂得高興。
二人咬著包子出了門。
明明還是冰天雪地，這二八大杠卻讓張旭騎得虎虎生風。
到供銷社時，趙建國正在幫著工作人員一起卸貨。
老實人。
這真就是個老實人。
人家都在偷奸耍滑，他一個人干了三個人的活，還在那樂滋滋的跟人聊天。
「趙師傅！」
張旭站在大解放邊上抬頭喊了一聲，趙建國听見，低頭一看，頓時笑了起來︰「你們咋來了？」
他也顧不上其他人哀怨的目光，直接跳下了車。
「趙師傅，忙著呢？」張旭看看車子上已經被卸的差不多，隨口問了一句。
「這不快完了，你們這是來」
「跟昨兒一樣，還是得麻煩你趴趟活兒。」
一听張旭那麼說，對方頓時大喜，搓著手笑道︰「成啊！」
昨天晚上收的錢，別說是跑一趟了，就算來回十趟都有富余。
張旭說著掏出五十塊錢，正要遞過去，就被趙建國一把推了回去︰「你這是干啥，昨兒給的那麼些，今天就不用給了！」
瞧著對方認真的眼神，張旭卻比他還認真︰「趙師傅，一趟活，一趟錢，這是應該的，再說了，昨兒要不是您，我們倆可就挨揍了，你要是不肯收，我可就去找別人了。」
張旭是生意人，盤算勁自然比一般人更深。
錢是給多了沒錯，但也算是在給趙建國下套。
等收的錢多了，人家再回去廠子，心中自然就有了比較。
一個是爽快給錢的老板，另一個是幾個月開不出資，瀕臨倒閉的廠子，是個人都知道怎麼選擇。
當然了，他這些心眼子，自然不會說出來，而且還得在人家面前裝一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