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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郡王妃醉酒

水越喝越寒,酒越飲越暖。

暖的是人心,亦是氣氛。

蓉哥兒在這一晚見到了北靜郡王妃的另一面,或者說是她一直隱藏在外表下的真實一面。

郡王妃從不似曾經看著的那麼端莊守禮,在雍容華貴的外表下藏著一絲野性豪放。

其實早該想到的。

若不是她厭煩了這些禮教束縛,又豈會三天兩頭的往外面跑。若不是她有著野性的一面,又豈會在當初準了蓉哥兒與珠大女乃女乃在叢綠堂里幽會。

「雖為郡王府正妃,我卻羨慕早早守寡的珠大女乃女乃。她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哪怕不是一條好路子,卻也能過得順暢。哪怕一年一月一日一時,或片刻。至少她有得選。」

蓉哥兒看著郡王妃兩頰飛紅。

她兩彎柳眉似蹙非蹙,一雙麗目暗藏愁光。秀挺瓊鼻下,兩瓣讓酒水溫紅的薄唇勾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娘娘可選的更多。」蓉大爺出聲安慰道。

郡王妃稍稍一愣。冷不丁往蓉哥兒身上打量一眼,嗔聲哼道︰「你這人雖有些才華,對身邊女子也好。偏偏是個輕狂的人,莫哄著我亂打注意。」

天大的冤枉,我打什麼主意了。

我打什麼主意了。

偏北靜郡王妃還不給蓉哥兒辯解的機會,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們家里亂一點,到底也算不得什麼。哪個高牆大院里沒一點齷齪事,只是都藏著掖著,外人不知實情罷。就像現在時行的,什麼男兒也抹粉涂腮打扮得花枝招展,還不是為了掩蓋滿臉的麻子。」

這話打擊面可廣了。

蓉哥兒甚至還想到了西府近兩年來大辦延席,也是屬于臉上抹粉的行為。

不過,這對豪門來說是手段,是逐漸沒落豪門的最後手段之一。

沒落豪門只有努力維持著原有外貌,才能尋得機會再次攀升。只能廣開源,不能嚴節流。否則下掉一個檔次,想再爬上去就千難萬難。

所以這也是蓉哥兒一直以來,沒有和兩府提過節流省錢的原因。

賈蓉訕訕回應道︰「我可從來不抹粉兒。」

「不抹粉?蓉哥兒敢將你與兩府幾位女乃女乃姑娘的私情宣揚出去嗎?」

那是自己找罵名。

傻嗎?

「蓉哥兒是個不錯的聊友,也是不差的酒友。其他的……」郡王妃提酒自飲一杯後,擺了擺腦袋,笑道︰「也不知道你們家的女人是眼盲了,還是心忙了。一個個全著了你的道,實在可憐。」

沒味,听著沒味,喝著也沒味。

不過要論可憐,這位郡王妃確實也算是可憐的。嫁入了尊貴的北靜郡王府,成了郡王妃。偏郡王水溶卻是個那……的人,如今更是離京在外,獨留郡王妃與太妃在府。

郡王妃從金陵甄家來,身邊連幾個說話的都沒。每日空守閨房之外,還得這里請安,那里應酬。

這一話聊了半宿。

郡王妃不勝酒力,醉了。紅紅的臉蛋像剛熟的水蜜桃,微醺迷離的想要努力撐起最後一絲郡王妃娘娘該有的端莊。

蓉大爺無奈嘆氣,喝不了多少,剛剛幾杯就別喝那麼急啊。忙喚了侍女丫鬟進來,讓她們扶著郡王妃往暖炕上去。他趁機拱手告辭,準備往香菱房里歇息去。

只待蓉哥兒出了門,暖炕上的北靜郡王妃悠悠轉醒。

再說賈蓉離開了叢綠堂,在漆黑夜色下,提著一盞玻璃燈籠獨自走在會芳園臨水游廊上。瞧得頭頂殘月照映水中,一真一假,竟無二樣。

一陣寒風刮來。

蓉大爺酒醒大半,身子忍不住一抖連手中的燈籠都晃了幾下,更覺夜下淒涼。今兒實在太晚了,也不知道會芳園與內院之間的儀門關了沒。

今兒本大爺不會被關在會芳園里吧。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鳳姐兒與可卿媳婦都以為自己和郡王妃有什麼了。就算自己今兒夜里不回內院里,她們也會是覺得正常的。

所以……

進內院的門,肯定關了。

要不往倚霞閣去?蓉大爺這般想著,手兒往腰間那麼一模。糟糕,因為王熙鳳和平兒她們搬出了倚霞閣,所以自己把鑰匙丟給香菱保管了。

遭了!

正苦惱時,蓉大爺突然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影。夜色下,漆黑的人影。

幽深可怖。

「誰在那里?」

一股寒意從腳底涌出,直沖腦頂,整個人如墜冰窟。

大半夜的會芳園怎麼還有人?

而且是不提燈籠的人。

正經人夜里,怎麼可能不打燈籠。

蓉大爺越琢磨越覺得涼。自己不會是遇上什麼靈異事件了吧?還是遇上了小偷?盜賊?非常惜命的他頓時想到自己身邊沒有幫手,要是歹徒是手里有利器,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他站原地沒動,留給自己跑路的空間。壯膽喝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

那人听了聲音,緩緩朝他走了兩步。

蓉大爺高舉著燈籠往前面照,心兒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隨時準備跑回叢綠堂。

卻听得一低層沙啞的聲音傳來。

「蓉兒前幾日到忠順王府說了什麼?」

「‘太爺?」蓉哥兒一愣,自己真是自己嚇自己。「太爺怎麼在園子里,難道你也被關在門外了?」

賈敬听了,忍不住嘴角抽動。

這孫子什麼都好,只有兩點不行。

一是,二是怕死。

堂堂寧國公的後人,竟會被自家園子里的人影嚇到,真是丟了祖宗的臉。「我特意在這里等蓉兒出來,本以為要等一晚上的,倒沒想半夜便出來了。」

咳咳咳……

「太爺說笑了,蓉兒與娘娘是純潔的聊友關系。」

賈敬才不在乎是什麼關系。再次問道︰「你前幾日去忠順王府,可是和那位王爺說了什麼?」

嗯?

一說起正事來,賈蓉立即收起嬉皮笑臉。一雙眼楮左右亂看,狐疑問道︰「太爺可是從哪听了什麼流言?」

賈敬也不隱瞞,直接說道︰「據我所知當日蓉兒從忠順王府離開後,王府侍衛連夜出了京。第二日王府長史帶了一批王府屬官離城去了郊外莊子上。那日京營將士也跟著出動,鬧了好大陣仗。直到今兒夜里,王府長史與那侍衛才急忙回京去見了忠順親王。」

賈敬不知道具體,蓉哥兒卻清楚。

忠順王鬧出這樣大架勢實是找生病的牛了。

他心里喜著,按照賈敬說的長史急忙回京估計是試驗有了進展。

天大的好事啊。

不過,他在賈敬面前還是裝傻充愣。「倒也沒說什麼,太爺可是知道王府出了什麼事情?」

「確實出了一件怪事。跟在忠順王身邊幾十年的老內監被趕出王府了,沒有任何的征兆。這位賢王就這麼將伺候他幾十年的人拋棄了。」

「啊?」

「蓉兒可知那位老內監是誰的人?」

我哪能知道啊。蓉哥兒狐疑看著賈敬,疑惑問道︰「難不成那位老公公是太爺安插在忠順王府……」

「愚笨。忠順王由當今皇帝的親生母親一手養大,那個老東西是皇帝的人。」

這……忠順王把皇帝留在忠順王府的親信趕走了?

鬧得有點大啊。

兄弟翻臉?

沒必要吧。

賈蓉發愣時,賈敬又說道︰「明兒你去忠順王府打探一下,看看發生了什麼。」

「太爺手里的人神通廣大,這點消息還能打探不來?」

賈敬老眼盯著蓉哥兒。冷聲道︰「家里玩花樣、玩心思的人太多。我手中的人忙著在黑山村打探消息,忙著在平安州尋找蛛絲馬跡,還要幫你前去漠北與恰克圖探路布局。忠順王府這樣的高門大院哪里探得出真正的消息。」

還是被賈敬給發現了。

也正常。黑山村、平安州等地經常與府里來往書信,說不準賈敬讓人在半路截信看了。

蓉哥兒尷尬笑了笑。

賈敬悶聲道︰「你是我唯一的孫子,我還能害你不成。」

還是小心點好。誰知道你在外面還有沒有私生子。再說了,你到底打什麼主意都沒人知道。

蓉哥兒暗暗想著︰謹慎一點總歸是好的。

「太爺自然是不會害蓉兒的。」

「知道就好,以後莫要做那些小動作。平安州的事情這次便算了,你早些讓他們往黑山村去,莫在平安州停留了。」賈敬不滿說著,頓了頓又想到一件事情。「近來神京事雜,打明兒起但凡出城要帶一隊人在身邊。還有……」

「太爺盡管說,蓉兒听著。」

「哪天鐵網山春獵日定下,宮里或王府命你隨行春獵,找個緣由留在京里莫要去了。」

鐵網山打圍是朝中大事。

如果宮里真有旨意,賈蓉還真不得不去。理由哪里好找。不過他更在意的是賈敬為什麼要他留在京里。

春獵秋間,常有有一些事情發生。

比如某部電視劇里不就在打獵時一箭射出了個大資本家小燕子?哪怕歷史上趁著春獵秋鬧事的也不少。

該不會是賈敬想趁著皇帝不在京中,要造反?

他沒那麼不自量力吧。

北靜王府、馮家、牛家三大力量不在京中,王子騰又被奪了京營的兵權。現在唯一還有那麼一點實權的也就是九門步兵營的陳家,陳家還指揮不動九門步兵了。

要權沒權,要人沒人,拿什麼造?

京營的人分分鐘殺進來。

既然不是賈敬要搞事,那會是誰搞事?

不去就不去吧,大不了到時候裝病。蓉哥兒怎麼也想不通,忍不住模了模鼻子,既然連賈敬都發現了些什麼,估計宮里那位皇帝也早知道情況了。

忍不住開始為計劃搞事的人默哀起來。

蓉哥兒胡思亂想著,再抬頭時早沒了賈敬的身影,彷佛這位老太爺從來沒出現過。

「不知道現在門已經關了?也不捎我一程,說走就走,什麼人啊。」

蓉大爺無奈往園子大門走。

果然……

「有沒有人啦,開開門啦。你們家大爺被關園子里啦。」

外面天寒地凍。

蓉大爺感覺自己從來沒這麼慘過。

叫了好一會,他緊了緊襖子直往叢綠堂。管她了,先去叢綠堂借宿一晚。

「娘娘,小蓉大爺又回來了。」

郡王妃此時才洗了臉淨了手,哪里還有一點醉意,听了這話澹澹說道︰「回來便回來罷。想來是被他們府里不懂事的丫鬟給關門外了。」

「那……」

「他與珠大女乃女乃的小房間不是空著的嗎?找人去打掃一下便好。」

侍女出去吩咐丫鬟辦去。

甄二姑娘悠悠從椅子上起來,坐上暖炕,愣愣出神。想起賈蓉前番說起的世界來,心生向往。

「自由神聖不可侵犯,不論男人女人都一樣。」

「婚姻變成了夫妻雙方兩個人之間的契約。兩人組成一個互相尊重,彼此平等,齊擔風險,共享利益的共同體。」

「女人可以自由走在大街小巷,可以去做除了違反律法意外的任何事情。一樣可以出任要職,也可經商,可以教書育人。甚至諸多事情的啟蒙老師,都是女性。」

甄二姑娘睡不著了。

越想越睡不著。

然而剛進了房間賈蓉卻長長舒一口氣,終于找到一個睡覺的地方了。幸虧當初自己和宮裁在這里留了個私密小窩。

到處有屬于自己的床,就是好。

唯一的缺點就是,宮裁不在。也不知道這妮子最近在忙什麼,要不要明兒從忠順王府回來就去大觀園找她?

還是暫時不去了。

這些天宮裁每日與探春待一起忙著打理大觀園。

蓉大爺抱著香香的衾子,側身枕著,面朝著窗戶方向。只見著窗紗上映這一團朦朧光彩,似乎有人在外邊提著燈走動。

大半夜的,哪個跑叢綠堂大院子里轉悠?

蓉大爺披上襖子起床,輕輕推開窗戶,只見著北靜郡王妃與一侍女冒著寒風在院中散步了。

「真是好雅興。」

「蓉哥兒還沒睡下?」郡王妃才听了動靜便看了過來。

「娘娘的酒醒了?」蓉哥兒亦笑道。

不開哪壺提哪壺。郡王妃想起自己前面的幼稚舉動,臉上閃過一絲羞臊,還有一點惱意。不過當念起蓉哥兒說的世界來時,又將那羞和惱全拋了。

款款說道︰「我在想天上真有你說的那樣一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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