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8.29 鹽商末路、「收買」朝廷
就在衛旭、東方白發動總攻的同一時間，揚州城內，西城軍營。
「林大人，都已經準備好了，算我在內一共七路，每一路都是兩個精銳百戶，其中一個是強弩手，一路的目標就是一家，我都安排好了。
也幸好這七家互相防備，住處全部分散，否則一旦有一家暴露，其他六家就不太好辦了。」徐飛站在一千多人的軍陣面前向林如海稟報。
「人手倒是精銳，都可靠嗎？」林如海太清楚被人嚴重滲透的危害了。
「林大人放心，這十四個百戶里面，總旗以上軍官全都是我的弟兄，超過一半的小旗也是自家兄弟，就算有幾個釘子也無傷大雅。
小子會帶人解決另外七家鹽商，只是有些小雜魚，就要勞煩林大人了。」徐飛從來都把衛旭的「直達基層」理念貫徹到底。
「你們瘋了嗎？這些鹽商不算什麼，他們背後哪一家沒有京城的後台？殺了他們簡單，可是你們準備怎麼收尾？」自亂軍圍城後一直與徐飛住在一起的柳飛絮焦急說道。
她是真被兩人的殺伐果斷給嚇住了，鹽商在士紳高層眼里確實不過是白手套、守財狗，但在地方上，他們每一家都是跺跺腳就能讓揚州顫一顫的人物。
當年圍殺了八大鹽商之一的程家，沒有後續問題一方面是甄家被衛旭壓制的沒能力在把手伸到揚州，另一方面也是武勛陣營幫忙收尾。
但現在是另一種情況，林如海、徐飛完全是打算直接清理掉所謂的「八大鹽商」，甚至連小鹽商都沒準備留下，根本沒有一點余地的字面意思「清理」！
「你想什麼呢，鹽商可不是我們殺的，只是因為出了叛徒，揚州城被亂軍攻破死傷慘重，士紳鄉民多被戕害，死的不只是鹽商，還有不少大戶人家。
幸好江南提督衛旭帶兵及時來援，與殘余城防軍里應外合，將揚州亂軍一網打盡，也徹底解決了揚州民亂問題，可惜損失已經無法挽回。」徐飛說的真像這麼回事。
「你這種說法能糊弄誰？整個揚州幾乎囊括了朝廷的各大勢力，情報方面仿佛篩子一般，你今天動手之後，三天內消息就會傳遍京城！」柳飛絮惱火的說道。
鹽稅在整個封建王朝都是朝廷經濟命脈，揚州則是整個江南鹽務的核心，江南鹽稅則佔了整個天下鹽稅的三分之一還多，無論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所以，朝廷中但凡是有點勢力的派別都會在揚州安排人手或者布置釘子，龍首宮、大明宮、義忠郡王、勛貴各家乃至于各皇子的外家都有可能。
毫不客氣的說，揚州發生的任何大事，都沒有任何意義上的保密可言，只要發生之後，很快就會傳到各大勢力的桌上，唯一的收尾方式就是絕對碾壓或者利益交換。
「我也從未有過‘保密’的計劃，鹽商而已，對他們身後的各家來說，無非就是死了一條狗，只要及時再養一條，根本無關痛癢。」徐飛完全沒當回事。
但最重要的一點，他並沒想過告訴柳飛絮，那就是戰亂結束之前，京城各家沒能力追究；戰亂結束之後，江南的武力就只會剩下衛旭，其他人只能打嘴炮。
封建時代的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從來都沒多強，特別是對地方實力派，從來都只能是合作而不是完全解決，否則南安郡王一脈幾乎割據南疆，那又怎麼樣了？
柳飛絮完全被他的肆無忌憚鎮住了！
一炷香功夫之後，江家大宅，徐飛親自出手，安排這座所謂的「江南鹽商第一家」。
「徐小兄弟，你想過這次之後的下場嗎？」江家大門口，家主江春語氣出人意料的平靜，哪怕是面對兩百多精兵依然如此，「老夫想過你會動手，但沒想到是現在。
我們七家的主力都在城頭，甚至有不少已經沖出城外，與你家那位公子的兵馬里應外合，徹底解決揚州城周圍的亂軍。
如今江家確實只能任人宰割，可是老夫不明白，你哪來的自信，能夠在事後收尾？還是想和老夫在黃泉路上一起聊聊？」
「雖然你我分屬敵對，但小子還是非常佩服。」徐飛擺了擺手，很快幾個下屬抬著一張小幾和兩個凳子過來，緊接著就四周散開，將場地留給兩人。
「西湖醋魚、宋嫂魚羹、酒釀糟魚再加上這一尾糖醋鯉魚，配上十五年的花雕，徐小兄弟倒是好興致。」江春沒有客氣的意思，坐下就給自己斟了一杯。
「說起來，這些日子你我兩家合作還算愉快，小子從老先生這里學了不少東西，這里先干為敬以示感謝！」徐飛端起酒杯一口悶了。
「老夫的幾個兒子若是有你三成的能耐，我就是死都瞑目了。」江春淡淡一笑，「可惜了，你既然擺下了斷頭飯，想來是不準備再留下什麼了。」
「江家魚肉揚州近百年，是第一代鹽商唯一延續至今的，欠了多少血債？今日該還了。」徐飛沒客氣，說話直指核心，「我家公子想要改革江南鹽務，你們一個都沒法留。」
「哦？看來衛二公子的志向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大，動了整個江南鹽務，就是換皇家出手，也要拿命來填，除非——」江村突然笑了出來。
「老先生既然猜到了，想必也不會再有其他想法，你是個體面人，我會給你準備一口不錯的棺材。」徐飛輕輕舉杯，「一路走好！」
「哈哈哈！」江春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夾了幾筷子下酒菜，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可是臨湖麗舍的那位大廚手筆？早听說柳飛絮被你收了，今日才算確定。
可惜我江家百年基業，毀在了老夫手里，但我相信不會孤單，黃泉路上，我會慢走幾步，等你們一起聊聊！」
徐飛淡淡一笑，同樣舉杯一飲而盡，卻連話都懶得再回。
這一夜的揚州，連空氣似乎都彌漫著血腥味，正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可惜今夜的風景，與傳聞完全無法對應。
七大鹽商、三十五家依附的小鹽商，一個沒剩下，沖天的火光照在原本應該是黝黑如墨的天空中，將整個天空映襯成了刺眼的血紅色！
數日後，京城皇宮，大明宮御書房。
「啟稟陛下，江南提督衛旭于數日前率軍克復江南重鎮揚州，全殲亂軍十五萬余人，繳獲無算，捷報已經發來！」對這次「勝利」，牛繼宗沒有絲毫細說的意思。
「陛下，微臣彈劾江南提督衛旭，尾敵如鼠，逡巡不前，致使揚州淪陷，士民百姓多受戕害，又謊報軍功，無恥遮掩，當斬首以正法紀！」禮部尚書白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瘋狂叫囂。
但在說完之後，他驚訝的發現，現場近二十個核心重臣，竟然沒有一個人接話，連文官方面都沉默不語，武勛那邊甚至都在用看白痴的眼神盯著他。
「臣附議，並建議立刻派人南下，將衛旭抓捕歸案！」石光珠陰陽怪氣的一通擺活，「听說白大人的長子現在刑部？不如就派他過去好了，正好也是一個立功的機會！」
文官方面依然無人接茬，武將這邊甚至有幾個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顧及到地方不對，全都捂著嘴忍住，但忍得很辛苦。
戰時狀態下嚷嚷著要殺前線大將，這得是什麼智商才能辦出來？明末崇禎帝動不動就更換首輔、逼死大臣，那些各地的軍頭，他動了幾個？
「衛愛卿可還有其他奏折？」忍了又忍，永正帝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問問，「比如自辯狀？」
「沒有。」牛繼宗搖了搖頭，「不過，他在戰報中提到，因為江南民亂，朝廷未能收到今年的鹽稅，他如今克復了揚州，追回稅銀八百余萬兩，已經安排水路運過來。」
「嘶——」現場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八百多萬兩，說上繳就上繳，考慮到大順朝一年的「收成」也就一千多萬兩，哪怕是永正帝再涼薄，也沒法為了幾個鹽商繼續追查下去了。
「嗯！」強忍著沒有當場大笑，永正帝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衛愛卿有心了，只是這次雖然克復揚州，卻同樣讓士民百姓多受戕害。
念在戰事緊張，亂民仍然猖獗，此次戰役不賞不罰，允他戴罪立功，若是以後再犯，朕決不輕饒，就這樣吧！」
「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