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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洗完澡, 穿上自己衣服的賈玩一身清爽, 又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一枚。或許是對讓他當保姆感到不好意思,乾帝在吃穿用度上, 就差將他供起來了。

雖然事情托給了趙軼,但周凱還是來了……便是沒有女乃娘帶話, 知道賈玩睡醒, 他怎麼都要溜過來見見的。

周凱進門的時候,賈玩正埋頭吃飯, 周凱看的眼楮都直了, 道︰「你這……簡直了,皇上自個兒都舍不得天天這樣吃……」

不僅材料難得, 諸如許多這季節只有溫泉莊子才種的出的新鮮蔬菜, 而且耽誤功夫, 一顆白菜都要拿高湯澆幾個時辰的那種。

賈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道︰「羨慕?你來?」

周凱頓時一陣惡寒︰「還是算了吧。」

異常自覺的自己拿了碗筷,坐到賈玩對面, 夾了塊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豆腐, 塞的滿嘴大贊道︰「好吃!好吃!」

賈玩懶得理他, 周凱四下看了眼, 道︰「那小鬼……不是, 小皇子呢?」

賈玩一抬下巴,道︰「女乃媽抱去睡覺去了。」

周凱道︰「不是……你不在他不哭?」

賈玩得意道︰「不慣他這臭毛病!」

小東西也敢跟他斗?一件穿過的舊衣服扔給他抱著,就老老實實睡覺去了。這算是一種心理欺詐,當初他給趙軼治失眠時, 也用過這招。

這樣下去,再過幾天,他就該徹底解放了。

周凱拱手︰「佩服佩服。」

賈玩對他的耍寶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問道︰「先前我听說寧壽宮著火,後來怎麼樣了?」

周凱神色微黯,道︰「謹妃舉火**,被救下來了,除了她,只有兩個宮女受了點輕傷。」

賈玩道︰「沒傷及無辜就好。」

周凱輕嘆一聲,道︰「她是想死,卻想死在皇上面前,所以火放的不夠決絕……我听救火的弟兄說,她在火場里唱歌,大喊皇上的名字,然後被沖進去的禁衛潑了一身水,拖出來扔在地上——頭發燒了,臉也傷了,一身的泥水污漬,看著像個……瘋婆子。

「後來火撲滅了,寧壽宮被燒的不成樣子,因為皇上沒有發話重新安排住處,他們只好把她關進還算完整的側殿。

「听說她在里面瘋了一樣的拍門,說要見皇上,說太平缸的炸1藥是她放的,是她想讓皇上陪她一起死……說皇上錯殺了自己的兒子……」

賈玩默然片刻,謹妃是惡人沒錯,但听聞她的慘況,他心里卻沒有多少大快人心的感覺,大約是因為那人的惡並未落在他身上的緣故,只是想到趙軼,又覺得他對此只怕也沒多少感覺。

趙軼對那個女人,其實並不怎麼在乎,便是恨,也只是一種習慣和責任。

想了想問道︰「皇上怎麼說?」

周凱道︰「失火的時候,皇上剛要起身,趙軼就來了,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邀皇上下棋,一連贏了皇上三把……後來火撲滅了,謹妃的話傳到勤政殿,趙軼一語不發,起身就走了。

「皇上沉默了一陣,說‘朕記得曾經吩咐過,謹妃的事,不必知會朕’……就這樣了。」

不管是悄悄的死去,還是苟延殘喘的活著,就這樣了。

她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兒子,怨恨她,咒罵她,被她連累而死。

她想死給他看的那個男人,對她的死活,不屑一顧,連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賈玩安靜一陣,問道︰「那二皇子,真的是錯殺了?」

周凱冷笑道︰「錯殺?謹妃被軟禁了這麼久,沒有他插手,憑什麼布下這樣的殺局?

「知道皇上為什麼下決心殺他,連見他最後一面都不肯嗎?」

賈玩看向周凱。

周凱道︰「因為皇上從底下人嘴里,問出了他辱罵謹妃的事。」

又道︰「謹妃就算有千般不是,對他趙軒卻是掏心掏肺,全世界都能罵她辱她,卻不包括他趙軒!還有皇上,生他養他,給他榮華富貴,夠對得起他了,憑什麼就非得把皇位傳給他?不給他他就弒父……這樣的畜生不殺,留著過年嗎?」

賈玩不想多說什麼,又問︰「張家呢?」

趙軒死了,謹妃死與不死已經沒有區別,而張家,大約會更早些……他睡覺的這幾天,外面怕是天翻地覆。

「張家還在……但也只是還在而已,畢竟張家還有個皇太後。」

事實證明,這個國家,還是牢牢的把握在乾帝手中,當他激起真怒,放開種種顧慮時,看著再如何根深蒂固的勢力,也經不起他伸手一拔。

賈玩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低頭慢慢喝。

周凱也想痛快喝一頓,只是正當著差,哪敢飲酒,只能埋頭大吃。

許久之後,周凱才又開口,悶悶道︰「阿玩,你說當初我若是答應替謹妃傳話,說不定……」

賈玩打斷道︰「說不定謹妃早就備好毒酒,等著皇上過去一起喝。」

周凱不再說話,低頭吃肉。

賈玩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醉眼朦朧時,仿佛听到周凱道︰「阿玩,我忽然,有點害怕……」

賈玩許久才低聲道︰「……我也是。」

這一場政1治動蕩中,他們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只是遠遠站著,冷眼旁觀。

等有朝一日,他們真正踏足官場,會不會也被卷入激流粉身碎骨,會不會也會變成,他們討厭甚至害怕的那種人?

……

事實證明,喝酒,的確可以讓人暫時忘掉一些不想記起的事,會讓人睡得更香,也會……讓傷口發癢。

「重一點,再重一點……下面,使勁……走開走開!我不要你撓了,我自己蹭!」

乾帝抱著六皇子坐在一旁,道︰「再使勁傷口又裂開了……听話,別鬧。」

趙軼坐在床邊,隔著衣服在賈玩背上挨著按,安慰道︰「沒事,太醫給你煮參湯去了,喝了參湯睡著就感覺不到癢了。」

賈玩眼圈都紅了,趴在床上扭來扭去,只恨衣服料子太好,摩擦系數太小。

乾帝見他樣子實在可憐,道︰「你的真氣也沒用?」

賈玩哭喪著臉道︰「越用越癢。」藥也涂了,也沒用。

乾帝也無法,道︰「你再堅持一會,參湯很快就好了。」

「那我先去洗個澡……」

話沒說完就被趙軼打斷︰「不許。」

讓他單獨待著,天知道會把傷口撓成什麼樣子。

乾帝嘆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受傷不能喝酒不知道?讓你別仗著功夫好就亂來,現在吃苦頭了吧?」

這都什麼事兒?他堂堂一國之君,外面不知道多少國家大事等著他,隨便一句話,無數人頭落地,現在卻在這兒操心某個不听話的小子偷喝酒,然後背癢癢的破事兒……也是他自己,寧願在這里操心這些瑣碎破事,也懶得出去,面對那一張張義正辭嚴的嘴臉。

只是有些奇怪,他兒子和這小子,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賈玩已經不想說話了。

誰要這兩個替他操心了?要不是他們多事,他早就舒服了。

錘床道︰「使勁使勁!」

趙軼道︰「嗯,好,使勁。」

他兒子對他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耐心……乾帝冷哼道︰「小六都比你乖。」

賈玩終于發現,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

他到底還是喝醉了,換了清醒的時候,哪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

四月天,風和日麗。對賈玩來說,又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當女乃……啊呸,只讀聖賢書的一天。

今天的橘子有點酸啊,莫不是皇上被他吃了這麼多天,終于吃破產了,開始拿次品將就了?

賈玩惡趣味的將果肉剝出來,給那個日漸強壯的小鬼吮了一口,酸的小家伙只甩頭,五官皺成一團。

好玩的是,只要賈玩再喂,他照樣張嘴,照樣被酸的只甩頭,笨的要命。

好在賈玩知道不能亂給小家伙吃東西,只敢讓他小小的吮兩下,沾個味兒,才沒繼續折騰他。

隨手將橘子扔了,一抬頭,卻見來送果子的小太監還沒走,見賈玩終于注意到他,才陪笑著道︰「賈大人,這橘子,是賢德妃賞的。」

「賢德妃?」賈玩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道︰「是大姐姐啊!替我謝謝大姐姐。」

小太監從懷里掏出封信,恭敬道︰「這是賢德妃娘娘托奴才帶來的。」

賈玩接過,從懷里模出顆珠子給他,道︰「多謝小公公。」

小太監見他將書信放在一邊,沒有拆開回信的意思,識趣的告辭走人。

信賈玩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

榮國府出事了。

原本就因為馬蹄山的事,整日如同驚弓之鳥的賈政等人,在知道皇宮爆1炸案後,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賈家完了。

以至于每次在路上看見禁衛軍,都兩腿發軟,心跳如鼓︰是來抓他的吧?他的事終于犯了?這一天終于來了?

每每听說誰家被抄,也完全升不起半點同情,只想一件事︰下一個,就該輪到他了吧!

一連數日,朝中大臣,抓了一個又一個,功勛世家,抄了一家又一家……

整個賈府正膽戰心驚、度日如年時,竟然又出事了——寶玉不見了!

老太太當時就急得暈厥了過去,若換了往日,賈政早把府里的人都撒出去找人了,可現在這節骨眼兒,誰敢大動干戈?

只好悄悄的打听。

幸好功夫不負有人,折騰了好些天之後,終于被他們打听到,那天陳家抄家的時候,有一個長得極好的少爺,是在陳家的大門外抓的,被抓進去的時候好似說了,他姓賈不姓陳。

原來是抓錯人了!

賈政松了口氣,連忙托人去禁衛軍打听,但禁衛軍這些日子到處抓人,等閑誰敢觸他們的霉頭?

賈政廢了老大的勁,才在禁衛大牢見到了憔悴的不成人形、連神智都不清了的寶玉,看見他就拉著他的手哭,說什麼賈家被抄了,老太太沒了,姐妹們被發賣了……

賈政看著心酸不已,只是他人雖見到了,要救出來卻千難萬難。

這是什麼地方?禁衛軍大牢!關的都是欽命要犯,你說抓錯了就抓錯了?要放人?可以,拿聖旨來!

賈政到處踫壁,不得要領,偏這個時候,賈玩日夜又在宮里,聯系不上。

找了賈玩在侍衛所的同僚,那些人對他倒是客氣,卻說賈玩這些日子一直跟在皇上身邊,他們又不能隨意走動,根本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賈政白白跑了半個月,實在沒法子了,才將主意打到元春身上,待元春的人輾轉托付勤政殿的小太監將信送到,又已經過去數日了。

這個時候,寶玉已經和陳家的人一起,走在發配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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