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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剩下兩日, 賈玩又見了幾次皇長子的那頂青色小轎, 或是去勤政殿陛見,或是在路上偶遇, 只是再無任何交流,或擦肩而過,或遠遠一瞥。

六日輪值, 賈玩滿打滿算,不過當了兩日的班,接下來便是六日休沐。

賈玩不由感慨,這種隔六天就有一次小長假,而且福利待遇一流的工作, 後世上哪兒找去?

那日寶玉從寧國府回去之後又病了, 一說是著了涼,一說是被不干淨的東西纏住了, 發了熱,神智昏沉, 整夜整夜的做噩夢。

賈母急的不行,又是請大夫, 又是請高僧,還找了馬道婆在府里做法, 封了東南角那口井,又從賈玩這里要了件兵刃過去震煞,王夫人更是一連幾日都在小佛堂里念經。

反正亂七八糟的折騰,也不知是哪一樣起了效, 賈玩休沐結束的時候,寶玉的病已經開始好轉,燒退了,人也清醒了。

賈玩原不信這些,只是他自己都魂穿了一回了,且身上的先天之氣、先天之體,也有幾分神異,難免有些動搖,不過這次的事,他覺得應是寶玉的心病居多。

賈玩不由後悔當日的話說的太重。

需知單純想要以言語將人點醒,使其幡然醒悟,性情大變,實是難如登天,更多的,不過是在人心之上,多刻上一縷傷痕罷了。可若不是純良之輩,又豈會被這些言語所傷?若是純良之輩,又何苦傷他?

數日後,賈玩再次當值,就不是上午的班了,換了下午。

乾帝依舊在勤政殿居多,但生活比上午要豐富,偶爾去御花園透透氣,去上書房抽查下皇子的課業,或去後宮和妃嬪吃個飯,見見年幼的小皇子什麼的,當然,還有給太上皇、皇太後請安。

賈玩也有幸,跟著參觀了下皇宮,不過因他級別不夠,只能守在門外,沒能見著太上皇等人的真容。

這數日里,潛帝一次也未去見過新晉的賢德妃賈元春。

進了臘月,一天比一天冷,下了差已是黃昏,賈玩和一幫同僚換了自己的衣服,三三兩兩的出了侍衛所,循著人少的小路向車馬處走。

周凱看一眼陰沉沉的天,搓手跺腳道︰「這鬼天氣,風里像帶著雪沫子似得,凍死個人了,還不如直接下雪來的爽利!」

賈玩道︰「等真下了雪,你又不是這話了。」

同賈玩一樣的乾清宮侍衛,定遠侯次子常文濤瞥了周凱一眼,道︰「你在屋里燻著火爐還喊冷,我們這些站在外面吹冷風的都不必活了。」

「屁,你們好歹頭頂上有屋檐擋著,咱們把門的都沒吭氣兒。」

要真下雨下雪,可憐的是他們這些外班的,當然出大太陽也是。

成了眾矢之的的周凱聳聳肩不吭氣了,待拉開距離,又開始跺腳喊冷起來,抱怨道︰「侍衛所里那些個奴才,就知道偷懶耍滑,也不說將咱們的衣服鞋子烘一烘,值完崗一身寒氣的回來,好容易剩下一點子熱氣,這冰塊兒似得衣服一上身,全沒影了。」

又道︰「外面那些混球,自己紅香軟玉、逍遙快活,倒整日酸溜溜的說咱們的閑話,我們自小打熬身手,何嘗敢一日松懈,當了差也是風里雨里,不比他們辛苦?」

賈玩不知道周凱這通邪火沖誰去的,也不接茬,道︰「下次你自己帶個暖爐子來就是了。」

周凱「哼」了一聲,道︰「爺好歹也是個武官,學那些老爺們抱著爐子、籠著手,裹的跟個球似得,像什麼話。」

賈玩懶得理他,有本事耍酷,有本事別喊冷啊!

周凱瞥一眼身側的賈玩,見他夾衣外不過一身素色裘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卻依舊一派悠然,絲毫不見瑟縮,倒越發顯得修長挺拔,如芝蘭玉樹一般。

不知怎的就惱了,道︰「你就裝吧,我就不信你不冷!」

一把抓住賈玩的手,立刻瞪大了眼︰「我靠,不是吧!」

跌足大悔道︰「身邊這麼大一個暖爐子,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快給我捂捂,真凍死我了!」

又道︰「原來傳說中的寒暑不侵竟是真的!你練得什麼功夫?怎麼這麼厲害,教教我啊!」

賈玩道︰「教你你也學不會。」

見他兩只手果然凍得跟冰渣子似得,一時心軟忍了他的過分舉動,誰知這小子尤嫌不夠,將手朝他懷里探來,賈玩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過去︰「滾!」

周凱笑著跳著躲開,又鍥而不舍的纏上來,嬉皮笑臉道︰「別那麼小氣嘛,反正你又不怕冷,借我暖暖……一下,就一下……」

「滾!」

正鬧成一團,一聲寒意十足的冷哼入耳,兩人一扭頭,就看見一旁的路上停著一頂小轎,兩人對望一眼,退到路邊半跪下來。

小轎停了好一陣,才又重新起轎,卻並不從這條路走,無聲無息去了。

兩人起身繼續向外走,周凱也沒心情鬧了,低聲罵道︰「邪了門了,怎麼走到哪兒都遇到他!他剛剛肯定又在瞪我!瞧,我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脊背一陣陣發涼,跟被鬼盯上似得。」

賈玩道︰「我看你是凍壞了腦子了,神經兮兮!」

又道︰「那個皇長子,到底長什麼樣兒?」

周凱不屑道︰「長的吧,就那樣唄!人模狗樣的……反正沒我好看。」

賈玩斜著眼楮看了他一眼,意味分明。

周凱怒道︰「老子說了你又不信,還問老子干啥?有本事自己去掀了轎簾看啊!」

賈玩道︰「掀就掀,你以為我不敢?」

周凱知他素來膽大,否則也不會在當值第一天就大打出手了,忙道︰「別!這位主兒咱可惹不起。因他殘了腿,皇上待他縱容的很,連別的皇子都不敢招他,你千萬別惹事。」

生恐他不信,又道︰「上次三皇子對他出言不遜,他拿起鞭子就抽,差點傷了三皇子一只眼楮,麗妃哭的死去活來,太上皇都動了怒,最後硬是被皇上壓了下來,只斥責了一頓,禁足半個月了事。」

賈玩「哦」了一聲。

周凱正色道︰「我說真的,你別惹他……大不了我回去給你畫張畫像,保準八分像,不,九成像,怎麼樣?」

賈玩道︰「不必,我自己去看。」

成天捉迷藏,跟被貓盯住的耗子似的,等著對方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一把撲上來……煩。

周凱見他不似玩笑,驚得原地愣了一陣,才慌忙追上去︰「喂!你別胡來啊,這樣,要不這樣,明兒我跟你換班,你站里面去,大大方方的看……」

……

第二天,依舊沒下雪,風卻刮的越發邪乎了,東南西北打著旋兒的吹,吹的沙石亂飛,讓人睜不開眼。

一頂青色小轎緩緩走在不寬的石板路上,小轎一側僅一個小太監跟著,風有些大,兩個抬轎的宮人有些吃力︰他們力氣不小,但抬轎容易,在風中穩住轎身卻難。

前面有個路過的小太監低頭侯在路旁,幾人誰也無暇在意他,只專心趕路,忽然听到 嚓一聲,樹上一段枯枝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落在小轎一側,三人嚇了一跳,稍稍加快了腳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抬轎的兩個宮人,覺得轎子仿佛比先前沉重了幾分,但控制起來卻更輕松了……是風向變了的緣故?

轎內,趙軼冷冷看著面前忽然出現的小太監,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幾乎冒出火來。

轎子里空間不大,蒙著臉的小太監跪坐在離他極近的位置,一手掐著他的脖子,一手伸出食指,隔著面巾按著自己的嘴唇,做出禁聲的手勢。

顯然他這個動作是多余的,小太監掐著趙軼脖子的手法極為巧妙,仿佛只是虛虛放在上面一般,讓他呼吸無礙,但只要稍有吐氣發聲的跡象,便立刻會被生生按回去。

小太監露在面巾外的眼楮,極美極清,睫毛修長,神情頗為專注,卻並非專注在他控制的人身上。

趙軼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在控制轎子的節奏,借著外面的狂風欺騙兩個轎夫,一如他數年前,借著風浪之力,隔著船板震開沉重的木箱。

趙軼認得他,化成灰都認得。

別說六年,哪怕六十年,別說一個背影,一個聲音,一雙眼楮,哪怕只听到他的呼吸,他也能認出來。

他幾乎要氣樂了。

這個人,他苦苦找了六年,蹤影全無,卻又在他幾乎放棄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他還在猶豫著,用什麼樣的姿勢,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他的時候,這個人卻蠻橫的跳進他的轎子,站到了他面前。

趙軼冷冷看著他,不言,不動。

片刻後,賈玩眨了眨眼,視線終于落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果然是他。

長大了還蠻帥的,身材高大,寬肩細腰,五官有一種霸氣凌厲的俊美,只可惜氣質略陰沉,眼神太凶狠。

趙軼見他終于回神,冷笑一聲,伸手撥向賈玩掐著他脖子的右手︰這樣見面也好,正好他也快忍不下去。他倒要問問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一躲他六年!

見他動手,賈玩想也不想,空著左手一伸,將他的手腕無聲無息按了回去!

趙軼大怒,閑著的左手閃電般伸出,依舊抓向賈玩掐著他脖子的右手手腕。

賈玩右手一翻,擋住趙軼抓來的左手,趙軼脖子終于解月兌出來,正要開口,卻又賈玩另一只手按住脖子,將他剛剛出口的半個字又捏了回去。

趙軼幾乎氣瘋了,被按住的左手一翻,反手就要纏上去,剛恢復自由的右手再度轉向掐著他脖子的手。

太極?賈玩訝然︰竟然還練得不錯?

可惜遇到的是他,班門弄斧!

無聲無息的戰斗在狹小的空間內展開,雖然賈玩戰斗技巧佔了絕對優勢,但奈何他必須保證,隨手有一只手按在趙軼脖子上,不許他發聲,還要分心控制兩個人動作幅度,以免被外面的轎夫察覺出不對……以至于原該簡單結束的戰斗,你來我往的僵持了好一陣。

終于,戰斗結束。

賈玩右手按住趙軼的左手腕,順道用手肘壓住他的脖子,左手將他右手按在胸口,然後吁了口氣……終于消停了,真費勁兒。

趙軼臉色漲得青紫,狠命掙扎,奈何賈玩雖力量不一定比他大,卻深諳發力技巧,無論他使多大的力,最後都如同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數番之後終于死心,惡狠狠的看著賈玩,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他。

賈玩被他瞪得莫名心虛,悄悄透過轎簾,看轎子走到哪兒了,這人氣成這樣,還是趁著沒被發現身份,先溜為快的好。

至于其他,回頭再說。

正觀察環境呢,就听到一聲熟悉的拉長聲音的吆喝︰「皇長子殿下覲見……」

呃,勤政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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