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澤明目前正處于極其關鍵的時期, 體內的力量已經積攢到了一定的量,突破隨時可能降臨。
恍惚之中,他仿佛听見了無數人的聲音……打殺聲, 吶喊聲,聲音之大,震耳欲聾。
然後, 他感受到了一道道熟悉的氣息,其中有一人,褚澤明曾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
所有人都在憤怒吶喊。
而他們所朝向的位置,似乎有什麼強大邪惡的力量在一點點成長。
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 傳入褚澤明的鼻子里——宗門危急,門人弟子流了很多血, 受了很多傷。
突破。
快點突破……
快點結束,醒過來!
強烈的危機感催動下,褚澤明周身金芒大盛,體內靈力運轉快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突然之間。
天空中沉沉的劫雲突然又濃郁了幾倍不止。雲層厚重,雷電如游龍般在雲中若隱若現,電光凜凜……
而正催使法線攫取修士力量的姬曄扔掉了手中的一把枯骨,臉上表情越發的猖狂和變態,他激動地望著天空,興奮地喃喃︰「雷劫,我的雷劫也終于來了……」
只要扛過去, 他就能月兌離低等螻蟻的宿命, 飛升仙域, 成為真正的仙族!
「 嚓——」
可怖的雷劫直直落下!
剎那間,天地色變,雷鳴不止。
濃稠的劫雲翻涌, 整片天空都在扭曲,在坍塌,世界似乎顛倒。
幽暗、漆黑。
天昏地暗,世界似乎除了黑便是紅,刺目、血腥……宛如真正的人間煉獄。
這是對修士最後的考驗,扛過這一劫,便能得道飛升。
見雷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降落,下方的修士紛紛收起法器化作流光躲避。
而一直匍匐在屋頂死死守護著褚澤明的九尾狐前輩也瞬間縮小了身形,紫芒一閃落入顏芯懷中,與姬霜梟王一同離開。
屋內,褚澤明體內靈力急速運轉,周身衣袍獵獵,一縷縷金色的光紋將他的肌膚遮蓋,從脖子向上蔓延。
這是在神木中得到的傳承,十二位曾經的大能前輩給予他的最強大的肉身。
「轟隆隆——」
可怖的雷精準無誤地砸落到褚澤明的身上,卻無法傷到他半分。
而與此同時,與他相隔不遠的姬曄也在被迫承受著雷劫的淬煉。
他的肌膚被雷劈中,露出模糊的血肉,而後被蠕動的血線復原。他似乎感受不到劇烈的疼痛,臉上浮現出受虐般的快感。
不止過了多久,天空浮現出一線光亮。其中一重劫雲散去,露出了雲後的光景——
沒有五彩霞光,沒有洞開的天門和仙鶴仙樂。只是一片灰白,朦朦朧朧,看不清其中有什麼。
「這就是飛升嗎……」姬曄眼神恍惚,目眩神迷。
這灰白之後,便是每個修士所向往的,夢寐以求的飛升後的世界了嗎……
而他,終也于等到了這一天。
將目光收回,姬曄眼眸抬起,陰翳的目光望向這四面八方的修士,宛如看什麼渺小卑賤到塵埃的螻蟻。
想必當初那些仙族,在透過視野眼看他們的時候,感覺也是如此吧?
高高在上、不屑一顧。
陰翳青年宛如神明,僅僅只是視線掃下,便讓所有人心下一驚,無比膽寒。
他們,在害怕他。
不過現在,姬曄倒是沒有再對他們出手。
「螻蟻。」啟唇冷冷地說完,姬曄不再留戀這低微的位面,他緩緩張開手,整個人沐浴在一片華光之中。
僅僅眨眼功夫,他便變作一道光消失在那灰白之中。
隨著他的離開,那片破碎的虛空也逐漸合上。
望著姬曄消失的方向,地面上所有修士內心都一片空白,悵然若失。
他們的臉上身上,都染著血。
或來自對手,或來自自身。然而不論是來自哪一方,這淌落的血都在無情地嘲諷著他們。
原來,他們都是輸家。
倏忽之間,又一道霹靂之聲響起,震得所有人心神一蕩。
抬頭,果然看見虛空再度洞開。那灰蒙蒙的白洞再次出現……
一直被守護得很好的院子在雷劫中早已經粉碎,屋中人此時正站立在一片廢墟之中。
紅衣獵獵,墨發翻飛。
褚澤明睜開眼楮,眉目凌厲而艷,眼神透露出攝人的氣勢,此時他正抱著昏睡的越蓮,極具壓迫性的眼神掃向四周。
視線所看,只見山河破損,血流成河……
一個又一個重傷的修士抵著法器,勉強支撐著身體望著他。
在眾人的前方,是玄墨、月前輩、尹榕、鶴長老、顏掌門還有天音閣的諸位……還有凌天。
褚澤明的目光最終落到牽著小男孩的凌天身上。
抱著越蓮往前,踏出一步。
一股玄奧而強大的力量便自他的腳下升起,不是瞬移。他在走,然而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似乎連天地都開始移位,只眨眼間,褚澤明便出現在了凌天的面前。
褚澤明望他,許久不見,凌天改變了很多,曾經的女圭女圭臉經歷風霜,增添了些許的剛毅和男人味。
感受到身前的人的氣勢,凌天執混元錘的手顫抖了一瞬。
沉默了許久,凌天喉結滑動,而後單膝跪在地上,低頭道︰「對不起,師兄。」
褚澤明抱著越蓮,黝黑的眼眸動容——
這終究是他護了許多年的兄弟。
哪怕他曾對自己動手,哪怕他曾說過恨自己一輩子。但當自己危難之際,他卻依舊不遠千里趕到。
「你我以前的事,一筆勾銷,往後都不要再提。」褚澤明的聲音一如曾經,卻低沉冷冽。
凌天只覺得渾身都冰冷了一瞬。
往事,一筆勾銷……
凌天握緊手中混元錘,默默地起身,再度說了聲對不起,牽著凌鱷轉身。
才踏出一步,便又听見身後人道︰「你還要到哪里去,不回來幫我守宗門培養修士?」
凌天一震,驚訝地轉身。
只見身姿頎長,風華瀲灩的紅衣宮主正站在原地,眼眸靜靜望著他︰「從現在開始,你好好當我的師弟。」
垂眸望向懷中,俊美的白衣青年依舊昏睡不醒,褚澤明眉眼溫柔了一瞬,抬眸再度望向凌天,褚澤明道︰「我要帶越蓮離開了,宗門玄墨和顏芯他們沒有你不行……凌天,拜托了。」
凌天怔怔地望著褚澤明,眼眶逐漸發酸發脹……胳膊被人用力拍了拍,玄墨輕松的聲音自旁邊傳來︰「哥們,歡迎回家。」
凌天扭頭,看著變化了很多,但又似乎什麼都沒變的玄墨,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
「不過現在,你可得服我們管了,不論是實力還是宗門輩分,我與玄墨都比你強……」常威也湊了上來,他身上全是血,身為體修,完全是在用肉身與人近戰搏斗。
他叉著腰,還在說些什麼。
但是凌天望著他開合的唇點頭,突然間流著淚笑出聲來。
「褚小道友。」旁邊,鶴無為的聲音響起,忽而他又忍不住搖頭。笑嘆道︰「不該叫你褚小道友了,仙尊,很抱歉,我們來得太遲了……」
「不是你們來得太遲,是我們被蠱惑蒙蔽……我們,罪該萬死。」一名手臂斷了一截的掌門上前,滿臉愧色。
褚澤明在突破之時便已經感受到外面的情況,然而,當真正望見這一片狼藉時,心依舊止不住地一沉再沉。
「大師兄,已經清點完。不周逍遙宮一百八十名弟子,隕身八十三人,四十九人重傷。天音閣隕落弟子約莫一千六百人,其余宗弟子未計數……想必,不會比天音閣少。」玄墨情緒低沉地匯報。
玄墨的聲音不大。
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修士听見。
悲慟。
沉默。
愧疚、自責……
各種情緒在各宗各派之間蔓延。
「我們……有罪。」法器落地的聲音響起,有修士跪倒在地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用。事態已然造成,整個玄羽大陸,頂尖的修士全部元氣大傷,而罪魁禍首早已破碎虛空離開這里。
而惡果,由他們自己承受。
褚澤明抬眸看向灰白的虛空,唇微微揚起,露出了一個森冷的笑,一字一句道︰「你們沒有罪,有罪的,在上面。」
跑,想跑的哪里去?
望著那虛空,褚澤明眼眸中森寒一閃而過。
「從今以後,由玄墨長老,代理掌管不周逍遙宮!」回眸,安靜莊嚴地說完這句話後,褚澤明抱著越蓮轉身,一步一步,朝灰白色的那片虛空走去。
每一步都咫尺千里。
緊接著,一聲長吟。
乖乖呆在月前輩懷中的青龍也陡然化作一道巨影,追隨而去。
玄墨站在下方,望著紅衣青年漸行漸遠的背影,靜靜地听腦海中的傳音。
聲音一如既往的沉冷好听——
他說了很多,直到天際那道灰白消失,腦海中聲音才終于泯滅。
玄墨垂下眸子,緩緩張開手,這是褚澤明留給他的東西——縈繞著九扇光門的半透明白衣小人靜靜坐在他的手心吐泡泡。
而在小人的懷中,正抱著一枚漆黑的府邸模樣的法寶。
作者有話要說︰ 越蓮︰我得到了師兄的愛和身體,玄墨,你拿什麼和我爭寵?
玄墨︰我繼承了師兄的全部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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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地圖啦,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