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但是他一個洞虛中期的修士, 又能做什麼呢?
這個詭異的生物不是他能抵抗得了的。
已經是宗門的掌權者了,卻還做出這種螳臂擋車的事情……看來不周逍遙宮是真的要完。
廖長生心里這樣想著,卻突然看見擋在自己前方的紅衣修士轉過了頭, 盯著她開口道︰「廖前輩,你說出來了。」
「這麼危險的情況,還擔憂我們宗門會不會完, 多謝您了。」褚澤明說。
廖長生苦笑。
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如今早已沒有退路,正在這時,五髒六腑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噗」的一聲,鮮紅的血從她的喉嚨噴出。
正是身上束縛的染血鎖鏈緊了幾分。
「別逼逼賴賴!快走!」用盡力氣大喝一聲後, 廖長生再度催動身體內的靈力,駕馭青璃鸞往高處飛,她雙目盡眥怒視下方吼道︰「畜牲,再來!拽我下來啊!!」
淌著鮮血的鎖鏈繃得筆直。
下方血兔「荷荷」地笑著,凸起的眼球直勾勾地盯著上空的血色風箏。它一邊笑,一邊用力拽拉著手中一條鎖鏈。
而另一只手上的血色鎖鏈,則發出嘩啦啦的巨響,而後宛如蛇一般,飛舞著朝褚澤明襲去!
「點心……點心……」
眼看著染血的鎖鏈即將纏上空中懸浮的紅衣青年,血兔的表情變得異常地興奮, 然而接下來, 紅衣青年卻倏忽消失不見。
血兔收回鏈條, 牙齒發出「咯噠咯噠」的人聲音,它扭轉頭顱,若有所覺般看向身後——
蒼穹之下, 紅衣青年立在空中,在他的身後,一扇白色光門靜靜懸浮。
血兔荷荷地笑,手中血鏈一甩。
然而下一瞬。
無數細小的紅色顆粒狀光點便從他身後那扇白色光門中飄出,紅色光芒越來越多,將整片天染紅……強烈的怨氣逐漸升起,恐怖的氣息彌漫天地。
血兔愣住了。
「咯噠咯噠……」它的上下顎骨踫撞,因為恐懼不停地發出咯噠聲。
血色紅光在凝聚,而與此同時,它心中害怕、臣服的情緒也上升到了一個極致,甚至就連手中的血色鎖鏈,也失去了控制。
紅雲如蔽。
數萬里內,所有的生物都發出了顫抖。就連奔逃中的所有天音閣弟子,也紛紛露出了驚恐之色。
血色逐漸匯聚成一雙凝實的巨手,緊接著胳膊、肩膀、頭顱、身軀……散發著濃烈怨氣的怨靈惡神降臨!
血色巨人雙手向前,似乎小心翼翼地捧著什麼東西,它緩緩張開手心,手掌心中,烏發垂于兩頰,衣衫雪白的絕美年輕男子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盯著下方的血兔,越蓮臉上露出奇特的笑,「乖兒,看見好吃的了嗎?」
越餅抬起頭,空洞的眼楮看向血兔。
那是和他擁有著相同氣息的同類……它張開嘴,裂開了一個可以稱得上開心的笑︰「愛……餅餅好愛爹爹……」
因為恐懼的緣故,血兔發出的咯噠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
而與此同時,原凶橫猙獰獵食的血色異獸全部停止了撕咬,洶涌著奔向血兔,鑽入它的體內,翻涌的血肉不停地蠕動,它的身形也隨之暴漲。
不過比起那高可擎天的惡神,它依舊渺小得宛如螻蟻。
「嘩啦啦!!」劇烈的鎖鏈摩擦聲響起。
突然之間,兩條血色長鏈宛如靈活的蛇一般,從空中驟然縮回,融入血兔的體內,它便頭也不回地往遠處跑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血兔便消失在了遠處。
越餅錯愕了一瞬,然後便是暴怒。
爹費勁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給它找到的好吃的,居然長腿跑了!
豈有此理!
放下越蓮,越餅猛地朝天際追去。
……
天空中的血色漸行漸遠。
準備逃的天音閣弟子呆愣在原地,一臉恍惚,如夢初醒。
「那啥,我們還逃嗎?」
「應該……不用……逃了吧?」
「長老!對了,我們的長老們!!」
一聲尖叫,所有的天音閣弟子皆是一臉驚恐地沖回宗門。
七彩青璃鸞受了重傷,廖長生比它狀況更差。
她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費力睜開被血液黏濕的眼楮,望向四面……入目皆是血,缺胳膊斷腿的宗門弟子遍地都是,整個宗門一片哀鴻遍野。
「師妹!!師妹!」
「廖師姐!」
「長老!廖長老你沒事吧!!」
「神魄受了損傷……」
耳邊響起亂七八糟的聲音,越來越模糊不清,廖長生想要仔細听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卻不能。
廖長生昏了過去。
所有弟子亂做一團。
他們的臉上都掛著劫後余生的驚恐和眼淚……
幾位長老和掌門也都或輕或重受了傷,都是為了救宗門弟子的緣故。否則以他們的境界和實力,怎麼會逃不掉。
「讓開,讓開。」
正在這時,人群外面響起了焦急的催促聲。
緊接著,數十個未著天音閣門派服飾的弟子強行擠了進來,他們窮凶極惡,他們氣勢壓人,他們不是好人——
「你們是誰?!」
「隔壁的!」
不周逍遙宮的眾修士凶巴巴地說完,也不多做解釋,抬完人便走。
只留下一眾沒受傷的天音閣弟子傻愣在原地。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這群擠進來的不周逍遙宮修士每兩個人手里,都抬著一副擔架。
擔架上面,躺著的是他們宗門受了重傷的兄弟姐妹。
他們……竟是在施救。
反應過來之後,那些沒有受傷的天音閣弟子也紛紛加入了救援行動。
褚澤明收了靈鏡台,從空中飛落下來。
「咳咳……」身旁響起咳嗽聲。
褚澤明看向旁邊,不知何時,潛淵莫來到了他的身旁。
看著這個一向被他們不放在眼里的紅衣宮主,潛淵莫的眼神復雜不已。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低下頭道︰「謝謝。」
褚澤明淡淡道︰「舉手之勞。」
潛淵莫再次咳嗽了起來。
褚澤明目光往下,看見他的胸口處已然受了重傷,是血兔的鎖鏈襲擊造成,此時隨著他的咳嗽,血往外滲流。
褚澤明︰「閣主先去療傷。」
潛淵莫搖頭,盯著自己的胸口,輕聲道︰「讓它自行愈合吧……」宗門新建,沒想到遭此大劫。受了傷的弟子那麼多,根本就沒有足夠的靈丹妙藥供應。
能不用,盡量不用。
褚澤明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然後,在潛淵莫狐疑的目光中,丟給了他一個儲物袋。
「送給你們的。」
潛淵莫瞬間便猜到了里面是什麼東西。
無功不受祿,他們肯施以援手就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如今又怎麼敢再接受他的幫助。
正欲還給褚澤明,卻听見站在自己身邊的紅衣青年開口道︰「潛閣主收著吧,宗門捉襟見肘就不要逞英雄了,命比靈草靈藥重要。」
潛淵莫捏著儲物袋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向現實低了頭。
「你……有什麼要求?」
「沒什麼要求,畢竟是鄰居,幫你們也是在幫自己。」說到這里,褚澤明頓了頓,突然想到什麼,轉頭望著潛淵莫,誠懇地道︰「若是前輩依舊覺得不好接受,那麼日後幫不周逍遙宮多招點資質絕佳的弟子吧。我們沒什麼名氣,沒你們真的還招不到人。拜托了。」
潛淵莫應下,再度鄭重地向褚澤明道了謝,才轉身離開。
……
傍晚的時候,越餅回來了。
一臉饜足。
拍拍肚子吃飽了,和越蓮貼貼道了晚安,又繼續回去自己的位面睡覺。
天音閣弟子十之六七受了重傷。
整個宗門陷入低谷。
好在有隔壁不周逍遙宮眾的幫襯,他們在逐漸恢復。
顏芯和姬霜變得忙碌起來,開始兩頭跑——每日除了照看自己宗門因打架斗毆受傷的修士外,還要前往天音閣幫忙。
顏芯從來就不是什麼一眼讓人驚艷的長相。
但是卻十分耐看。
日日相處下,天音閣不少弟子對她暗中傾心——
顏芯低頭將搗好的草藥敷在一名弟子斷臂上,用潔淨的白布包好,道︰「明日午時,我過來的時候,你再來找我換一次藥。」
說完,起身便要離開。
「等等!」
那名弟子見她要走,急忙喊道。
顏芯扭頭看他,「還有什麼事麼?」
那弟子語塞。
如何能說出想再多呆一會兒這樣的話。
耳朵升起緋紅之前,他咳嗽了一聲,語氣飄忽地道︰「那個長老,你為什麼總是穿這種灰撲撲黑撲撲的衣服?像你這麼大的師妹們,都喜歡粉白鵝黃淡藍之類的衣裙……你是……是不是沒有?……我可以送你。」
顏芯微怔。
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二十歲都不到。
像自己這麼大的女修,好像是挺愛美的……自己當然一樣。
曾經她也那麼喜歡穿粉衣白衣,但是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她就再也不穿這些曾經喜愛的顏色了。這些顏色太純淨,純淨到一眼看去,就能看見它沾染的骯髒和污穢……
不太好的記憶顏芯不太願意回想。
「謝謝,我不太喜歡。」顏芯婉拒,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然後捧著藥具往下一人走去。
然而還未往前走兩步,手便被猛地拉住。
男弟子情急之下,拉著顏芯喊道︰「顏長老,我、我喜歡你!我想要一輩子照顧你呵護你!」
當場表白。
整個大殿內其他的傷員都一陣嘩然!
顏芯的表情有點不太好。
她抽了抽手,卻沒能抽開……她的資質不好,如今境界只是出竅期。這個天音閣修士比她大了整整三個大境界。
這個人比她強太多了,她掙月兌不掉他。
顏芯︰「我不喜歡你,松手。」
男弟子不信,反而大力地握住她的手,急急地道︰「我知道你的資質不好,只能跟在你們宮主和各位終老的身邊。我不比他們差,我的天資也很好,日後定能趕超他們。」
「你跟我在一起,以後有我在,不會讓別的人欺負你,你也不必听從他人的調遣,我會保護你,認真愛護你,一輩子對你好,除非我死,我不會讓別的人欺負你。」
感受到他的身體越靠越緊,甚至強行抱住了自己,顏芯的臉猛地一片慘白,她尖聲叫道︰「放開我!!」
腦子里混亂的畫面涌現,似乎與現實融合在了一起,眼前的人臉開始變化,她忍不住渾身開始顫抖,冒汗。
她的狀態有些奇怪。
血氣上頭的男弟子終于反應過來,望著懷中不停顫抖,額頭冒汗的顏芯,他慌張地喊道︰「顏芯,顏芯!你怎麼了?」
一時間,整個大殿亂成了一片。
越來越多的人靠過來,顏芯睜大無神的雙目,瑟縮著往後,越來越淒厲地慘叫——
「別踫我!滾!!別踫我!!滾啊!!!!」
「救命!!爹!救命!!」
……
褚澤明與姬霜他們趕到的時候,顏芯一個人瑟縮在大殿的角落,在她的腳邊,是倒掉的藥碗和木杵。周圍受了傷的弟子圍在她的四周,想要施以援手,卻又不敢多動。
揮開眾人,姬霜急忙上前,蹲身扶著渾身發抖的顏芯,低聲喊道︰「師姐,顏師姐?」
顏芯從渾渾噩噩中抬頭,看見姬霜,立即拉著他的手慌張地喊道︰「姬霜,輕輕不是好人!快逃,我們快逃!」
姬霜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喊道︰「師姐,沒事了,我們沒事了。我們逃出來了我們已經得救了!」
「剛才是誰對她動手動腳了?」森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一身紅衣的青年眸子里的怒火幾乎化作實質。
所有弟子的修士不敢說話。
「很好,不說。既然這樣,小黑把他們全部都吃掉……」
來自冷血動物的寒意將整個大殿充盈。
十只燈籠一般通紅嗜血的眸子出現,恐怖的陰影將大殿內所有修士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