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這次沒帶小二, 因為市舶司就在碼頭不遠處，最奢華最宏偉的那個建築就是。
站在市舶司門口，看著面前這個金絲楠木的大門，林泉突然明白, 乾隆為什麼會怒而下令封鎖海岸了。
這錢多的, 實在太戳心窩子了！
好在林泉不是乾隆，也不是皇帝, 雖然看著也覺得挺戳眼, 可事不關己, 高高掛起，倒是也還能接受。
而且他本來就是來行賄的，自然對方越貪越好, 要不他帶的禮送給誰！
林泉走上前，敲了敲大門。
嘎——吱
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門房伸出腦袋, 不耐煩的問︰「什麼事？」
林泉忙塞了一塊銀子放他手里, 笑著遞上一張拜帖，「沂州城林記林泉來海寧，特來拜訪市舶司王公公。」
門房看著手中的沉甸甸的銀子, 頓時態度軟了起來, 還好心提醒道︰「這位公子，平常人等, 公公一概不見。」
林泉笑了笑, 「我雖是平常人，可這拜帖，可是價值千金，公公會見我的。」
門房一听心領神會, 忙笑著說︰「那公子稍候，小的這就給公公送去。」
說要，門房拿著拜帖回到里面。
門外，林泉模了一下手中的匣子，價值千兩白銀的稀罕物，這位公公只要貪，就會見他。
果然，沒一會，門房就匆匆跑回來。
「林公子，公公讓您進去。」
林泉踏進了市舶司大門。
市舶司外面奢侈，里面更奢侈，到處是雕欄玉棟，奇石景觀，就連隨便一個小花園，里面都是各種名貴花草，開得那叫一個爭奇斗艷。
這才是豪宅啊！
林泉模了模脖子上吊墜，他家宅靈，真是委屈了。
宅靈也瞪大眼楮看著這座奢侈的宅子，滿臉羨慕。
這宅子，真是好大，好有錢！
兩個土包子一路走過市舶司前院，都增添了一個想法，等有空回去，一定把院子再好好布置一下。
院中的那五百萬的布景，果然還是太便宜了！
林泉走進正院，就收斂起目光，老老實實跟著門房往里走，等走到一間書房外，門房停下，對林泉說︰「公子稍候，我去通報一聲。」
「有勞。」
門房走過去，對著門口一個侍奉的小太監說了兩句。
小太監走進屋里，過了一會，小太監出來，對林泉說︰「干爹叫你進去。」
林泉整整衣裳，拿著匣子進去。
進去門，就看到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太監伏在文案前，寫著什麼。
林泉沒敢打擾，就站在一邊候著。
大約等了一盞茶的時間，老太監放下筆，抬頭看著林泉，淡淡的說，「年輕人，不驕不躁，還算不錯。」
林泉拱手，「林記林泉見過公公，公公過獎了。」
老太監看著林泉，突然提起一件事，「皇太孫當年遇險，听說是你獻藥救了皇太孫一命？」
皇太孫就是魯王世子，年前，在皇帝壽辰時，終于被皇帝開口叫了句皇太孫，自此才算位子穩了。
只是如今老太監突然提起這事，林泉可沒傻道覺得老太監是因為他救過皇太孫就捧著他。
林泉忙說︰「晚生確實獻過藥，不過太孫殿下能逢凶化吉，都是太醫精心診治和得上天庇護，晚生實在不敢居功。」
老太監語氣平靜︰「太孫殿下能逢凶化吉，自然是上蒼保佑，你能不自恃功勞，這很好。」
林泉心里一松，果然，老太監是在敲打他。
老太監在這掌管市舶司已久，早已是這里的土皇帝，雖然平日沒少送錢去京城巴結宮里人，可絕對不會希望和皇帝有關人來這的。
所以剛才的話，就是敲打他，讓他別以為可以仗著對皇帝的救命之恩就來這作威作福，當然也暗含警告之意，讓他別回去亂說。
林泉自然不會回去亂說，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這里面水這麼渾，光世家就不知有多少，他要不小心說一句，只怕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所以林泉笑道︰「公公說的是，皇太孫那樣的大人物，哪是我一個小小的商人能攀得起的，我不過是個小人物，能做好自己本分生意就好，別的事，哪里是我能置啄的。」
老太監听了果然臉色變好，「生意人，做生意事，才是本分。」
敲打完，老太監又打算給個甜棗，「听說你有事找本公公？」
林泉忙拱手，「晚生以前有個艘船，原來在南邊做生意，如今晚生在沂州定居了，就想著弄過來，恰好公公這邊港口最近，就想借公公貴港落個腳。」
老太監抬了抬眼皮，「在我這兒，是海船？」
「果然瞞不過公公，是海船。」
「只是一艘麼？」
林泉忙陪著笑，「是不是一艘，還不是公公說得算。」
老太監淡淡哦了一聲，「那就是一艘。」
林泉听了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忙說︰「小本生意，讓公公見笑了。」
老太監嘆了口氣，「你也不容易！」
林泉忙把手中小匣子放到老太監文案上，「多謝公公體恤，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老太監拿過小匣子，打開，里面有個巴掌大小的玉牌，只要是海寧城的人，都知道憑這個玉牌，可以去城中最大的錢莊兌五千兩紋銀。
老太監蓋上匣子，「不過是停個船，林公子這心意重了。」
林泉殷勤地說︰「給公公，怎麼能說重呢，晚生在城中幾日……晚上……晚生也有船，不知……」
老太監眼楮一瞥林泉，「你這胃口，有些大了。」
林泉忙擺擺手，「公公別誤會，晚生的船少，並沒有在碼頭出貨，搶佔別家生意的打算，晚生只是想讓公公抬抬手，讓晚生也能像別家海船一樣，在晚上卸貨。公公，您也知道，晚生去的路遠，一年也就那麼一趟，這賺的實在有點少，要按這市舶司的規矩，晚生可真是一點都賺不到……」
老太監這才緩了點，「你只是自己卸貨，不出貨？」
林泉忙保證，「公公放心，我那船就那一點，除了自己用，想給別人也是沒有的。」
老太監對林泉的保證壓根不信，不過還是說︰「這事本公公可以給市舶司和那些世家打個招呼，不過記住你說的話，只卸貨，不出貨，要不惹了不該惹，就是本公公，也保不了你。」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林泉連連道謝。
「行了，回去吧！」
「是！」
林泉行禮後，準備退出書房，快走到門口時，突然听到老太監慢悠悠的說，「海船靠岸時低調點，別以為本公公打了招呼就沒人動你，也躲著點別的海船，同行是冤家，別怪本公公沒提醒你。」
林泉忙停下，躬身，「多謝公公提點，晚生一定讓手下船隊小心，靠岸時，絕不驚動市舶司和別的海船。」
老太監听了嗤笑一下，「你怕是不知道這晚上海里泡著多少條船吧！」
「晚生會盡力，絕對不給公公添麻煩。」林泉保證道。
老太監也沒在意，擺擺手讓林泉走，接著寫字去了。
林泉默默退出書房，跟著門房出去。
等一出了市舶司，林泉就笑了。
想必過了今天，整個港口海船背後的世家都會接到通知，他們又來了一個新的競爭對手——林氏海船。
不過王公公肯定也會把他的保證告訴各大世家，以顯示自己並沒有損害他們的利益。
這些世家看在王公公的面子上，應該暫時不會找他麻煩，不過他以後一旦在碼頭出貨，這些世家肯定就會以他的保證為話柄，佔著大義對付他。
這是每個行業排擠新人的固定套路。
可是這些人絕對不會想到，在他們打著怎麼排擠林氏海船時，林泉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林泉剛才故意在王公公面前拼命往小了說，讓王公公和那些世家誤以為林泉有支不小的海船。
可其實他只是讓王公公和那些世家潛意識默認他有支海船。
林泉故意裝作想要晚上卸貨，讓王公公和那些世家誤以為林泉也想像別家一樣出貨。
可其實他只是讓「他的海船」合理地出現在晚上。
晚上漆黑一片，古代又沒現代的探照燈，就憑幾個火把，兩艘船面對面都不一定看清楚，何況海上還那麼多走私的海船，這種又黑又混亂的情況，誰知道海面停了多少船。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要選個海船回來多的時期，過來，然後過幾天把貨拿出來，到時隨口說「前幾天我家海船來時……」
別人听了，腦中就會下意識以為幾天前林泉的船來過。
如此他的船不就來過了。
這便是「無中生有」！
至于幾天前林泉船到底來沒來過，當時大家就沒看清，事後又怎麼想地起來。
就算有人嘀咕林泉船什麼時候來的，也只會以為他藏得好，覺得他做生意精，不會朝他沒船上想。
畢竟大家已經先入為主知道他有支海船。
而那些世家听了王公公的傳話，把林泉當成假想敵，則無形中更增加了林泉有支海船的真實性，讓「無中生有」更加不被懷疑。
至于他們從來沒親眼見過林泉的海船。
這重要麼？
他們的潛意識，已經記得，林泉就是有一支不小的海船。
這條計策唯一的不好，就是會因此惹來各大世家的忌憚，不過對于這點忌憚，林泉也不怕，其他世家只是怕他在港口出貨影響了自己出貨，只要眾人發現他的貨一直只供給自己的林記，漸漸的，眾人就會放下心來，敵意也會漸漸消掉。
到那時，林泉的「海船」，就可以和他們的海船和平相處。
作者有話要說︰ 林氏第一計︰無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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