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張嫣抱著膝坐在榻上掩口打呵欠忽然望見出現在門前的劉盈不由停在那兒似乎很是意外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看見他。
劉盈便瞧見這樣的阿嫣因為風寒帶來的困頓她的眼眸蒙蒙的帶著一層水光鼻頭也染著一點紅乍一看上去很像是一只可憐兮兮的小貓。
不過分開了幾天光景怎麼就忽然憔悴了許多。
他按下心中憐惜應張偃道「嗯。」
侍女奉上新茶劉盈在張嫣身邊榻上坐下瞧了瞧那個小女圭女圭笑道「這位是樊抗家的小景?」
他登基之後常常忙碌雖與樊伉依舊關系親近但再也不能如儲君時隨意閑度日也不過是在樊景初生時見過他一兩次如今看見昔日那個襁褓中的女圭女圭已經長成了會說會跳的年紀不免很有些生疏。
「嗯。」張嫣賭著一口氣不肯理會他只淡淡應了一聲。
劉盈動了動身子他很想與阿嫣單獨說幾句話然而顧著長輩的面子不肯在兩個孩子面前去喚阿嫣指望著張偃帶著樊景先行離去然而阿嫣似乎好像看破了他的打算拉著樊景的手哄著好听的話很顯然的拿一個六歲的孩子當著對他的擋箭牌。
他瞧著樊景賴著阿嫣笑盈盈的模樣不由得覺得有一根筋一直在額角抽啊抽。
「好嬸嬸」樊景望著張嫣軟軟道。「從前我在家中的時候每日中午阿母都會在家中給講故事哄我睡覺的。」無邪目光帶著些祈求。
還有完沒完劉盈不禁有些不滿身邊張偃卻搶先惱了。說出他咽在口邊地話「那你便現在回家去找你阿母講故事吧-小-說-網」
「不要。」樊景縮了縮肩膀死命搖頭「現在回去阿母肯定要打我的。」
唔。劉盈不免有些反省自己作為君主以及長輩去跟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置氣實在是有些落價。不過。剛才他進宣平侯府的時候瞧見後頭亦有管事打扮之人在側門外求見瞧樣子似乎是舞陽侯府的人。
張偃哼了一聲道「那你不用擔心只要我皇帝舅舅幫你說一句話你阿母絕對不敢為這事再罵你地。」
「真的。」樊景連忙看向身邊據說的皇帝表叔一雙眼楮晶亮晶亮的討好喚道「那個叔叔……」話還沒說完。劉盈一把把他拎起來交給韓長騮不耐煩吩咐道「將他交給舞陽侯府來人。說是朕的意思暫且記下他這一回。」
解決掉小麻煩又轉向張偃溫聲道「偃兒你去幫舅舅和你阿母說一聲我待會兒再過去看她。」
待張偃已經站在夏馨園門前才反應過來。皇帝舅舅又一次把他驅開霸佔了他阿姐。
憑什麼?
他惱的跺腳。平日里在未央宮佔著阿姐就罷了。好容易阿姐回一次家他還要額外跑過來跟他搶。
轉眼之間適才還滿當當的耳房中就剩下了自己和劉盈兩人張嫣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哼了一聲。不情願的問道。「陛下今日怎麼記得過來我這邊了?」
劉盈瞧著她地側頰嘆了口氣。
他並不是不後悔當日與阿嫣的爭執。也不是不想念她可是听說她回到宣平侯府暫住他猶豫了很久也沒有勇氣過來見她。
他可以在長樂宮笑意盈盈的面對魯元也願意在椒房殿擁抱阿嫣可是不太願意同時面對她們母女二人雖然她們一個是他的阿姐一個是他的妻子-小-說-網于是一直將她們放在一邊放著反正阿嫣在宣平侯府絕不會受到慢待。
那一日宣平侯府送來一份書匣韓長騮捧了進來說是皇後從侯府寄來。他在空蕩蕩的宣室殿打開書匣展開那兩張詩箋的時候忽然間心里就酸苦的厲害。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阿嫣的字跡有些潦草寫的時候一定有著萬千心緒她也許還在埋怨他吧?卻又不肯低頭于是重重揉了扔掉。到底又舍不得重新撿回來展開在書案上細細攤平。
也許還有一滴紅淚落在箋上蒸地不剩痕跡。
那樣的景象在他腦海中重復翻動終于讓他心神不寧決定認輸來宣平侯府接回阿嫣。
他于是笑著仔細覷了她一眼道「看起來是比之前瘦了一些。」
張嫣愣了愣霍的起身翻找書案之上的紙箋厚厚地一疊中偏偏缺了那一日自己手書的兩詩再明白也不過了不由得恨恨道「一群擅做主張的人。」
「好了。阿嫣。」劉盈也不是笨人腦中一轉便也猜到關竅但他此刻心情柔軟不願意為其中的暗箱生氣按著她的肩將她扳回來正面相對「我們現在相見不也挺好的。你就別氣了。」
「好什麼好?只有你好」張嫣惱道「我哪里好了?你不是還說我奢侈麼?當年你明明答應要養我的。我沒費你一錢一卒你反過來倒斥責我奢侈。」
她忍不住委屈的很。
因今日里不曾出門張嫣面上只化了清淡妝容幾近于無更是只著了一件居家地清雅素色絹裳。劉盈忍不住贊道「阿嫣你今日這般打扮很是漂亮清麗。」
她愣了愣倒不怕他板臉斥責反而是這樣的稱贊讓她的氣勢撐不住忍不住在他地目光下。臉漸漸紅了。
「我沒有想說你不好的意思。只是」劉盈斟酌著用詞道「阿嫣大漢剛經過一場大旱內史和少府都頗捉襟見肘。長安的列侯卻不能與國同憂。反而用度奢華禁而不止。當日我听人說起如今長安女子常梳地墮馬髻畫地慵來妝俱是先從椒房殿張皇後這兒傳出去才漸漸盛行地。」
「阿嫣你心思巧妙有新奇之法。朕也很喜歡。只是你畢竟是大漢皇後一言一行天底下有很多人注視效尤。當此非常之時我只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做地再儉省些幫我壓制一下長安的奢華風氣。」
她撅著唇睇他道「你當日要是肯好好的和我說話我至于和你吵架麼?」
「是我不好。」劉盈做足了聲氣悔道「我那日心情不佳日後不會再犯。」
「哪。」她終于繃不住臉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跳到他身上得意洋洋道。「這是你要接我回去的。不是我求你的哦。」
「好。」劉盈一應順著她的意思給她遞了台階下。又反握住她地手微微責道「倒是你。不過是幾天時間怎麼就病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張嫣不好意思的低頭道「前天夜里受了些涼一直暈沉難耐酸阿母也請了大夫為我看了開了藥方但大夫說再好的藥也得散一些日子。左右不是大毛病。過一陣子就好。」
「陛下」簾下有侍者清朗聲音稟道「長公主殿下听說陛下到了府上想請陛下至堂上一敘。」
「知道了。」劉盈答道「請阿姐稍侯我一會就和皇後過去。」
他握著張嫣的手。來到侯府園中。魯元正侯于此。見了他連忙迎上來。笑道「好久沒見陛下了難得今兒個重陽佳節陛下既然到了我府上我遣人去長樂宮和母後說一聲。便與皇後再留一日陪著阿姐過節吧。」
劉盈瞧了一眼張嫣見她面色還是有些暗淡便道「如此依阿姐就是。」
秋高氣爽宣平侯府院中的菊花開的正是熱烈魯元在園中台榭之上設宴一邊賞菊一邊飲宴過節。侍女們在一邊燃起蜜燭將將暮的暮色照的亮如白晝。
張嫣飲了三杯酒面帶紅暈。正要再飲卻被劉盈按住杯盞道「你受著風寒還是不要再飲酒了。」
魯元在一邊瞧著一時間有些愣怔。
很多年前劉盈到宣平侯府來先是為了看她這個姐姐順帶探望招呼阿嫣與阿偃一對外甥。
曾幾何時他再來到這兒已經是為了接阿嫣看她這個姐姐反倒成了其次了。
一時之間魯元似乎有點酸後又啞然失笑。
是孩子終究要長大。無論是當年那個楚漢亂間她拉著奔跑的弟弟還是那個在自己懷中抬起一雙晶瑩眸子的女兒。
「滿華怎麼了?」張敖在蜜燭輕吐地光陰中察覺了妻子的情緒于是轉身悄然問道。
「沒有事。」魯元笑道「你看他們」她努了努嘴「看起來也和樂融融。」
「是啊。」張敖握了我魯元的手「就和我們一樣。」
當夜劉盈留宿在張嫣往日居住在侯府的夏馨園。
阿嫣地閨房其實並不帶太多的脂粉氣一挑竹枝簾子有著清雅亮堂的風味。劉盈呼了口氣終于阿嫣重新回到他身邊他才覺得心里頭有一塊空落落的地方落了地。
「好些了沒有?」他盯著張嫣喝了散風寒的湯藥問道。
她費了好大勁才壓下口中的苦味抬頭道「我困的很。想睡了。這一夜張嫣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仿佛在湖水上泛舟水天一色晴好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腰肢酸軟。忽然之間一道浪潮打過來避閃不急浸濕了裙襦。
于是猛地從夢中驚醒現自己正倚在劉盈懷中。一種熟悉的感覺讓她立時明白過來呀的一聲險些喚出聲來想要忍過去然而似乎根本忍不過去逼不得已只得搖醒身邊的劉盈。
「怎麼了?」劉盈清醒過來探手過去撫她的額頭。她卻避了過去臉色白而眸光惶急搖搖頭低聲懇道「沒事。舅舅我肚子痛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月復痛?」劉盈一時反應不過來重復了一遍。風寒怎麼就轉到月復痛上去了?而阿嫣卻已經是坐立不安的仿佛要跳起來面上神情羞惱實在是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地貓。
淡淡地血腥氣彌漫開在鼻尖。
我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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