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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知道這月老的紅線對仙人無用,可對凡人是有動其心性,助其姻緣的功用。多少凡間男女本素不相識,被這根紅線一牽,立刻就對彼此一見鐘情,墜入愛河,不可自拔。

可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若是紅線牽上了仙人和凡人,又會出現什麼事情?

阮秋平此刻著急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這根小小的紅線就這樣壞了郁桓在凡間的姻緣。

「阮阮。」郁桓忽然撓了一下胸口,神色有些茫然,「我怎麼感覺有些不舒服……這開了光的紅線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功用啊……」

阮秋平心中猛地一跳,慌忙說︰「你哪里感覺不舒服?」

郁桓眨了眨眼︰「哪里都覺得不舒服……這紅線到底會讓人怎麼樣啊?」

阮秋平立刻就有些坐立難安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郁桓解釋,最終還是磕磕絆絆地說︰「這……這是開了光的姻緣線,其實我具體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說被這根線纏上的兩個人就會對彼此產生異樣的感情……」

「什麼異樣感情?」

阮秋平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了昨日下凡時和郁桓誤看的影片。

頓時,他說話更結巴了︰「……男……男女之情。」

郁桓湊近了些,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了一下,眼楮清明透徹,懵懂無辜︰「那阮阮也會對我有這樣的感情嗎?」

阮秋平幾乎覺得郁桓的睫毛要掃到他的臉頰上,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身子往後仰了一些,說︰「我……我沒有,我對這個免疫。」

「為什麼?」郁桓皺了一下眉,表情似乎有些受傷,「阮阮不喜歡我嗎?」

阮秋平︰「……我自然是喜歡你的,但不是這種喜歡……小郁桓,你冷靜一點,你、你現在有點不太對勁。」

「哪里不對勁?」郁桓又離他更近了些。

「哪里都不對勁,這樣不對!」阮秋平想要伸手去推郁桓,卻沒推動,甚至一不小心,胳膊肘打了滑,整個人都仰躺在沙發上。

郁桓欺身而上,把他壓在身下,說︰「是阮阮說要更喜歡我的,阮阮現在是說話不算數了嗎?」

「……我哪里說話不算數了?」阮秋平小聲反駁道。

「既然阮阮說了要更喜歡我,那阮阮就把對我的情誼轉換成男女之情就好了,為何現在又這麼抗拒?」

阮秋平睜圓了眼楮︰「你、你胡說什麼,這……這怎麼可以隨意轉換,而且你說那是男女之情,我們卻明明是兩個男的……」

「可是阮阮,你明明知道男人也可以在一起的。」郁桓眼眸中的水波蕩了蕩,似乎漸漸沉了下去,變得濃郁深沉,「阮阮和我除了不能生孩子,什麼都可以做。」

郁桓低下頭,微涼的鼻尖在阮秋平的臉龐上蹭了蹭,神色顯得曖昧不清︰「……阮阮要和我做做看嗎?」

阮秋平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隨著郁桓的一寸寸靠近,溫熱的呼吸灑落在阮秋平的肌膚上,他大腦如同被冰凍住了一樣的空白,可胸口卻如岩漿般火燙,他心髒不受控制地瘋跳起來,幾乎要沖破喉嚨。

最後一刻,他不知所措地緊緊閉上了眼楮——

一。

二。

三。

阮秋平只覺得身上一沉,郁桓的頭砸了下來。

阮秋平︰「……」

阮秋平困惑地睜開眼楮,只見郁桓閉著眼昏睡在自己身上,而在不遠處,祈月正黑著臉站在一旁。

阮秋平︰「……」

不知為何,阮秋平覺得臉龐突然燥熱了起來,他猛地把郁桓推起來靠在沙發上,然後自己站起來,慌里慌張地整了整衣服。

「咳咳……祈月學長,你怎麼來了?」

「手環監測到你使用了法器,是什麼?」

阮秋平︰「……月老的紅線,今天我偶遇月老,他非塞給我的,而且這次是不小心誤用了。」

「就區區一根紅線,你們就躺在這里準備行不軌之事了?」祈月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而且把「不軌之事」這四個字說得格外用力。

阮秋平︰「……」

阮秋平皺了皺眉,解釋道︰「那只是意外,而且郁桓他被紅線控制了,我推不開他……」

「你推不開他?」祈月譏諷道,「阮秋平你一個神仙,你跟我說你推不開一個凡人?!」

阮秋平︰「……我當時來不及反應。」

「你來不及反應所以就閉上了眼楮?!阮秋平,你記清楚了,這里是司命學院的實踐課程,不是你用來談情說愛的地方!」

阮秋平感覺整張臉都火燒火燎地燙了起來,他看著面前咄咄逼人的祈月,紅著臉喊道︰「我哪里談情說愛了,你看見我跟誰在談情說愛了,你不要在這血口噴人,我和你說了這就是一場事故,你哪兒那麼多話啊你!有本事你上報老師啊,不就是寫檢討嘛,誰怕誰!我寫了就是!用得著你在這兒喋喋不休地批評我嗎?」

反正經過這幾天的實踐課程,他總算是看出來了,整個天堂所有的課程中,就司命這門課最水,不管犯了什麼錯誤,就是寫檢討,寫檢討和寫檢討,有什麼好怕的?!

祈月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也冷靜了下來。

他抬頭看著阮秋平,涼涼地說︰「阮秋平,有件事情我覺得你需要知道。」

阮秋平撇了他一眼,表情相當不屑︰「什麼事情?」

「這門課程的記錄作業,你看起來是整個班里完成得最認真的,可你的成績卻將會是最差的。」

阮秋平愣了一下︰「為什麼?」

祈月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郁桓,輕扯了一下唇角,言語中有些諷刺︰「因為與事實不符。」

……與事實不符?怎麼會與事實不符?

阮秋平心中忽然就有些不安。

「還有一件事情。」祈月右手一揮,原本在阮秋平和郁桓手腕上消失不見的紅線就又顯露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到了祈月的手心。

「又是什麼事情?」

月老的紅線只對凡人有用,對仙人無用,對下凡歷劫的仙人亦無用。

「算了。」

祈月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阮秋平,他食指一捏,將那根紅線捻作灰燼,然後給阮秋平留下了一句「你好自為之」,便轉身走了。

阮秋平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莫名其妙。

阮秋平看著沙發上正在昏睡的郁桓,心中的不安愈發嚴重了。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然後翻箱倒櫃地想找些冰水喝。

可他打開冰箱,卻發現郁桓的冰箱並沒有通電,里面也並沒有放什麼食物,而是放滿了雜物。

也是,郁桓是學生,雖然晚上在這個公寓里休息,可吃飯全是在學校食堂吃的,自然不需要冰箱。

阮秋平隨便撥動了一下那些雜物,卻發現在冰箱的最內格有一個骰盅,看起來外緣都被磨得有些發亮。

莫非郁桓平日里閑來無事,便會搖骰子來玩?

阮秋平是真的不太理解,按照小郁桓的運氣,他一定是回回搖出來的都是六,有什麼好玩的?

阮秋平覺得自己有些不太了解郁桓的腦回路,他把骰盅放回原處,見這里找不到冰水,便穿上外套,下樓自己去買水喝了。

阮秋平買完冰水後,當場便喝完了大半瓶。

冰水太涼,一瞬間冰得他腦袋都有些發疼。

他閉上眼楮緩了一會兒,依舊是覺得心中的煩躁難以撫平。

突然,阮秋平好像听到郁桓在喊他。

阮秋平睜開眼,又听見一聲呼喊。

原來他沒有听錯。

阮秋平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只見郁桓腳上穿著拖鞋,身上穿著單衣,臉色慘白地跑了出來。

看見阮秋平,郁桓松了一口氣,他慌張的跑了過來。郁桓臉色蒼白得要命,眼楮卻紅了一圈。

郁桓似乎想抱他,卻不知道在顧忌什麼,並沒有動手,只是滿臉不安地問道︰「阮阮……你去哪兒了?」

阮秋平舉起手中的水︰「我出來買瓶冰水,怎麼了?」

「我以為我以為你離開了。」

阮秋平看著郁桓凍得嘴唇都有些發青,便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來給他穿上︰「想什麼呢?我怎麼會突然離開。」

「我以為你討厭我了。」郁桓如釋重負地笑了。他分明是笑著的,可是眼淚卻忽然就掉了下來,他啞著嗓子說︰「我以為……因為我對你做了那些事情……所以你討厭我了……

阮秋平一見郁桓掉眼淚就心里軟得不行,從小就是如此。

他慌忙伸手去擦郁桓的眼淚︰「我不會討厭你的,永遠都不會,而且你剛剛是被開了光的紅線影響了,現在已經沒事兒了,紅線已經被解開了。」

「紅線……已經被解開了?」

阮秋平點了點頭。

郁桓眼楮閃爍了一下,說︰「阮阮……如果……如果我不是被紅線影響了,是我自己主動對你做了那些事情……你是不是就會討厭我了?」

「怎麼會?」阮秋平說,「你對我做什麼了?你什麼都沒有對我做。」

「可是我差點差點……」

「差點親上我嗎?」阮秋平笑了笑。

他忽然伸出手,捧住郁桓的臉,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笑容溫暖得不像話︰「這有什麼。」

郁桓伸手捂上自己的臉頰,朝著阮秋平笑了起來。

突然,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阮秋平頭上,郁桓伸出手仰頭看著天空,笑容比雪花還要純淨︰「阮阮,看,下雪了。」

阮秋平看著郁桓臉上干淨明亮的笑,心中的不安一寸一寸擴大,幾乎要將他吞噬。

天庭的晚上大多是晴朗的,阮秋平坐在書桌前,翻起那本厚厚的記錄本。

阮秋平這才發現,前面十幾天的記錄里,司命每次批改都只會寫一個已閱,從沒有為他打分,也從沒有寫過任何一個評語。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阮秋平第二天下凡的時候,凡間正值盛夏,而且正好是郁桓高考日的前一天傍晚。

郁桓成績向來穩居全市第一,考上全國最好的a大沒有一點兒問題。

可即便如此,當郁桓提議要和阮秋平一起出去玩的時候,阮秋平還是拒絕了。

阮秋平敲了一下郁桓的腦袋︰「想什麼呢,高考生?明天就要考試了,今天還玩什麼玩?」

「可我等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來了。」郁桓似乎是有些郁悶。

「但我年年都會來,高考卻只有一次。」

「……不還能復讀嗎?」郁桓小聲反駁道。

「你還想復讀?」阮秋平眯起眼楮。

郁桓︰「不是,我只是覺得一天不學習也沒什麼,不會影響我考試的。」

「越是到考試越不能松懈。」阮秋平在書桌上敲了幾下,說,「開始學習吧,我就在這看著你,我想看看學習好的人是怎麼學習的。」

「阮阮學習不好嗎?」郁桓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

「學習不好就算了,只是有時候……別人說我做錯了,我卻死活發現不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是數學題嗎?」

「不是,是其他的東西。」阮秋平看著郁桓書桌上a大的照片,問道,「你為什麼喜歡a大?」

郁桓抬頭看了一眼照片,笑著說︰「因為他是全國最好的學校。」

「只是因為這個嗎?」

「這是最重要的原因,畢竟我也想要向一些人證明我自己。」郁桓頓了一下,看向阮秋平,「而且听說a大的學校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面包店,阮阮,你明年來的時候,我帶你去吃。」

「好。」阮秋平有點兒期待。

郁桓坐在書桌前開始學習,阮秋平也拿了一本書坐在他旁邊看。

時間靜靜地流淌。

窗外有蟬在鳴叫。

屋里很安靜,只能听到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阮秋平覺得一切都很好。

明明昨天天氣還很晴朗,高考這天早上卻忽然下起暴雨來。

阮秋平叫了一輛出租車去送郁桓進考場,沒想到出租車卻壞在了半路上。

不過還好,郁桓的考場離這里並不算遠,而且時間很充足,不用擔心遲到。

阮秋平和郁桓從出租車上下來,共撐著一把傘往考點走。

郁桓突然湊到阮秋平耳邊說︰「阮阮,我下個月就要滿18歲了。」

阮秋平眼楮亮了亮︰「那我下次來,你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喝酒了!我還沒喝過這里的酒呢!」

「除了喝酒,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郁桓眼楮閃閃發亮。

「什麼事情啊?」阮秋平很是好奇。

「明年你就知道了。」

郁桓笑起來的時候,眼楮里像是灑滿了星光。

暴雨又猛烈了些,夾雜著狂風傾盆而下,碩大的雨傘被風吹的七歪八扭,幾乎要完全遮擋住兩人前方的視線。

雨點打在雨傘上, 里啪啦,很是嘈雜。

「郁桓,你被淋濕了嗎?要不我們再找一輛出租車吧!」

阮秋平抬頭看向郁桓,卻發現郁桓的臉色頃刻間變得一片慘白,瞳孔也在瞬間緊縮,隨著一聲刺耳的急剎,郁桓突然伸出手,猛地把阮秋平推了出去——

暴雨聲,剎車聲,尖叫聲。

鮮血被水流沖散,變成一條紅色的河。

「哎,听說是高考生,怎麼這麼倒霉,剛好在這一天發生了事故。」

「那麼寬的一條路,百米內就這倆人在路邊走著,怎麼就能剛好撞到呢,真可憐啊……」

手術室旁有兩個護士在竊竊私語,看見阮秋平走了過來,慌忙止住了聲音。

阮秋平渾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鮮血滴在地上。在醫院的白瓷磚上留下一灘粉色的水漬。

他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右手的手臂顫地更為明顯,手環已經被石塊砸地扁了下去,手腕上也留有一道長長的劃傷,鮮血將手環腐蝕得焦黑,緊緊貼在他的皮肉上。

他當時想用法術治療郁桓,可他微弱的法術對郁桓的傷勢無濟于事。

他想砸開手環,用全部的力量去救郁桓,可卻砸不開手環。

他割破手腕想用自己的鮮血腐蝕手環,可是也失敗了。

阮秋平是第一次如此明確地知道,他自己是一個多麼的無能的廢物。

手術室門被打開,醫生走出來告知情況。

阮秋平慌忙趕了過去︰「……醫……醫生……怎麼樣?」

「病人的情況很不好,腿部有感染和組織壞死,必須進行截肢。」

阮秋平呆在原地,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他顫顫巍巍地說︰「……不對,不對,你再看看……這樣不對……他……他不是一般的人,他一直運氣很好的,他不可能遭受這種事情……」

「你說郁桓運氣好嗎?」

隨著一聲嗤笑,一個有些眼熟的少年突然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

是郁樊。

郁桓的弟弟。

「你在開什麼玩笑?他運氣怎麼會好?難道你不知道這個厄運災星就是因為煞氣太重,氣運太糟,才會從小就被我爺爺從家里趕出來了嗎?」

阮秋平渾身都僵住,像是幾十道天雷齊齊朝著他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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