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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廢棄工廠,走到大馬路上,估模著那名大漢不會再追出來了,阮秋平才把小孩放了下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你父母電話是多少?你家住哪?」阮秋平問。

小孩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我不知道。」

阮秋平四下打量一番這小孩,沉沉嘆了口氣。

堂堂吉神下凡後,竟混成這副模樣。

哎,沒辦法,只怪他的能力太強,略散氣運便蓋過了吉神的好運,讓他落魄成這副模樣。

阮秋平有些得瑟地想。

「這人誰呀?」

「這是不是人販子啊,怎麼把小孩弄成這副模樣……」

「那要不要報警……」

各種路人的言論傳入阮秋平的耳朵。

阮秋平看小孩這副模樣,也意識到有些不太合適,他四下望了望,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型超市。

阮秋平一邊帶著小孩往超市走,一邊再次問他︰「你既不知道父母電話,也不知道家庭地址,那你自己叫什麼名字總該知道吧?」

小孩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阮秋平︰「可你看起來都四五歲了,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三歲的阮咚咚都知道自己叫什麼。

小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因為我笨。」

……

那個被稱為萬年難遇的奇才,堂堂一代吉神,竟然因為太笨,記不住家庭地址記不住自己的名字,而導致走丟……

阮秋平想想都差點笑出聲來。

小孩看了阮秋平一眼,然後對他說︰「我腦子笨,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開心。」

阮秋平︰「……」

「咳咳……」阮秋平收斂起自己的表情,正色道,「你看錯了,我怎麼會開心呢,我這是太愁了……到洗手間了,你趕緊先自己去洗洗。」

小孩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自己身上的污漬。

十分鐘後,這小孩皮膚上的污漬已經被盡數清洗干淨,露出一張白女敕女敕的漂亮臉龐來。

「不錯不錯。」阮秋平忍不住點了點頭,「以後出門記得洗干淨點,干干淨淨的才好找媳婦兒。」

小孩抬頭看向阮秋平,問道︰「為什麼要找媳婦?」

阮秋平︰「……」

這該怎麼回答呢?總不能說你得在人間好好談戀愛,然後才能和我妹解除婚約吧……

阮秋平稍加思考一會兒,考慮到這小孩連自個兒名字都記不住的智力水平,便隨口忽悠他說︰「男人都要找媳婦,這是自然規律,也是人類的使命。」

小孩從旁邊的箱子里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扔到垃圾桶里,說︰「如果結婚生子,延續生命就是人類使命,那麼人類為什麼要懷胎十月,而且一胎大多只有一子?人類不應該進化成像翻車魚一樣,一次產出3億顆卵子,或者至少像旅鼠一樣,一年生80多個孩子。」

……什麼魚?什麼鼠?

阮秋平皺了皺眉,還想繼續說服他︰「怎麼說呢,談戀愛其實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你談過嗎?」

「……沒有。」

「看來只是你想象中的美好。」

「……」

阮秋平沒轍了︰「……反正你長大就明白了。」

小孩小聲嘟囔道︰「那也不一定,你看起來年齡已經很大了,卻也還是什麼都不明白。」

「……」

阮秋平啞口無言。

突然,阮秋平眯起眼看向小孩︰「等等,你剛剛說你笨得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是騙我的吧!」

小孩︰「……」

小孩垂下頭,抓住自己的衣服,小聲說︰「……衣服上面的油漆洗不掉,而且剛剛洗臉洗胳膊的時候弄濕了。」

阮秋平︰「你別給我轉移話題,你其實也知道你家在哪兒的對不對?」

「……好涼,有點冷,我是不是要發燒了?」小孩假裝自言自語。

阮秋平拿這小孩沒辦法,只好先帶著他去買了一身便宜的衣服。

小孩從試衣間里出來的時候像是換了一個人。

35塊錢的白色上衣和25塊錢的黑色長褲,穿在他身上卻生生穿出一種難以描摹的貴氣。

阮秋平忽然就覺得這小孩有些眼熟,可絞盡腦汁也沒想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買完衣服,阮秋平又順便買了袋鹽。

出了超市,下凡前助教發的錢只剩下38塊。

「為什麼買鹽啊?」小孩兒問。

「哪兒那麼多為什麼。我問你,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家住哪里?」

小孩垂下頭,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不再說。

阮秋平緩緩蹲子,嘆了一口氣,語氣變得溫和︰「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郁桓。」小孩終于開口道。

阮秋平有些驚訝,這名字竟然都不帶變的。

「那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啊?」

小郁桓又沉默了一會兒,讓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漆黑的眼楮里盈著些淚水,像被光照耀的碎玻璃一樣閃爍︰「……我沒家,我是從福利院逃出來的。」

眼眶里的淚水應聲掉落,他連身子都在微微發抖︰「他們不讓……不讓我吃飯,還打我,我沒有一個親人了,沒有人要我,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你能不能……能不能帶我走……你帶我走吧哥哥——」

這聲哥哥硬生生叫進了阮秋平的心坎兒里,他都有些手忙腳亂了,他甚至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擦小孩臉上的眼淚,但又半路止住了。

這小孩已經夠慘了,自己若是再踫了他,指不定他還要倒霉成什麼模樣。

小郁桓高高仰起頭,似乎想討好地笑,可眼淚依舊止不住的劃落了下來︰「我飯吃得很少的,我還能幫你干活,我不是很花錢的,求求你了,帶我走吧——」他聲音變得沙啞,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他伸出手,像抓救命稻草一樣去抓阮秋平的手腕——卻被阮秋平躲開了。

小郁桓愣住,他看著阮秋平,表情漸漸冷靜了下來。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阮秋平真的就想帶這個小孩走了……如果他是個人類的話。

可他是個神仙,郁桓正在歷劫,他說什麼也不可能把郁桓帶回天上去。

阮秋平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還是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我,我不能帶你走……不是我不願意帶著你,是因為我有特殊情況……我家不在這里,在很遠的地方,但是我不能帶你回家……」

小郁桓擦干眼淚,表情很快恢復成了原來的鎮定。

他朝阮秋平鞠了個躬,說了句再見,緊接著就繼續往前走了。

「你去哪啊?」阮秋平問他。

「去找能留下我的人。」

小郁桓聲音清清冷冷,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落寞。

阮秋平感覺頭好疼。

他快步走幾步擋在小郁桓面前︰「你準備去哪兒啊你?你一個五歲小孩……被人拐賣了都不知道。」

「那也與你沒有關系了。」

「怎麼沒有關系,我是成年人,我有義務保護你一個未成年人的生命安全!」

小郁桓沉默了一會,又忽然開口道︰「我剛剛抓你手的時候,你躲開我了,我求你帶我離開的時候,你拒絕我了,既然你那麼害怕我變成你的累贅,現在又想裝什麼好人。」

阮秋平頭更疼了︰「我他媽……」

啊……淡定。

不能對小孩說髒話。

阮秋平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情況特殊不可能帶你走的,甚至我……」阮秋平低頭看了一眼手環上的倒計時,「28小時零17分鐘之後就要走了,所以你跟著我肯定不行。至于我躲開你的手……是因為我,我運氣很差,模了我的人準會倒霉。」

「撒謊,哪有這種事。」

「你剛剛不是還問我買鹽做什麼嗎?我買鹽就是因為這!你們……我們人類不是總說鹽能避邪驅霉嘛,我就想著咱倆離開的時候讓你在身上撒撒鹽驅驅霉氣……」

「迷信。」小郁桓聲音已經小了一點。

「雖然說是迷信,但也有可能真的管用啊,不試試怎麼能知道呢?」

雖然撒鹽這法子在天界是一點用都不管,但萬一在人間就賊有用呢。

小郁桓雖然沒有再說話,但表情看起來已經緩和了很多。

阮秋平撓了撓頭,最終還是想出來了一個沒辦法的辦法︰「你別亂跑,我也不把你再送回那什麼垃圾福利院,我會抓緊給你找一個好人家,放心,你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聰明,想收養你的人肯定很多。」

「你怎麼知道是好人家?」

看來只能破例用一下他僅剩十分之一的法術了。他可以用法術來看一下哪里有心地善良而且想要收養男孩的人家,看能不能給郁桓找個好去處。

右手上戴著手環,如果用左手施法術,不知道手環還能不能監測到。

阮秋平一邊思考著該使用哪個法術,一邊回答郁桓道︰「放心,我看人很準的。」

「如果不準呢?如果那戶人家也欺負我呢?」

阮秋平說︰「我明年還會來的,如果你被人欺負了,我就立刻把你接走。」

「那……你說話要算數。」

「我說話算數。」

阮秋平法術本來就低微,更別提現如今已經被封了十分之九,此刻單靠他自己,是無法感知到哪戶人家有著迫切想要領養孩子的心願的。

但神廟可以幫助他完成這件事。

若是神廟里有神仙駐守最好不過,即便沒有神仙,阮秋平模模神廟里的香灰,自然能听到來這里許願的人們迫切的心願。

到時候給小郁桓找一個家境和人品都上好的人家就行了。

詢問路人之後,阮秋平了解到最近的神廟離這大概有十多公里。

阮秋平身上霉運發作,懷里僅剩的38塊錢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繼續前行。

阮秋平拿出身上那個假冒的「吉神的玉佩」,這玉佩雖然並不是吉神的,但好歹是真玉,阮秋平賣給了旁邊首飾店里的老板,竟然只得到了200多塊錢。

阮秋平先和郁桓一起好好地吃了頓飯。

從飯店出來之後,為了驅散霉氣,一路順風,阮秋平拆開鹽袋,往郁桓身上和自己身上都撒了點鹽,充滿斗氣地指向前方︰「出發!」

小郁桓也學著他一樣比那個手勢,充滿朝氣的笑著喊道︰「出發——」

阮秋平看著郁桓這幅模樣,彎了彎唇角……這小孩,笑起來還挺可愛的。

但是霉運似乎並沒有離他們而去,阮秋平和郁桓剛坐上出租車不久,出租車便拋錨停在了半路。

司機把車費退給他們,自己在車里等待拖車救援。

荒涼的公路上,阮秋平和小郁桓只好步行前往目的地。

「原來你沒騙我,你真的還挺倒霉的。」小郁桓說。

他低下頭掰著指頭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的數︰「去神廟的路上出租車拋錨,吃飯的時候服務員上錯了一道菜,不要香菜被听成多放香菜,去首飾店買玉佩被老板坑了一頓,錢還丟了一次,路上一共摔倒了三次……」

郁桓仰頭看著阮秋平,眼楮笑得彎成了月牙︰「你怎麼這麼倒霉呀?」

「看,我早說了我倒霉吧,你還不信。」阮秋平從懷里拿出那袋鹽,又往郁桓身上撒了撒。

他覺得撒鹽這法子對人類還挺管用的。

畢竟郁桓一路上都跟自己在一起,卻沒出現什麼倒霉事,說不定就是出發前撒的鹽生了作用……

「你現在知道我倒霉了,怎麼還離我這麼近,小心傳染給你!」阮秋平往左邊移了兩步。

小郁桓卻噠噠噠的往左邊小跑了四步,黏在阮秋平身邊︰「傳染就傳染吧!把倒霉傳染給我吧!」

「你不怕嗎?」阮秋平笑著又往左邊移了兩步。

「不怕!傳染給我,你是不是就不倒霉了!」小郁桓一把抓上阮秋平的手,緊緊跟著他又往左邊跑了跑。

也許真的是十指連心的緣故,阮秋平只覺得一股暖流順著他的手,攀著他的血液,傳遞到了心髒里,溫得心尖尖兒上都暖烘烘的。

他這次沒再躲,反而把小孩的整個小手都裹在了手心里。

也許是兩個人牽著手,一邊走一邊說話的緣故,沒多久,兩人就走出來了公路,到了一個有著稀疏人煙的小鎮。

阮秋平估莫著從這里到神廟還有不短的距離,就站在馬路邊準備攔輛出租車。

突然間,小郁桓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他拽了拽阮秋平的衣角,小聲說︰「福利院的人來抓我了……快帶我跑…」

福利院?!

阮秋平沒來得及思考,但余光就已經瞄見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齊齊朝著他走來。

這就是福利院的人嗎?這是什麼福利院,看起來像□□一樣……

阮秋平低頭看著小郁桓迫切的眼神,咬了咬牙,一把抱上他,飛快地往那群黑衣人相反的方向跑,為了跑得更快,他甚至暗中使用了一些加速的法術。

十分鐘後,阮秋平被5輛黑色轎車齊齊包裹。

原來……人類的汽車比他半吊子的法術跑得快得多得多。

阮秋平只好氣喘吁吁地停下步子,把小郁桓放在地上,並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與此同時,兩輛警車也趕了過來。

阮秋平松了一口氣,準備當著人類警察的面,揭露這個邪惡福利院的真正面目。

兩個一身正氣的警察從警車里走了出來。

阮秋平一臉期許地朝他們走去。

下一秒。

冰涼的手銬戴在了阮秋平的手腕上。

他手中那半袋鹽呼啦啦撒了一地。

阮秋平︰「???」

「終于逮到你了,該死的人販子!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

「不是啊!我不是人販子!」阮秋平大喊。

「那你抱著小孩跑什麼跑?被發現了還敢跑,膽子不小啊?跑的還挺快。」銬住他手的那位警察凶神惡煞地說。

「那是因為這些黑心福利院的人虐待兒童,還想把這小孩抓回去,我是為了救這個小孩……」

「什麼福利院?你胡說什麼呢?人家郁總費這麼大功夫親自來找自己失蹤的兒子,怎麼被你說成黑心福利院了?」

郁總?兒子?

小郁桓往前走了幾步拽住了警察的手,說︰「警察叔叔,你們搞錯了,我是自己離家出走的,這個人並不是壞人。」

阮秋平︰???

離家出走?你不是因為黑心福利院虐待你還不給你飯吃,所以才逃出來了嗎?怎麼變成離家出走了?

小郁桓垂下頭小聲說︰「對不起。」

阮秋平腦海中閃過剛剛這小孩哭著喊著求他把自己帶走的場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你騙我……為什麼。」

「……我以為我那樣說,你就願意帶我走。」小郁桓臉上沒有表情,他緩緩垂下眼,漆黑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他沒有再看阮秋平的眼楮,只是小聲問道︰「你明年,還會出現嗎?你已經答應我了。」

一名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打開了一輛轎車的車門。

催促著小郁桓盡快上車。

小郁桓在他的催促下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一只腳踏上車後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來。

他看著阮秋平,說︰

「我等你。」

車門被關上,很快就疾馳離去。

阮秋平看著轎車離去的方向,整個腦子都還是懵的。

他忽然覺得,這個郁桓,似乎並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純良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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