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子!」
孫凡心中大震。
「這……怎麼可能?」
「它怎麼會在這!?」
明月高懸。
孫凡踏著滿地清冷的月華,一步步向後院走去。
‘撲通~’‘撲通~’他的心髒逐漸加速跳動,甚至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中有一種直覺︰一切的迷惑,或許都將在今夜揭曉。
「你們一定都听過,關于他的故事……」
老猴捻著佛珠,再一次述說起五百年前的往事。
「有人說,他幫唐僧取到了真經,封了斗戰勝佛……」
「也有人說……真正的他,早就死在了西行路上!」
「還有人說……西游,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孫凡不知不覺坐到老猴的身邊,安靜的听著。
一顆激蕩的心,隨著蒼老舒緩的聲音,漸漸平復了下來。
很快。
老猴說完了第一段故事。
然而這一次,它卻沒有同往日一般沉沉睡去。
孫凡認真看著老猴,問道︰「然後呢,後面的故事。」
老猴緩緩抬頭,看了一眼氣勢驚人,仿佛某一只‘猴子’的孫凡。
不禁莫名一嘆。
緩緩說起了另一段,完全不同的故事。
「從前,東海之畔有一塊頑石,受天地孕化,誕出生靈。」
「它無父無母,又秉性低劣,在天地間四處闖蕩。可惜,它沒有去捍衛正道,反而擾亂天地,顛倒乾坤。」
「它鬧龍宮,搶走定海的神針,將四海踐踏。」
「它改生死,無視生命的尊嚴,把規則打垮。」
「它大鬧天庭,藐視天地法度,上犯威嚴神權。」
孫凡听著听著,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齊天大聖的故事這樣說來,听著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老猴越說越急,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
「然,天恩浩蕩,仍與其弼馬溫職,希望它能收心養性。」
「但其不識時務,滋擾蟠桃盛宴,欺君犯上,離經叛道,罪惡深重。」
「天威震怒之下,煉其于八卦神爐。後,佛祖以大無邊之神通,移山居于五行山下,將其降服。」
靜。
這一刻,喧囂的風兒忽地一止。
就連天上的月華,仿佛都畏畏縮縮,不敢照入火光熊熊的禪院後院。
「呵~~」
老猴搖頭一笑,緩了口氣繼續道︰「五百年後。我佛恩慈無邊,不計前嫌,釋其自由。授之緊箍,令其待罪之身,侍奉玄奘西行求取真經,普渡世人。」
「它,將心中冥頑的自己當成仇敵,亂棒打成飛灰,只求修得月兌胎換骨。」
「于是它,洗盡一身戾氣,放下屠刀,回頭是岸,皈依大道。」
「听話的像一只……狗。」
老猴子緩慢的聲音,似深深壓抑著什麼。
它轉過頭。
一雙昏花的老眼,對上了孫凡呆滯的目光。
輕聲問道︰「這樣的故事,你听了可滿意?」
「……」
孫凡深深皺眉,沉默不語。
故事……依然是那個故事。
可不知為何,總讓人心里忍不住升起一絲絲壓抑的感覺。
「我不滿意。」
孫凡搖頭道。
「呵~~」老猴嘆了口氣。
「但……這就是五百年前流傳于三界的故事,流傳至今的故事啊!」
「天威浩蕩……齊天大聖,身與天齊……可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叛經離道的猴子。最終還不是皈依了天庭,成了佛,做了一條著名的……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猴子忽然放聲大笑。
笑得癲狂肆意,笑得形骸放浪。
笑得一滴渾濁的淚水都從眼角擠下來了,它也渾然不知。
「……狗?」
孫凡心頭一震。
終于明白了過來。
「原來,在高高在上的仙佛眼里,齊天大聖……也只不過是一條失敗的狗?」
老猴的話,讓他想起了那撰寫史書的人。
歷史……從來都不由失敗者書寫。
齊天大聖既然在五百年前,就已消失于這天地間。那麼它的故事由誰來寫,該怎麼寫,自然是由‘天’說了算。
所以……
這就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關于齊天大聖的故事嗎?
所以。
五百年前,他們抗爭了嗎?
為了自由?
與天斗,與佛斗?
所以……
縱橫三界神通廣大的齊天大聖,在那一場抗爭中死了?
那通背長老口中,西方靈山上的斗戰勝佛又是誰?
唐僧、豬八戒、沙悟淨、小白龍等人的結局,又是如何?
本能地看了眼頭頂被熊熊靈蘊之焰不斷淬燒的龍首頭顱。
太多太多的疑問,充斥他的心中。
「老猴子,你能告訴我五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嗎?神通廣大的齊天大聖就算反抗失敗了,也不會死吧?他們師徒幾人,最後又去了哪里?」
「花果山……又如何被滅了?這是龍首,還有那橫擱千里的白骨龍骸,是不是你故事中白龍馬的尸身?」
孫凡定定看著老猴的眼楮︰「還有……你,究竟是誰?」
「我?」
老猴的眼中,盡是迷茫。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好疼!啊~~頭好疼!!」老猴忽然抱著腦袋,疼得在地上打滾。
「老猴子~~老猴子~~~」
孫凡看著忽然的變化,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了!為什麼,為什麼我會不記得了……」
老猴在地上連連打滾,痛不欲生。
「好了好了,我不問你是誰了。你快起來,起來!」孫凡連忙將老猴扶起。
「呃……呃呃……」
老猴喘著粗氣,大口地呼吸著。
好半晌,才終于緩了過來。
見狀,孫凡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繼續問道︰「那其他的事情,你總記得吧?當年大聖爺是怎麼死的?花果山又是怎麼滅的?唐僧師徒呢,他們最後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老猴搖了搖頭。
「不是,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孫凡不禁氣急。
「老猴子我真不知。」老猴無奈地搖頭,「我只知道,五百年前的那一日,忽然狂雷大作,白龍馬于天上顯現真形,馱著師徒四人,往西方靈山飛去。」
「然後呢?」孫凡急問道。
「听說……他們將再一次西行。」
「再一次?第二次西游?」孫凡听得一頭雲里霧里。
為何要第二次西游?
第二次西游又是為了什麼?
「師徒四人,使無邊神通乘龍而去,踏血西行。」
「這一去……」老猴忍不住搖頭嘆息,又停了下來。
孫凡被它卡得,不禁著急上火。
搖著老猴的胳膊,追問道︰「結果怎麼樣?你快說呀!」
「這一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