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英之看到秦源如此胸有成竹,不由在心里也打起了鼓。
難不成他所說都是真的?
關陽炎的眼中劃過一道明光,隨後說道,「秦左使,不可對大長老無禮。」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們尚未決定伏擊大統領, 朝廷便仿佛未卜先知,抽出如此之眾的大宗師來伏擊我等,確是蹊蹺。」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施英之。
這個機會, 他可等很久了!
秦源知道, 現在的施英之就好比是茅坑里的石頭, 怎麼洗也洗不掉那一身臊臭了。
就算他不是叛徒, 關陽炎也一定要把他打成叛徒,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光明正大地收了他的權。
果然,關陽炎又道,「陳長老,麻煩請左聖使進來。」
陳笙得令,立即去了東廂小屋,將藥老叫進了屋中。
秦源還是第一次見到藥老,只見黑色衣帽之下,藏著一張形同枯槁的老臉, 白眉之下, 一雙眼楮深深地凹陷進去, 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卻分明又閃著銳利如刀的光芒。
藥老進屋後, 對關陽炎淡淡道, 「何事?」
關陽炎便道,「疑會中有叛者, 欲清查之。還請藥老出手, 坐鎮在此,以防有人逃月兌!」
藥老沉默了一息,隨後又平靜道,「好!」
關陽炎又轉頭,對眾人道,「從現在起,所有人都不得離開這里,違者由左聖使懲治!至于我會到底有無內奸,且看明晚朝廷是否真的會大動干戈。
本座打算,讓江南分壇余壇主、京城分壇汪壇主,還有白虎殿趙殿主、玄武殿王殿主及秦左使一同前去查看。」
這其中,余言行、汪在直算是忠于關陽炎的人,而玄武殿和白虎殿兩位殿主,則是大長老的人……
關陽炎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讓大長老,以及他所支持的人,先對「有叛徒泄密」一事無話可說。
只要大家都確定會內有叛徒,那麼關陽炎自然有辦法,讓大長老成為這個叛徒——誰讓他之前一直力主伏擊大統領呢?
此時的大長老,終于醒悟過來,這個看起來一直溫文爾雅,甚至顯得有些懦弱的總舵主,已經對自己亮出了屠刀。
他怎麼也沒想到,關陽炎竟如此果斷、狠辣!
半點余地都沒有留給他!
「總舵主,你這是何意?」他再也忍不住,大聲道,「在座的哪個不是為本會大業殫精竭慮,拼死以赴?就因為這小子的幾句話,我們就要不分青紅皂白,同門相殘了嗎?」
秦源見狀,在心里不由一笑。
他急了,他急了!越急,這叛徒的帽子就扣得越穩!
果然,卻听陳笙意味深長地說道,「大長老,總舵主還沒說叛徒是誰呢,你急什麼?」
施英之頓時一時語塞。
又發現,在場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
此時的他,滿腔憤懣卻無處訴說。
現在的情況是,他不辯解,回頭肯定會被扣上叛徒的帽子,反過來他要是辯解,那就更讓人懷疑他是叛徒。
就好比寡婦門前是非多,有漢子敲你門,你開門那是偷偷勾搭漢子,你要不開,全村都知道漢子來找你,那叫公然勾搭漢子。
大長老心里苦啊!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卻一下子說不清了!
秦源高高興興地,又被「押解」回糖果鋪了。
一回到糖果鋪,他就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汪在直親自為他松綁,余言行則破天荒的,親手給他斟了杯茶。
「小秦子,這次可多虧了你,否則我會這次要元氣大傷了。」
汪在直又接話道,「反正林殿主也失蹤了,我看這次事情過來,秦左使應該可以升任殿主了!我先給你道個喜,以後情報方面,可以多多支持咱們京城分壇啊!」
秦源笑呵呵地跟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就拱手告辭。
他可沒時間多呆,老道已經呼喚他好幾次了,要他趕緊去城南百花樓,看看他布置好的新玩意兒。
秦源一路疾跑,很快就到了百花樓附近,找到了老道。
老道一臉得意地說道,「小寶,我已布置好藏身之所,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來。」
秦源環顧四周,只見周圍除了街道就是房屋,和京城任何一處民坊都差不多,根本就看不出異樣。
不禁贊道,「好家伙,根本找不出來。你快說,在哪?」
老道嘿嘿一笑,然後一指南面一個二層小樓的屋頂,說道,「就在那,屋脊之上,你現在能看出來了麼?」
屋脊,就是屋頂兩個斜面的交匯處,通常為了美觀,都會做一定的造型。
秦源抬頭看去,只見那屋脊兩頭是常見的斗拱,無甚特殊之處,而正中間也是大戶人家普遍會采用的「金烏烈陽」的造型,就是一個圓形的球狀體,周圍包裹住烈焰,據說可以充陽氣鎮宅。
看來看去,還是沒看出什麼奇特之處。
不過有了這東西,明晚的行動就順利多了。
秦源在圓球中呆了一會兒,很快就發現,底下的街道上,有形跡可疑的人出現。
不由說道,「看來,清正司和劍廟的大宗師,打算今晚就開始在這埋伏了。」
老道點了點頭,「我們不急,明晚再來便可。只要有這乾坤錯位球,咱們便是晚到,也不會叫他們發現。」
秦源和老道測試完乾坤錯位球,趁現在過來的大宗師還不多,就趕緊退出現場。
隨後又給南霸傳了音,約他明晚亥時,在長樂坊十號集合。
至于小妖,他選擇親自上門通知,畢竟還要她繼續磨仙氣呢。
哎,算起來後天隱藏仙氣就會爆發,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有沒有用!
醉星樓。
小妖听完秦源的計劃後,頗有些意外地一笑,問,「你不是已經知道我與大統領關系不一般了麼,怎生還想拉我入伙?真不怕我反戈一擊,咬你們一口?」
說著,她張開櫻桃小嘴,「阿姆」一下,做了個要咬秦源的動作。
秦源微微一笑,說道,「你要是想咬我,早就咬了,還用等到現在麼?就說我每天撤了護體仙氣讓你打,你稍稍有些歹意,我就一命嗚呼了。」
小妖咯咯一笑,「萬一我只是舍不得殺你呢,至于老道還有南霸小朋友,就未必了。」
「南霸這麼好的人,你舍得?」
「哎,」小妖嘆了口氣,「這孩子是怪讓人心疼的,比你可有良心多了。」
「別扯沒用的了,就說去不去吧。」
「不去。」小妖直接了當地說道,「我說了,你們未必能殺的了他。如果我出手,他就會知道我跟你們是一伙的,以後就不能跟他狼狽為奸了,那多虧啊?」
「狼狽為奸不是這麼用的。」秦源嘆了口氣,又道,「行了,反正我就告訴你,你跟大統領的事我跟誰都沒說。明晚你去不去自己決定。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去,畢竟殺了大統領,那也是一樁大功德,對吧?」
小妖媚笑一聲,「那打你,算不算功德?」
說罷,便一掌拍了過來
時間過得很快,看似平靜的一天又過去了。
第二日,七月十八,亥時。
南霸和他的二叔,也就是第一次見面時,在酒樓出現過的那名老者,準時來到了秦源家中。
「這位是我二叔,小寶,你也叫他二叔即可。」南霸介紹道。
顯然,這位神秘的二叔,不想暴露自己身份,也不想暴露他整個家族的身份。
秦源倒是無所謂,人家年紀那麼大,叫他一聲二叔也不虧,但是老道就黑臉了。
他好歹也八十多了,總不能也跟著叫「二叔」吧,大老遠過來降妖除魔,還被人佔了便宜去,這算什麼說法?
那老者見痴情老道一臉不悅,就笑著說道,「老哥,我就叫你一聲哥,你叫我一聲老弟吧。出門在外,多有不便,還請諒解。」
痴情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說道,「無妨,老弟嚴重了。」
這時,南霸左顧右盼地問道,「小妖姑娘呢?她還沒來麼?」
「她臨時有事,可能不來了。」秦源沒好氣地說道。
「小妖姑娘有事?」南霸立即皺了皺眉,「什麼事,為何沒與我講?我們要不要去瞧瞧?」
秦源趕緊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辦完事應該會來,你別緊張。」
這才把已經快邁出門檻的南霸給勸住。
老道看時辰差不多了,就拿出了乾坤錯位球,心念一動。
隨即,一道金光乍起,幾人瞬間原地消失。
秦力路過門口,眼瞅著屋里金光亮起又熄滅,然後屋里就再無聲響,不由好奇地推開屋子一看。
登時就楞在了原地。
人呢?
二弟升仙了?
百花樓東側,一處屋頂之上。
乾坤球之中,六個人擠在一起,默默地看著底下的動靜。
街道上現在沒什麼人了,不少商販也開始收攤回家,一切如常。
視線能及的範圍內,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物,街面上沒人,屋頂也沒人,可見朝廷那六十位大宗師,都隱藏得極好。
當然,隱藏在附近的人,可能不只是朝廷的大宗師,還有青雲閣和玉泉宗的大宗師。
秦源心想,百里長卿,應該也會來吧?
今晚,注定是一場載入史冊的大戰哪!
小妖說這麼多人,也未必能殺得了大統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據說聖寶也跟使用的人的修為有關,大統領沒有超凡入聖,應該達不到聖寶最強的效果吧?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達不到,以他的修為,用起來也很恐怖了。
一時間,秦源的腦海中,呈現出各種各樣的想法。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甚至緊張到有些尿意。
時間在不斷地流逝,很快街道上就幾乎沒人了,連百花樓也關燈打烊了。
子時已經臨近!
篤、篤、篤!
遠處,一個拄著拐棍、傴僂著腰的老者,終于緩緩走來。
不多時,只見他走到一個街角,便停下了腳步。
隨即,從納石之中,掏出了一個布袋。
干枯的手伸入布袋,似乎在掏什麼。
就在這時,只見地面忽然微微一顫,緊接著無數青色的地磚如同紙片一般紛紛飛起。
而伴著地磚,五條黑影從地底猛地竄將出來!
如同五條黑龍,伴著金色的大宗師意劍,朝那個看似很瘦小的身軀,咆哮而去!
卻見那大統領詭異地一笑。
「來得好!」
說罷,布袋中的一物,已悄然在他手中。